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齊工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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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三人一起走出寮房,繞過寺院一側,往南邊走幾十米,就近了一幢大房,其中一間小房的門楣上書有兩個黃漆大字:齋堂。
    腰係皂布圍腰的廖芬正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現出一臉的微笑。見中午在這裏吃過午齋的齊工就問,我們家是吃齋的家庭,隻有齋飯吃,你吃得慣嗎?
    吃得慣。如此回答的齊工,見廖芬轉身進屋,他和葉雄葉喜齋父子也跟著進去。
    這時,夜色愈來愈濃,齋堂亮起的燈光,把他們幾個人時而交疊時而分開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投射在地麵或牆麵上。
    齋堂中間一張木方桌,桌中間擺了四個素茶,盛在四隻藍邊瓷碗裏,分別是鹹蘿卜、辣椒粉、幹水竹筍、炒土豆。
    廖芬叫齊工隨便坐,齊工“嗯”一聲,坐在桌子一邊,對麵正坐著葉喜齋,旁邊坐著葉雄。
    他們麵前均有盛好了的一碗稀粥。隻有空著應由廖芬安坐的一邊桌麵沒有,她正拿著飯碗走到鍋邊去盛稀飯,尚未轉過身子,就聽到兒子葉喜齋像大人一樣向齊工訓話——齊叔,從年齡上講,我應該喊你叔,但是你是叔,也是俗人,不一定懂寺裏的規矩,既然來我們這裏進食晚齋,就應該學點規矩。
    我先教你三條:第一條,進食要把碗端起來;第二條,進食不能說話;第三條,食物入口不能吃出響聲。
    這會兒,廖芬已端著一碗稀粥走到桌邊坐下,朝葉喜齋瞪一眼問道,喜齋,你就知道齊工叔叔不懂規矩,不要低估了人家。
    正端起一碗稀粥持箸扒拉的齊工,忽然停住接話,喜齋說得對,你也說得對,這些我的確懂得一點,但是不太注意,平時沒有照著來,養成了隨便的習慣,今晚扭轉一下,規矩一下也是好事。
    葉雄一邊喝粥一邊悶悶地笑,隻是不發言。雖然喜齋訓話的對象是齊工,但是他感覺對自己也有訓導的作用。
    這時,他喝粥就暗地控製自己喝慢一點,盡量不發出喝粥的聲音。
    齊工對麵的葉喜齋又訓起話來,我不是叫你進食不講話的呢!怎麽不長記性,一眨眼就忘記了?齊工微皺著眉,再不吭聲了。暗想:這怪我嗎?是你媽先聊起來的。何況我還站在你一邊說話,真是不識好歹。你這樣子怎麽不訓斥你媽呢?
    齊工的情緒尚未平複,卻聽到喜齋對廖芬說,媽,進食的時候,你也不應該說話,你住在寺裏應該與俗家人有區別,應該帶頭講規矩,做好示範。廖芬點頭,臉上現出微笑。
    這一頓晚齋吃得較慢,慢倒無所謂,有所謂的是:學講規矩的齊工受到拘束似的,放不開,要是在家裏,一碗粥放在麵前,他幾口幾口就吸嘬到肚裏去了。
    可是眼下,他不能把粥喝快了,一喝快,就會發出響聲,一發出響聲,葉喜齋這個好像比老人還要老成的孩子又要責斥他,責斥倒沒什麽,他受得了,受不了的是害怕葉喜齋翻臉,不跟他講病治病,那麽自己患上的這個討人嫌的咳嗽病就一直治不好。因此,他在進餐之際,裝也要裝規矩。
    幸好,在進食時,食物對咽喉發炎的部位有所磨擦,抑製了發癢的感覺,故而沒有發出咳嗽聲。可他一直有點受拘束,甚至有心理壓力。你看,葉雄、廖芬,他們還是後吃的;還有葉喜齋這個小孩,各把一碗粥都吃完了,隻有他沒有吃完,還在慢慢地吃,隻怕吃快了弄出響聲來。
    片刻,齊工總算把一碗粥吃完了,往桌上一放。未料葉喜齋像監視他似的,見他的碗底還剩有一些粥汁,就將他自己和他媽媽吃過的碗,都依次拿給齊工看,說齊叔,你不要糟蹋糧食,趕快將沒有喝幹淨的粥汁喝掉,不喝,會損你福報的,你有多大的福報經得起損?
    無奈,齊工再次把碗端起,朝嘴裏一倒,喝得幹幹淨淨,還把碗底在葉喜齋麵前一亮,讓他看清楚,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生怕弄出一點響聲。
    葉喜齋好像對他滿意了,把手一招,說齊叔,你跟我到寮房去,我打坐,你就坐在旁邊不要動,也不要講話,一講話有動靜,別怪我打坐醒過來,不給你說病治病。
    行啦!小師父。齊工頭次稱他小師父,這麽敬重他,並且跟葉雄、廖芬夫婦打過招呼,就跟著葉喜齋出了齋堂, 踏著朦朧的夜色,從寺院那邊拐過幾道彎,就進了葉喜齋平時就寢的寮房。
    可是進去了,他不停地咳嗽,抬手捂住嘴,也控製不住。正就地坐在蒲團上準備打坐的葉喜齋盯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咳得失態了,還得等咳嗽停下來,才跟葉喜齋說,小師父,不是我要弄出響聲,實在控製不住,人病了沒有辦法,所以找你。
    那麽你就出去等著吧!不要走遠了,我打坐完了,醒過來,會站在門口叫你一聲,你再進來。葉喜齋把話一說完,點點頭的齊工就走出了寮房。
    他也不去打擾那邊房裏尚亮著燈的正準備休息的葉雄夫婦,而是踏著夜色,來到寺院前的場子裏時而徘徊,時而來到寺院門口的門檻上坐著休息,還時不時朝亮著燈光的葉喜齋的寮房張望。
    他心裏沒底,也不知葉喜齋麽時候才能結束這一輪打坐。
    半個小時後,還不見葉喜齋叫他,他就有點後悔,後悔從寮房出來之前未向葉喜齋問清楚,打坐要多長時間。若是時候長了,一整夜呢?我齊工不就在外麵等一整夜?哪裏受得了?況且我還有這個咳嗽病,就算一個好端端的健康人在外麵露一夜,也會搞病。齊工覺得愛惜身體要緊,心裏又很糾結。
    最後決定,還在外麵等一個小時,如果打坐的葉喜齋仍沒有醒來,他就去找葉雄廖芬夫婦安排歇處。
    他也清楚,要是自己休息去了,打坐的葉喜齋一旦醒來,在門口叫他,他不一定能夠聽到,說不定自己正進入深睡狀況。那麽葉喜齋見他不應聲而到,到了明天或以後就會拒絕給他講病治病。
    不過齊工在這寺院寧靜的夜晚踱著步,想出了一個應對抑或化解辦法,到時候葉喜齋還得給他講病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