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4章 呆頭呆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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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年前,母親懷小苕時,未滿七個月就出生了,屬於早產,而且不是正常早產,是母親有一天趕車,跑快了,突然感覺腹痛,才解開褲帶,小苕這個嬰兒就滾落在地,摔壞了腦子。
養到三歲,都不會說話,比一般小孩智力差很多。到了七歲發蒙讀書,讀了三個一年級;,到十歲了,十位數都數不清楚。
傻得要命,父母親覺得養他沒有作用,還是個包袱,因此起了壞心,把他牽到深山老林裏挖一個深坑,將他推下去活埋。
在蓋土時,小苕拚命地哭,父母親心腸變軟,推下去土坷垃,雖然把他的身子蓋住了,但是比較鬆散,沒有用鋤頭使勁夯築,他們把心腸一硬,轉身離開了林子。
小苕命大,使勁在坑裏掙紮,慢慢把蓋在身上的土層扒開,爬出來,依然哭喊著在林子裏亂走。尚未走出林子,被這座山上的獨個兒住廟的和尚發現,就拂去他身上的土粒,問他家住在哪裏,父母親是何人,他卻說不清楚。
和尚發慈悲心,便將他帶到廟裏養著。還教他幹些簡單的諸如挖地鋤草的活兒,可是他的智商畢竟差,回到廟裏卻總是空著手,大都把鋤頭丟在地裏不管。
十五六歲了,還在床上屙屎屙尿。後來和尚掌握了他亂來的時間,便在他未亂來之前,就摟起他的身子上茅廁。
再後來和尚年邁,在坐化之前,將長得人高馬大卻像“一筒苕”的小苕帶下山,送給鎮上彩石福利院。照說讓小苕繼承其衣缽,繼續住廟的,可是小苕不能自理,30多歲了,還來需要人照顧,讓他獨個兒呆在廟裏是絕對不行的。
和尚也把這個情況講清楚了,可是福利院不收。,院長說,我們福利院的上至老人下至小孩,每來一個,都是經過一級一級報批,也就是先由村組或街道居委會呈報上一級政府、上一級政府報民政部門批準,再由地方財政政部門對應每個可以享受福利待遇的人,按月撥來福利款或福利物資。
現在你這個和尚將一個不知從哪兒撿來的人養大了,又不能當和尚,卻往我們福利院送,怎麽行?他沒有身份證明,沒有來頭,也不可能有村組或街道居委會隨隨便便就將他列入進福利院的名錄報上來。
,如果沒有這個依據,地方財政部門不可能憑空對他撥發福利款或福利物資。你想地方財政部門不為他買單,我們福利院能收下他麽?當然,你讓這個小苕在這裏吃住幾天是可以的,時間久了是不行的。
當日正值午間,院長留和尚在這裏吃了齋飯,小苕卻食量大,雖然在廟裏混了二三十年,因呆頭呆腦未能開悟,葷腥都吃。
用餐時,小苕把身子靠在桌子上,頭往前傾,簡直把半個身子都撲上去了,開始用筷子搛碗裏的肉吃,繼而筷子拿捏不穩,從指間滑落一根隻,另一根隻也隨之掉落,他也不撿起筷子,幹脆伸手到碗裏抓肉吃,大塊大塊地吃,吃得嘴唇和雙手都油糊糊的,上下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露出來的前排牙縫裏,還夾著細小的未隨著舌頭送下喉嚨的肉絲。他吃著、吃著,還時而仰脖,窄窄的下巴懸起老高,似乎擔心塞進嘴裏的肉會掉下來。
這會兒,院長走過來套他的話,想套出他的家庭和社會背景等情況,可是問他是哪裏人,父母叫啥名字,他一句話也不會講,隻是望著院長傻笑。院長就什麽也不問了,見他把桌上一大碗肥肉吃得精光,又故意問,還呷肉嗎?
呷!小苕就會說這個字兒。說過之後,仍望著院長傻笑。
院長哪裏再給肉他吃呢?,怕是是越吃越傻了。便把頭一搖,說不吃了吧!剛才坐在桌邊問他,還是想問清楚一些情況,也好據此找到小苕的父母所在的村組或街道,或查到他是本地人,也好報請民政部門,讓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樣能夠進福利院。
,可是這一問,什麽都沒有問出來,都就落空了。
這時,和尚走過來,拉著小苕的手就要走,走到福利院門口,見院長跟在後麵送他們,和尚就停住腳步,用央求的口氣說,施主,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小苕茹這個有智障的人安置安置。
院長為難地回答,我們這裏是沒有辦法的。建議你把他送到城市救助站去,救助站比我們福利院好弄些,福利院收一個人一級一級地報批,而且收的都是當地人,個人情況、家庭和社會關係都很清楚,來路不明的人是不會收的。
救助站就不同,可以臨時救助陌生的人。,如果把被被救助者的關係搞清楚了,最後就會將他送回原地,也就是老籍。不過,你現在把小苕送到救助站去,可是救救急。
和尚已經老邁了,但是頭腦很清醒。,他說,我料想小苕就是本地人,隻不過當初我把他帶到廟裏養育時,他很小,說不清楚他父母親的姓名和住址,這不代表他就是外地人。,若他是被是人從外地人拐騙來的小孩,就算臨因種種原因人家不要了,也不會把他丟在深山老林,把他丟在就在城市大街上或鄉間道大路上不也就是得了?,有必要把他丟進深山老林嗎?
院長也覺得這話有道理,但他不糾結這個問題,還是勸說和尚將小苕送到救助站去。
和尚也隻好聽院長的建議問清楚了大致方向,到了縣城的大街就找人打聽救助站往哪裏走。,一個中年婦女沒有直接回答,他看著這老和尚牽著一個傻模傻樣還傻笑的男子,便說,老師父,你們不住廟,到救助站去幹嗎?難道要還要俗了?
不,不,我是想我在世的時日不多了。和尚手指小苕說,他有智障,不能自理,也就不能住廟,所以我想把他送到縣城救助站,以便生活有個著落。
難怪!我就想,,你這麽大年紀,怎麽還牽著這個中年男子走路,照說他年輕,應該他牽著師父走路的。那中年婦女一邊說,一邊領著如他們朝縣城西南方向走。
如果小苕乖一點,我有必要送他到救助站去嗎?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和尚這麽說著,就鬆開牽著小苕的手,希望他乖一點,不需要牽,就能跟著自己走。
可是鬆開了小苕的手,他不卻走走停停,左顧右盼的,和尚隻好再次牽著小苕的手朝那中年婦女指定的方向趕路。
聽說這呆頭呆腦的中年男子叫小苕,那中年婦女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然後告別師父,一副心事沉重的樣子。
,她返程時穿過甚囂塵上的幾條街巷,來到南街13號門牌,門是虛掩著的,她他推門而進,望著正坐在客廳裏緔鞋底的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說,媽,我今天遇到一個老和尚牽著一個呆頭呆腦的中年男人向我問路,聽老尚叫那個中年男人為小苕,媽,我在小時候就聽你說過,我有一個哥哥叫小苕,有點傻,後來“歪了”(土家語,死的意思)。
老嫗一驚,沉吟半晌說,同名的多,秋桂,你那個叫小苕的哥哥早就不在人世了。
秋桂不再問了,老嫗卻被小苕牽動了心緒,伴隨而來的是她對往事的回憶。
第78章 母女尋親
這個老嫗是小苕的母親呂娟秀,當年要把自家傻孩子小苕處理掉,是他父親嚴峻青的主意,呂娟秀還反對過。,可嚴峻青總說傻孩子是家裏的負擔,是光消糧食的廢物。。這樣,呂娟秀被說服了。
她心腸一硬,隨丈夫一起把孩子弄到深山挖坑埋了。當天晚上,嚴峻青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呼呼入睡了。呂娟秀怎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眼淚唰唰地的流,覺得對不住孩子。
第二天一清早,她就到鎮上紙紮店買些紙錢,準備燒給不幸被他們活埋而死去的小苕。
當她獨自進山來到小苕的墳邊時,卻發現墳堆沒有了,隻有一個土坑,她仔細看,裏麵什麽也沒有,空洞洞的。
她疑惑不解叫喊,我的兒子小苕哦,怎麽屍體都沒有了?你到底是活著,還是死去了?她目光移至墳坑邊,發現一行小腳板印,她就猜想,小苕有可能從墳坑裏爬出來,離開了這裏。
他到哪裏去了呢?呂娟秀把雙手窩成喇叭筒狀,大聲叫喊小苕的名字,沒有小苕的回音,隻有林子裏空曠的回音。
忽然,看見一隻黑毛野豬在山林的深處竄動,她害怕了,麻利爬上墳坑邊的一棵高大的樅樹,盯著野豬朝另一條山路奔竄而去,直至消失,她才從樹上下來。
她又生出了一個悲哀的想法:莫非小苕——我的兒子被野豬或其它凶猛的野獸叼走而吃掉了?。她越想越傷心,竟然淚水漣漣。故而將帶來的紙錢都焚燒而成灰,還低聲說,可憐的小苕,你如果不在人世,變成了鬼,就把媽媽燒給你的這些紙錢都收去哦!媽媽對不起你,沒有救你,你爹太壞了,隻願你來世投胎變成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孩。
當天晚上,呂娟秀睡在床上,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嚴峻青那麽壞不得好死。
幾天後,小苕他爸——嚴峻青搭梯爬到自家屋頂撿漏,從屋頂上滾下來,果然就摔死了。當時七竅流血,腦殼砸在地麵的青石板上,死得很慘。
此後,她每日以淚洗麵,將唯一的女兒嚴秋桂養大。嚴秋桂嫁到城裏後,見母親在家裏孤獨,就接她到城裏住,開始住不習慣,吵著要走。
後來老家發洪水,呂娟秀來到城裏伴女兒女婿過,就再也沒有回去。時間一長,也就在城裏住習慣了。
現在又聽到女兒提起小苕。她就懷疑當年被活埋的小苕可能沒有死,很可能小苕從土坑裏爬出來後被出家和尚碰見而帶回山上的寺廟裏收養去了。
這又讓她產生了第二個疑問,既然和尚收養了,幾十年了,小苕也應該修成了山僧了,可為什麽和尚現在又要把他送去救助站呢?
幾天後,呂娟秀思想來、思想去,還是催著女兒秋桂帶她到縣城救助站去找兒子小苕,很想見一見他。
可是問這個、問那個,都說不認識小苕。秋桂就把話挑明,說就是前些天一個和尚帶著的那個有點呆頭呆腦的男子,你們看見嗎?
一個工作人員就隨便回答,哦,是那個一副憨相的人,他不是跟那個和尚一起走了嗎?
聽到了這話,秋桂就望著拄杖而來的呂娟秀老人說,媽,我和你一起到老家山上的那座廟裏找小苕哥吧!他一定在那裏。呂娟秀點頭,當天回到南街女兒家裏,備了些香燭,第二天帶上,準備到了廟裏焚香禮佛後,再專門找小苕見麵。
母女倆坐班車回到鄉下老家,連自家吊著銅鎖的老屋大門都沒有打開進去,就直奔坐落在大山半中腰的寺廟而去。
可是太出乎意料,進了寺廟,裏麵空無一人,母女倆來到佛殿焚香跪拜,甚為虔誠。
呂娟秀說,求佛菩薩加持我能夠找到我兒小苕;嚴秋桂說,求佛菩薩保佑我小苕哥平安無事。
末後,出了寺廟大門,母女倆正議論著到哪裏去找小苕。忽然看見山路上走來一個中年婦女,慈眉善目的樣子,手裏還拎著一隻青色的包袱,包袱上還刺繡著一個醒目的“佛”字。
嚴秋桂感覺她比自己要大些,便一揚手朝迎麵走來的她問道,大姐,我問你,這座廟裏怎麽沒有人?
那中年婦人說,你們是找明覺法師父嗎?嘛!前兩天他就往生了。今天清早火化的。我是這座廟裏的居士。
說著她將手裏拎著的包袱打開,指著裏麵一團閃閃發光的顆粒說,你們看,這就是明覺法師火化後出現的舍利子,多漂亮哇!母女倆看了,稱讚道,明覺法師修行得多好哇!要不,火化後哪有舍利子咧?
那居士又將包袱裏的舍利子裹好,拎著說,我這就把明覺法師的舍利子送到廟裏去。
呂娟秀再問該問的事兒,大姐,你可知道廟裏有一個中年男子嗎?樣子有些呆傻的。
哦!我知道。你說的小苕,他以前在這裏,現在不在這裏。記得明覺法師往生前,跟我說過,他把小苕送到時鎮上彩石鎮福利院去了。
娟秀,我們到彩石福利院去找你的小苕哥。呂娟秀眼裏掠過一絲喜悅,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激動地說。
媽,那我們就去吧!嚴秋桂一邊說著,一邊跟著拄杖在山路上慢慢行走的母親。
母女倆來到彩石鎮福利院問情況自然無果,院長說前些天那個老和尚帶小苕來要他們收留,由於沒有任何手續,不敢收留,還給老和尚指了一條路,叫他把小苕送到救助站去。
嚴秋桂當然清楚,老和尚確實把小苕送到救助站去了。可是昨天她帶母親去找過,救助站的人說小苕不在那裏。
回到縣城南街自己的家裏,呂娟秀歎息著,由於沒有找到兒子於心不甘哦!嚴秋桂是個孝女,見母親愁眉苦臉的樣子,便安慰道,媽,你不要心焦,我會想辦法找到小苕哥的。
第三天,嚴秋桂出門,中午都沒有回,到了晚上8點多鍾才回。她一進門就對母親說,媽,我今天又到救助站去了,親自找到站長問小苕的情況,,他說了真話。
,那次老和尚把小苕帶到救助站後,老和尚當時就托缽走了,小苕在茹救助站住了幾天,由於他不會自理,還屙屎撒尿在臥室裏,很做氣味,救助站的人不喜歡他。
過後幾天,烏金山礦煤老板派人到救助站來招工,專門招收有些智障卻能夠做事,也就是能夠出傻力做事的浪流漢到井下挖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