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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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落月用盡渾身解數,才避免了自己大名被改成“言二蚱”的悲慘命運。

    然後這個名字……成了她的小名。

    言落月:“……”

    也、也行吧。

    第二日白天,言雨前去孵化房值守,言幹如同往常一般來換班。

    思及昨夜發生的意外,言雨在將言落月托給言幹時,千叮嚀萬囑咐,讓言幹一旦發現孩子不好了,就趕緊抱去她那兒,一路再叫人來。

    唬得言幹一愣一愣,再看言落月時,比紙糊得還小心些。

    “我們的小二蚱哦,你這個命呀,怎麽就這麽坎坷呢。”

    一聽到那個名字,言落月當即雙眼緊閉,雙手交疊在胸前,整個小身子繃得筆直筆直,以示當事人走得十分安詳。

    把言雨送到大門口以後,言幹轉回屋內,隔空刮了一下言落月的鼻尖:

    “本來今天還帶了好吃的給你,但現在這樣,我實在不敢給你吃了。”

    在聽到“好吃的”三個字以後,言落月瞬間不裝死了,她雙眼一下子睜得很圓。

    這不能怪她。

    誰在連吃了三天蟲子粉磨成的糊糊以後,都會是這個反應。

    每天吃飯的時候,言落月都得克服心理障礙,忽略掉勺子裏可疑的顏色,不通過口感推想原材料的構成。

    言落月眼巴巴地看著,言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新鮮的大蘋果。

    果實結實飽滿,顏色鮮豔,單是看著,仿佛就能嗅到那股蘋果特有的清香氣味。

    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到果子上,言落月連目光都定住了。

    言幹看她的反應好玩,刻意把果子湊近了些。

    他把蘋果左移,言落月烏溜溜的眼珠就跟著往左轉;把蘋果右移,黑黝黝的眼珠就跟著往右轉。

    “哈哈哈哈哈!”言幹開懷大笑起來。

    他收回蘋果,順便就遞到自己嘴邊,哢嚓咬了一口,感慨道:“妹妹真可愛啊!”

    言落月:“……”你不是人!

    大概是言落月目光裏的指控之意太過明顯,言幹被她看得訕訕。

    抓著後腦勺想了想,言幹遲疑地將蘋果在言落月鼻尖前晃了晃。

    “那,給你聞聞?”

    “……”

    給聞不給吃,比給看不給吃還過分好嗎!

    像這麽惡劣的行為,要是發生在前世,言落月就得告上動物保護組織了!

    ————————————

    日月交替,晝夜相分。

    一眨眼,距離言落月出生已有一個月。

    這一個月來,她過得還算平穩,血線一直保持在安全值以上,連著令言雨、言幹二人也鬆了口氣。

    於是,就在昨天,言幹悄悄偷渡了了一個橘子過來,榨了半勺橘子汁給言落月嚐味兒。

    言落月不由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是她的一小勺,卻是文明的一大勺。

    米飯會有的,魚湯會有的,正常的夥食早晚會有的。

    到了第二天,言幹給言落月偷渡了一隻梨子。

    等到第三天,一回生兩回熟的言幹,不但給言落月偷渡了一顆青棗,還把言落月裹得像粽子一樣嚴實,帶她出門了。

    微冷的寒風拂過麵頰,時不時帶走言落月-001、-001的生命值。

    沒關係,這點血量,她目前還負擔的起。

    屋子裏憋了一個月,現在終於能夠出門,言落月止不住地左顧右盼。

    不遠處傳來人聲,言幹年少好熱鬧,抱著言落月就朝聲音方向走去。

    離近了才發現,說話的原來是一行風塵仆仆的人馬。

    言落月:“啊啊。”

    言幹一聽,就自動發揚話嘮風格,叭叭得很起勁兒。

    “你問他們是誰?路過借宿的妖族而已。族裏常做歇腳生意,過路客人要是想休息,咱們會提供熱水藥物,好生招待一番的。”

    言落月看了一會兒。

    這支隊伍規模不小,客人隻有十餘個,馬匹卻拖了七八輛大車。

    車裏裝著的似乎是活物,離著老遠,言落月便聞到風中傳來的一絲腥臭氣。

    言幹抽動鼻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從魔災封印那裏回來的隊伍!”

    院子裏,一行人正從馬車上卸貨。

    原來那車上裝得滿滿當當,都是些精鐵籠子,籠子裏關著些形狀可怖、血盆大口的生物,遮光的搭布一掀,頓時腥飄十裏。

    言落月:“呼呼。”

    “哦。”言幹條件反射性答道:“那是魔族。”

    聽到這個答案,繈褓裏的言落月麵現意外之色。

    遊戲《萬界歸一》裏,確實有著魔族存在。

    遊戲設定中,人修、妖族、魔族生活在同一片大陸,三足鼎立。他們偶爾會兩兩結成同盟,維持修仙界的勢力平衡。

    細數起來,三家祖上都沒少積累“拉一個打一個”的經驗。

    因此,三族之間的關係一直曖昧不清,既不容一家獨大,也不會趕盡殺絕。

    但籠子裏那些外表醜惡、眼神混沌、全無人形的生物,跟《萬界歸一》裏風情各異、臉上繪著赭紅或幽藍花紋的“魔族”,簡直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看來,《萬界歸一》的遊戲設定,和現實還是有些出入的。

    院子裏,有人拉開鐵籠,把裏麵五花大綁著的魔物給拽了出來。

    那魔物似乎也預感到將要大禍臨頭,仿佛待宰的豬一樣,扯著聲帶尖叫起來。

    魔物被扣著腳腕著倒吊在架子上,放出來的血泛著一種詭異的黑色幽光,接了滿滿一盆。

    客人熟練地剝皮剜角、連指甲都仔細地剔下來,放在專門的容器裏。

    言落月:“嘟嘟。”

    言幹:“是不是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叔叔們得收拾好材料,才好拿去換錢呀。”

    “他們現在處理的材料,是淤泥魔。淤泥魔離開魔族封印就活不了太久,死後會在半天之內化作一灘汙泥,所以要盡早料理。”

    “魔物身上的材料會有專人收購。魔血能入藥、魔角魔皮能煉器,內腑也是煉丹的原料。就是肉太酸臭了,不能吃,沒什麽用。”

    一聽“煉器”二字,言落月的心思禁不住就飄走了。

    眼前的魔物,她雖然從未接觸過,但以一名煉器師的眼光來看,皮毛、魔角都確實可煉。

    隻是這批魔物等級太低,材料粗劣,隻能作為輔助煉材,當不得煉器用的主材料。

    妖族裏麵,大概沒有兒童心理健康這個說法。

    即使看到言幹抱著個嬰兒在門口蹲著,院子裏的客人仍舊忙的熱火朝天,沒人覺得這是小孩子不該看的東西。

    倒是分解完這批淤泥魔以後,有個肩膀寬厚的大叔,衝著言幹招了招手。

    “來,這個給你。”

    那是一把淤泥魔的指關節,細細如珠,骨質上覆蓋著一層灰白。

    這種關節沒什麽用處,商人也不會收購它,但孩子們常把它當珠子穿著玩。

    言幹開朗不怕生,大大方方地接過珠子。

    “大叔,你們剛從封印那裏回來吧?我聽說前些日子魔災肆虐,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妖族大叔摸摸下巴:“說來也是奇了,我們這次過去,正好趕上魔災的尾巴。”

    “原本魔災狂暴得跟什麽似的,我們也沒管。結果才抓著一條魔蛇,再一抬頭——誒,魔災一下子停下了!”

    他渾不在意道:“都說魔災是小孩兒脾氣,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啊。”

    言幹雙眼發亮地看向妖族大叔,聽得津津有味。

    被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大叔也起了誇耀心思。

    他豪放地衝著身後一揮手:

    “不過魔災泛濫時,魔物種類確實是多,你看看車上籠子,好多樣魔物從沒見過。我們準備一口氣拉到商人那裏,讓他們估個價。”

    言幹躍躍欲試:“大叔,真有這麽多魔物?能不能讓我開開眼?”

    “行啊,怎麽不行。”妖族大叔爽快地笑了起來。

    他說:“你們族地離封印更近,常年駐紮在此,想必比我們這些遠來的更有見識。”

    言幹確實對這方麵比較了解。

    車上七八個大籠子,他依次看過,準確點出了“青鬃魔”、“泥裏鑽”、“滾風獸”、“霹靂怪”等魔物種類。

    言幹好心囑咐:

    “泥裏鑽隻有心髒好賣,大概三顆下品靈石吧。”

    “青鬃魔活賣最上價,至少也要十顆下品靈石,你們別被奸商騙了。”

    “霹靂怪……”

    言落月被他抱在懷裏,直麵魔物的同時,順道也補充了不少知識。

    一溜籠子都講遍,最後隻剩下一隻塞在角落裏,罩著一層黑布的小小籠子。

    “大叔,這裏麵……?”

    妖族大叔回憶了會兒:“哦,是這個!我們當初就是剛抓住這條魔蛇,再一抬頭,發現魔災已經停了的。”

    他上手去掀那片黑布,嘴裏嘟囔著:

    “我們沒見過這種魔物,小兄弟你看你認不認識……嘿嘿,這小東西本事可大啊。”

    話音未落,布幔掀起,露出籠子裏一條奄奄一息的魔蛇來。

    籠子不大,魔蛇也小巧羸弱,隻有孩子的小指粗細,身長不到兩寸,仿佛是一件精致的如意擺件。

    魔蛇被三根鎖魔釘分別釘住頭、尾、心髒,像條標本一樣,被死死固定在籠子裏。

    言落月皺起眉頭。

    她剛剛看到宰殺魔物的場麵時,心情也隻是尋常。

    然而不知為何,才隻見到這條小蛇一眼,言落月便覺心髒緊緊抽疼,濃濃的不忍之意湧上心頭,令她幾近心悸。

    不同於其他低等魔物慣常的灰、黑二色,那條小蛇竟然是晶瑩翠綠的。

    即使渾身纏繞著濃黑的魔氣,身上血肉翻卷,傷口下甚至可見森森白骨,但那一小片僅存的碧綠蛇鱗,仍然剔透得像是最上等的翡翠,凝結著碧波湖心般流淌著的瑩綠,美得令人觸目驚心。

    遮光布被抽走,察覺籠子外的動靜,小蛇極力擰了擰身。

    因著這個動作,被鎖魔釘釘透的幹枯皮肉,又潺潺地擠出僅剩的鮮血來。

    覆蓋在眼瞼上的瞬膜掀開,露出黑曜石一般森冷的蛇瞳。

    魔蛇冰冷地向籠外看了一眼。

    一瞥之下,言落月如遭雷擊,連抱在懷裏的木簪都失手滑落。

    ——她是真的字麵意義上的如遭雷擊。

    言落月萬萬沒有想到,這條魔蛇的注視,居然自帶輕微的麻痹效果,而且還附有傷害值的!

    作為剛出生一個月、毫無麻痹抗性、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龜寶寶,言落月當場中招。

    她渾身一僵,木簪從懷裏滑落,直直地順著籠子縫掉了進去。

    這還不算,光是被它看了一眼,言落月居然就掉了-05的生命值!

    瞬間,久違的瀕危紅光,再次充盈了她整片視野。

    現在,言落月顧不上替蛇蛇心悸了,她唯一的感覺就是麻痹。

    言落月:“……”

    言落月悲傷地發現,以她現在的生命值,一共就隻夠眼前這條魔蛇看兩眼的。

    簡直絕了。

    這究竟是什麽稀奇古怪,不講道理的生物啊。

    瞪誰誰掉血,難道你的種族是美杜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