第312章 調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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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兩日,程丹若抽空,見了見桉木和林桂。
    桉木和印象裏一樣規矩本分,她問什麽,他答什麽,絕不多話。
    但程丹若依舊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看上喜鵲什麽呢?”
    出乎預料的,他答得很快:“她性子爽利,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桉木不喜歡忸怩的姑娘,他和喜鵲來往過兩次後,就試著送她一盒脂粉。
    那會兒,喜鵲就問:“你是什麽意思?若是不明不白的,我可不收。”
    他說:“就是那個意思,你若收了,我便和主子回了這事。”
    “你家裏願意,我才能收。”她的態度神氣又幹脆,“你別欺我是外來的,白占我便宜,我也不占你便宜。”
    “絕不敢胡來。”桉木隻好回去先說服爹娘,回頭再遞一回。這次,她收了,說道:“咱們這就算定了,等夫人問,我就和她提。”
    桉木覺得,這個性子很好,很省事。
    程丹若見他口氣真摯,不由鬆了口氣:即便是奴仆婚配,也是人在過日子,總要心甘情願才好。
    “喜鵲是我的陪嫁,你要娶她,彩禮可不能少。”她微微笑,“不然,我可不依的。”
    桉木道:“夫人放心,小人萬不敢怠慢。”
    又問林桂。
    林桂比桉木更沉穩從容些。
    麵對同樣的問題,他說了一件往事。
    那年,謝玄英被靖海侯罰跪祠堂,林桂和梅韻不能進去,一直立在外頭等候。當時天冷極了,兩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手腳麻木。
    有幾次,林桂覺得自己要熬不過去了,但自始至終,梅韻都沒有吭過一聲,不叫苦,也不落淚,就像一株盛開在冬天的梅花,咬牙對抗風雪。
    侯府裏的丫頭多嬌氣,一個個和副小姐似的,脾氣大,愛甩臉色,到了婚配的年紀,林桂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梅韻。
    “她性子韌,小人很佩服,以後也會好生待她。”林桂說,“還望夫人成全。”
    程丹若多少有些欣慰。
    無論這個故事有多少分真心,至少,林桂也是看中了梅韻的人。
    已經很好了。
    “也罷,既然你如此誠心,”程丹若道,“回去備彩禮吧。我嫁丫頭,和外頭的人家一樣,該走的流程不能少了。”
    奴仆婚配,很多都是提了包袱就被打發了,主人家能走婚嫁的流程,無疑是莫大的體麵。
    林桂麵露喜色:“多謝夫人。”
    至此,兩個大丫鬟的親事算定了下來。
    程丹若命男方預備彩禮,也沒有薄待女方,一人十兩銀子的嫁妝,還額外賞了好衣料做嫁衣。
    如此厚待,惹得底下的丫鬟羨慕不已,紛紛道:“今後輪到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等風光。”
    “瑪瑙姐姐必是有的。”大家又笑,“她可是夫人跟前的一等紅人。”
    動靜傳到程丹若的耳中,她便問瑪瑙:“你以後,是想嫁出去,還是留在我跟前做個管事媳婦?”
    瑪瑙道:“我還想多伺候夫人兩年呢。”
    “說實話。”
    瑪瑙知曉她的脾氣,抿抿唇,不大好意思地說:“奴婢的幹哥哥,因我幹爹辦事得力,去了籍,如今在外頭替侯爺做些生意……”
    程丹若嚇一跳:“你二人有婚約?”
    “不不,奴婢的幹哥哥早就成親了,奴婢是想……”瑪瑙臉頰微紅,“以後能到外頭,替夫人辦事。”
    程丹若明白了。
    理論上,官不能與民爭利,但大多數官宦之家,會將生意寄放在家仆名下。有時候,為辦事方便,會為他們消籍,明麵上也是良家子。
    有些豪仆,甚至穿金戴銀,華屋美舍,比許多小戶之家還風光。更不要說權貴之家,有的權仆甚至能與官員平等相交,乃至買官以改換門庭。
    當然,賣官鬻爵不提倡,想獲得良籍卻是人之常情。
    “我從前有個丫鬟。”程丹若已經學會禦下之道,不承諾,隻暗示說,“從小服侍我,後來被我放籍了。”
    瑪瑙的眼睛頓時亮了。
    --
    六月初,梅韻和喜鵲擇日嫁人,程丹若放了眾人的假,讓她們好生熱鬧兩天。而後,調整眾人的職務。
    梅韻作為管事媳婦,統管丫鬟仆婦的人事工作,包括發放月錢,培訓新人,調配崗位,等等。
    喜鵲負責對外的工作,什麽出門、遞帖子、上香、赴宴,去隔壁張家問安,都由她跑腿,今後,她就是程丹若的對外代表。
    黃鶯管衣裳首飾,和針線上的活計。程丹若和謝玄英一年四季的衣裳,她都要想法子顧好了,樣樣件件,都要心裏有數。
    竹枝負責庫房,家裏的杯碗瓢盆、布料器具、家具帳幔、藥材香丸,她都要記在冊子上,丟一個杯子都不成,但凡有進出的,都要她開箱子取用。
    貼身的服侍工作,由瑪瑙和竹香負責。
    其中,瑪瑙拿了程丹若的賬本和鑰匙,銀錢支出,都由她記賬,而竹香要管吃食,包括每天的茶水和補藥。
    小雀歲數還小,就讓她照顧麥子,並跑腿、傳話、打簾子。
    除此之外,程丹若額外強調了一件事。
    “我不耐煩記外頭的名字,不管以後你們嫁到誰家裏,在我跟前當差,就叫原來的名兒。”她半是認真半是玩笑,“什麽某某家的,你們是我的人,明白嗎?”
    丫鬟們互相看了眼,幹脆利落地答應:“是,夫人。”
    --
    今日有雨。
    程丹若不想出門,就在家中寫信。
    年紀大的丫鬟嫁人,總要有新的丫鬟補充,她和謝玄英事業繁榮,需要的人手也與日俱增。
    公司擴張期,急需招人。
    做雜事的好處理,當地采買就是。她叫梅韻優先選擇父母雙亡的孤兒,不管怎麽樣,先給孩子一口飯吃,等離開貴州時,再考慮如何安排。
    但養孤兒一半是慈善性質的,除了掃掃地、擦擦柱子,不頂事,得有像竹香她們的二等丫鬟才好。
    沒人了,怎麽辦?當然是伸手問領導要。
    程丹若就請示柳氏,能不能替她□□兩個丫鬟送來,要能吃苦的,順便請父親母親送點稻米,貴州田少,好米真的很貴。
    她相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一定能讓柳氏十分寬慰。
    同時,這也委婉地提醒婆婆,皇帝給的莊子,出息得分紅了。她答應給魏氏高於市價的工資,利潤最好也對得起這筆高額的薪水。
    如果魏氏光拿錢不幹活,她就換人當高管,比如嫁出去的芸娘。嫡親女兒和小兒子,柳氏指不定更疼在別人家做媳婦的女兒。
    ——這大概就是古人看重大家族的原因了,扒拉一下總有兩個能用的人。
    寫到半道,外頭傳來小雀響亮的聲音:“給爺請安。”
    新工作真是活力滿滿。
    程丹若一時好笑,卻又疑惑,還沒到午時,怎麽就下班了?她扭頭看向簾外,果然,謝玄英挑開竹簾,拍掉肩頭的水漬,脫下油衣:“吵到你了
    ?在寫信?”
    “出了什麽事?”她問,“你怎麽回來了?”
    謝玄英揮退丫鬟,拿起她的茶喝了口,吐出口氣:“剛到的消息,昨兒,韋總兵和叛軍碰見,已經打起來了。”
    “啊。”她霎時失聲。
    知道要打仗,和真的打起來,感受截然不同。
    霎時間,好似利刃懸頸,寒毛直豎。
    “別擔心,一時半會兒的打不到城裏。”她在身邊,謝玄英就心神鎮靜,“我回來吃頓午飯,等會兒去營裏看看,你可要去?”
    又看看天,補充道,“沒什麽事兒,不去也無妨。”
    程丹若卻道:“去,當然去。”
    他微微笑:“信給我看看,午飯吃什麽?”
    今日的午膳是魚脯、生炮雞、萵苣、蕨菜和老鴨竹筍湯。
    無須懷疑,湯是廚娘跟著隔壁的張家廚子學的。張佩娘別的不好說,至少給程丹若的菜譜帶來了很多新花樣。
    謝玄英瞟著程丹若。
    她舀了一勺胡椒,拌進老鴨湯裏,還道:“我已經讓人清理了後院,把帶來的辣椒種子都種了。”
    現代的貴州特產中,有一個大名鼎鼎的辣椒醬,可見此地十分適宜栽種辣椒。而潮濕多雨的環境,也注定這裏的人們會愛上辣椒的滋味。
    怎麽也是一種經濟作物吧。
    謝玄英拿起勺,喝了口她碗裏的湯。
    胡椒的辣味與海椒不同,他姑且能承受,也往自己碗中添了一簇。
    辛辣驅走了潮氣。
    兩人都比平日吃得多一些,為了消食,程丹若提議早點出發。她道:“我想騎馬去,坐馬車不方便。”
    “在下雨呢。”他說。
    “小雨,不礙事。”程丹若卻想習慣一下雨中跑馬,貴州天無日晴,總不能下雨就坐車。
    謝玄英想想,答應了。
    冬夜雪和春可樂都被送回了京城,在這裏,他們各自選了新調-教的滇馬。這種矮腳馬體格短小而勻稱,耐力奇佳,據說在山地行走數十裏不喘汗。
    程丹若選了一匹毛色稀少的白馬,叫夏梔子,謝玄英選了更常見的青色,取名夏葉帷。
    都是很美很應季的名字,但她曾聽見馬夫背後叫它們……“花兒”“葉兒”。
    嗯,也沒毛病。
    雨珠打在鬥笠上,劈劈啪啪,視野混沌,水汽繚繞。
    程丹若身穿淺紅色道袍,腰間佩短劍,驅馬跟在謝玄英身邊,內心十分平靜,甚至能欣賞一下雨中的山林。
    道路泥濘,油衣沾染了斑駁的泥點。
    出城後走了小半個時辰,程丹若終於見著了軍營的影子。
    “這裏是貴州衛。”謝玄英道,“大部分兵馬已經調往前線,這裏隻有新兵,人數不多,大約千人左右。”
    程丹若眯起眼,望著前麵的人群,一時懷疑自己穿越回了現代。
    眼前的兵卒,居然在玩人兩足的遊戲。
    不過,和運動會上常見的兩隻腳綁在一起的做法不同,他們是人成豎隊,赤腳套在一雙類似於滑雪板的木鞋上。
    人必須同時邁出同一隻腳,才能往前走。
    “這是誰想的辦法?”她大為詫異。
    謝玄英道:“書裏寫的。”
    程丹若:我怎麽沒讀過這種書?
    “一本遊記,記載的廣西見聞。”謝玄英解釋,“廣西有瓦氏兵,乃是一名女將所領,曾帶土兵抗倭,麾下軍士紀律嚴明,頗有名氣。”
    她問:“還在世嗎?”
    “已故去多年了。”他望著她的雙眼,“兩廣與黔地地形肖似,山間作戰,最要緊的是將士之間的配合,我就想試試看,你覺得呢?”
    程丹若誠實道:“很厲害。”
    不管是發明這個辦法的女將軍,還是學以致用的謝玄英,都很厲害。
    謝玄英彎起唇角,又道:“我讓漢人與苗人各自成隊,互為攻守,如此,既省得他們在軍中鬥毆尋事,也好學一學苗人的兵法。”
    “鬥毆?”程丹若問,“很常見嗎?”
    他點頭。
    “不能混合隊伍嗎?”她疑惑,“這樣漢苗分立,也許會加劇矛盾。”
    謝玄英遲疑:“我想過這個問題,但他們互相排斥,且語言不通,難以交流。”
    “這不是長久之計,”程丹若中肯道,“還是要想辦法讓他們友好往來。”
    他歎氣:“丹娘,和我們打仗的是苗人,雖說苗寨之間也有敵仇,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除非像安定長官司,獲罪充軍,抑或是水東、水西受命而來,誰肯同室操戈?”
    程丹若沒有吭聲。
    許久,才道:“會有辦法的,”她重複了一遍,“這不是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