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 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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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身後觀看肥皂泡的三個小孩見此都默不作聲。繼而他們散開了,沒有繼續玩吹肥皂泡遊戲,在堂屋裏就閑不住。
龔司的弟弟龔旺就跑到堂屋的大門處抓住緊閉的大門,可是哪裏弄得開?龔司哭了一陣,也就不哭了,呆在堂屋裏無趣,他也想到外麵去玩。就走到堂屋的大門處幫著抓拉大門,還是拉不開。嚴芯的兩個外孫艾世、艾強也過去幫著抓拉,仍然拉不開。
還是龔司聰明些,他停止了出死力抓住,而是從門縫中間朝外瞄,發現門閂上插了一根小木棍,他就知道,隻要弄開小木棍,大門就可以打開。
如何弄開小木棍呢?他想了一個點子,就跪到廚房裏去,將自己平時用於吃飯的小茶匙從廚櫃裏拿出來,又返回堂屋。
他用童稚的話語吩咐龔旺和艾世搬一把椅子過來,靠著緊關的大門放著,他就爬上椅麵站著,人自然就高了。他想用茶匙伸進門縫將外麵穿在門閂上的木棍兒抵開,可是茶匙伸不進去。
龔司挺乖,就將茶匙掉頭,用茶匙柄兒,伸進門縫,他使勁地捅,捅了好一陣都沒有把外麵門閂上的木棍兒捅開,但是捅鬆了,他也累了,就換老弟龔旺接著捅;捅了一陣,還是沒有捅開,他也累了,又換表哥艾世接著捅;捅了一陣照樣沒有捅開。
艾世累了,就從椅子上跳下來,叫弟弟艾強換著捅,他才捅至第四下,就發現門外門閂上橫著的那個木棍兒被捅落於地。他高興地說,好了,好了,可以開門了。
於是,艾強從椅子上跳下來,龔司就把椅子挪開;艾世就抓拉大門的邊沿,依然拉不開。
艾強也幫著拉,仍然拉不開,倒底還是龔司有心眼兒,他示意他們倆別拉門了。
見他們剛剛走開,他就用肩膀撞擊大門,隻撞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叮當一響,他感覺橫扣在大門上的鐵扣兒鬆開了,就不再撞門了,而且伸手抓住門沿一拉,竟然吱呀一聲,拉開了大門的一邊門扇,龔旺也湊攏來拉開大門的另一邊門扇。這樣四個小夥伴,就相繼跑到大門外麵玩耍。
這會兒,龔益路正在耕田,他在後、牛在前,木犁安在正中間,泥浪翻滾水中天。今日耕這塊四邊形的田塊挺不順利,那條黃牛耕一陣子就要歇歇腳,不走了,兩邊擺動,龔益路不滿地罵道,你這發瘟死的畜生,怎麽光發懶筋?
罵不起作用,龔益路呼的一竹條抽在牛背上,它負痛而走。當木犁拉到田邊或田角之際,黃牛也不走了,卻伸出粗糙的舌頭去舔食田塍上豐茂的青草。
草絲尚未嚼爛入喉,龔益路又是呼的一竹條抽來,黃牛又被迫抑或無奈地拉著木犁犁一陣子。
就這樣,磨洋工似的,耕田耕到中午,這塊田都沒有耕完。龔益路脾氣強,硬是想耕完了再收工,就發氣一樣,將竹條兒不停地朝黃牛的背上抽打。
於是黃牛跑快了,可是下犁不踏實,該耕的地方沒有耕,不該耕的或耕過的地方又在重複耕。
龔益路正兀自惱火,像和黃牛打架似的拉扯著、吼叫著。忽然感覺左臉上像被人吐了一口唾沫,濕濕的。
他想:當然不是唾沫,可能是田裏的泥漿噴到臉上了,他鬆開抓犁尾巴的手,抬起一摸,送到眼下一看,壞了,不是泥漿,是一砣鳥屎。
抬頭一看,確有一隻黑翅膀鳥從頭頂上飛過,遠遠的,已成為一個黑點,像一砣尚未清除的齷齪,讓他非常鬧心。
他把沾鳥屎的手在水田的泥裏一拖,耕田的心情也沒有了,就挈起犁,趕著牛,上了田塍,準備找一處清水溝,洗了手臉,回家去吃飯。未耕完的水田部分打算下午再耕。
可是令龔益路喪氣的是,回到家門口,屋裏沒有動靜。平時,中午回家,走在路上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彌漫在空氣中的飯菜香味。今日倒是沒有,隻聞到屋場西邊堆放的一堆牛糞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臭味。
龔益路不想聞,抬手在鼻孔下一扇,就走進了大門,大門是敞開著的,正連著堂屋,再向前走就是天井,上邊是上堂屋。
龔益路發現天井石板上散落著一隻跌成兩半的瓶子,那是用完了墨水被孫子用來裝肥皂水吹肥皂泡兒玩的。
由此,他想起了自己的內孫外孫四個,往常他們中有一個或兩個,在屋場裏或從大門內出來迎上他乖巧地叫爺爺,怎麽今天一個孫子都沒有看見?
他納悶兒地想:莫非是老伴嚴芯把四個內外孫帶到外麵去了,玩久了,就在熟人或沾親帶故的人家吃飯。這種可能性有,又不能夠完全確定,他就扯開嗓門叫龔司,沒人答應;又換著叫龔旺,還是沒人答應。再換著喊艾世、艾強,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沉寂。
龔益路已經到了廚房,裏麵是鍋熄灶冷,難道真像自己猜想的那樣,老伴把四個孫子都帶出去了,一起五張嘴,如此騷擾人家也不好哦!他正準備自己洗鍋淘米燒火煮飯吃,拿木瓢欲取水,發現水缸裏隻有一點水腳子,差不多見底了,舀不起來。
龔益路不耐煩地罵一句他媽的,水都沒有了。遂取擔鉤水桶,晃蕩著出門,到屋場北側的水井邊去。
不看無所謂,一看人崩潰。原來蓋在水井上的一隻籃盤不知怎麽縫中折斷而墜入了井下,浮在井裏的水麵上。龔益路蹲下身子,伸手將那兩個成了半圓的籃盤才撈起一個,就看見井裏還有異物,是一雙小孩的腳,腳板朝上,分明是倒栽在水井裏的。
這一刻,如五雷轟頂。龔益路意識到出了大事,這雙腳他認識,是小外孫艾強的,他將要抓起這雙腳拽起濕淋淋的小屍體之際,卻發現井水下還有三具小孩的屍體,他都認出來了,認出來就哭起來,他們分別是內孫龔司、龔旺和外孫艾世。
這怎麽得了?兩個內孫和兩個外孫的父母,也就是他的兒子媳婦和女婿女兒都在沿海打工,放心地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他們做上人的看管,沒有看管也罷,吃差點、穿破點,都沒關係,甚於哪個孫子發了病求診都好說,可是現在活蹦蹦的四個孫子都沒有了,如何跟兒子媳婦和女婿女兒交待嘍!
龔益路急得身子打顫,冷汗直冒,開始還有餓感,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空白的腦子裏充滿了對老伴嚴芯無比的憤怒:你老不死的,死到哪裏去了?四個孫子都不看管,讓他們都掉到水井裏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