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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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麻痹的不止言落月一人。
受到小蛇注視的言幹,同樣感到身上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遲滯僵硬。
僵硬感隻持續了半秒,言幹就回過神來。
他第一時間半背過身,緊緊地把言落月護在懷裏。
見麵來一直神采奕奕、有說有笑的活潑少年,第一次衝人拉下了臉。
“大叔,這蛇這麽危險,你總該跟我說清楚些吧?我被它看一眼也就算了,我妹妹天生體弱,萬一……”
低頭看向懷中言落月,言幹心疼得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才給她養出來點血色,看看,現在小臉兒又煞白了。”
他從繈褓裏扒拉出言落月的一隻手,迎著光照了照,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隻被那蛇看了一眼,人都快變半透明了!”
妖族客人湊上來一看,連連擺手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我以為你們龜族的孩子,都天生身強體健,剛剛竟沒留心……唉,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這條魔蛇難纏得很!”
一提到這條魔蛇,妖族客人簡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訴。
本來嘛,這條小蛇不丁點大,總共沒有巴掌長,渾身上下又裹著一層厚重魔氣。
它隱匿在濃濃的魔霧之中,與封印口溢出的魔氣渾然一體,根本沒人注意到這個小東西。
但這隊人很快就發覺事態有異。
——因為他們始終在一卡一卡地前進。
那種視覺效果,就像是傀儡戲台上,關節處久沒上油的木偶一樣。
小隊成員邁出一步,停頓一下、抬個腳掌,停頓一下、扭頭跟隊友說話,又停頓一下。
知道的說他們是血肉凡軀,中了暗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零件老化,快報廢了呢。
言幹聽得入神,接口道:“好生奇異,這想必都是因為它在看著你們了?”
“是啊。”客人磨了磨牙,“我們幾個當時都說,格老子的,日你奶奶個腿。要知道是誰在底下搞鬼,老子非把你腦袋撅了,塞進腚眼裏不可。”
三張狂風符甩出,暫時吹散了遍布前路的濃厚魔霧。
周圍環境煥然一空的情況下,還挾裹著一身魔氣的小蛇便分外顯眼。
牙疼般捂了下腮幫子,客人道:“這小東西,實在是出乎意料。”
言幹捧哏:“怎麽說呢?”
客人圓睜牛眼:“跟我們十來人打上照麵,它不但沒跑,而且還跟我們說話了!”
聞言,言幹不由露出少許訝然之色。
低等魔物都是些欺軟怕硬,趨利避害的東西。
通常碰上大隊人馬,落單的魔物都恨不得長出八隻腳跑路,哪有閑心跟人搭茬?
言幹忙問道:“它說什麽了?”
妖族大叔重重一拍大腿:
“它說,‘格老子的,日你奶奶個腿……老子非把你腦袋撅了,塞進腚眼裏’!——那語氣,別提有多囂張了。要不是蛇沒長手,它還得當場給我叉個腰呢!”
“……”
別說言幹,就連言落月都無語了那麽一瞬,心想這挑釁技能可謂登峰造極,屬實給這條小蛇玩明白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後麵的過程就不必細述了。
總之,一行人將魔蛇包圍,雞飛狗跳、叮叮咣咣地打了一場,終於擒住了它。
蛇身太小,即使是最小號的籠子,縫隙也比它寬。
正好他們手頭還有幾個多餘的鎖魔釘,就朝著小蛇摁了下去。
言幹想了想,如實道:“其實,它倒未必是故意挑釁。”
畢竟,魔蛇所說的,全部是妖族客人之前說過的詞匯。
從體型上看,這條魔蛇年紀尚幼,恐怕並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隻是懵懂地在進行複述學習。
客人理解言幹的意思,淡淡道:“或許吧,不過除魔務盡罷了。”
他們聊得太過投入,注意力早就從籠子上轉移開來。
沒人注意到,那條被釘得筆直、連渾身鮮血都快流幹的小蛇,朝著一個方向,努力地扯長了身體。
它用盡渾身力氣,才令自己小小的圓腦袋,輕輕頂動了一下那隻落進籠子縫隙裏的木簪。
這份死到臨頭前的執著究竟來自於何處,恐怕連小青蛇自己都不明白。
隻是小蛇下意識覺得,那是一件令它非常親近的東西。
傷痕累累的小圓腦袋剛一碰到木簪,小蛇周身環繞的魔氣便肉眼可見地淡去。
除此之外,一股常人肉眼難以察覺的“氣”,從木簪流動進入那具破破爛爛的軀體,為小蛇注入了嶄新的生機。
肌肉抽搐般彈動著,三顆鎖魔釘被從蛇身中生生擠出。
細細的蛇信無聲吞吐,木簪上的氣味借著空氣流動,一絲不落地被收進犁鼻器間。
非常奇異的是,這一幕竟沒有引起在場任何人的注意。
在旁人的無知無覺下,小青蛇細巧地鑽過了籠子空隙。
在逃入最近的一叢衰草之前,小蛇的脖子古怪地扭動了一下,就仿佛想要回頭看上一眼,又被理智強行壓製住那樣。
僅僅一次呼吸的時間,小蛇盤起身子,撕下尾巴上一片欲墜不墜的蛇鱗丟在地上,便義無反顧地隱匿了蹤跡。
那片晶瑩剔透的蛇鱗尖尖,就和小蛇本想注視,又強行克製住的方向一樣,筆直地指向言幹懷中。
…………
等眾人發現小蛇脫身的事,那已經是一盞茶之後了。
客人們罵罵咧咧地檢查了整個院子,撕開了幾張追蹤魔氣的紙符,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前後搜尋了可疑的鮮血痕跡。
然而,之前收拾淤泥魔的行為,讓整間院子都汙糟糟的。
濃厚的魔氣和斑斑點點的血跡滿地都是,根本看不出一條小蛇曾經從這裏逃離。
“好吧,它傷得那麽重,應該也活不了多久了。”妖族大叔嘟囔著。
他提醒言幹:“我們啟程之後,你們龜族多留心些,別再被魔蛇給咬了。”
言幹回憶了一下那條魔蛇的樣子,覺得它跟蛇肉幹兒隻有一線之差,估計會默默死在哪個角落裏。
就在他準備離開小院之際,懷中的言落月急了。
她“啊啊”地叫著,提醒般連拍起言幹的手臂。
當然,以言落月現在的力道,拍打的觸感也和小貓肉墊無異。
言幹被萌得七葷八素:“怎麽了,妹妹?”
言落月睜大眼睛看他:她的簪子掉進籠子裏,還沒撿回來呢!
那可是小明的蓄水池,言落月目前加血的唯一裝備,能讓她生命值翻20倍的神器!
在她的提示之下,言幹找到目標。
顧慮到嬰兒體弱,怕簪子上沾到髒東西,言幹沒有直接把木簪拿給言落月,而是先揣進懷裏,準備洗幹淨後再還她。
然後……不出意料地,回去的路上,言幹又流鼻血了。
言落月:“……”
真是藝高龜膽大,估計連小明的蓄水池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揣它第二次。
盯著沾了新鮮紅色的手指,言幹百思不得其解:“我最近是火力旺嗎?”
他但凡是個人,這種說法都成立了。
可他原身明明是隻烏龜,而烏龜是冷血動物啊!
言落月轉過臉去,看天看地看遠方,裝作自己沒有很心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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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好一番波折,小明的蓄水池重新回到言落月手裏。
木簪剛一入手,言落月表情就是一變。
作為一名優秀的煉器師,言落月怎會發現不了朝夕相處的法寶的變化。
她一眼就看出:這根木簪,它的“淬火”被改變了。
在煉器過程中,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工序便是淬火。
舉個例子:如果將煉器比作無濾鏡拍照,淬火就相當於拍完照片後的美顏p圖。
淬火粹得好,法寶的功效將更加強大,甚至可能多出一些附加能力。
但淬火是需要特定工具、特定環境的。
言落月今天和木簪分離的時間還不到一炷香,怎麽可能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改了裝備的“淬火”?
誒,等等,還真有一種可能。
小明的蓄水池,是言落月從《萬界歸一》裏帶出來的裝備。
而在《萬界歸一》的設定裏,除了煉器師的鍛煉之外,“奇遇事件”也可能改變裝備、甚至人物的狀態。
這種事曾經發生過很多次。
譬如某男性玩家就曾在遊戲裏,以其過於生猛的勇氣(和醒脾),同一隻npc雌性海馬談了場戀愛。
結束戀情後,該玩家發現,自己的人物狀態後多了個“懷崽中”的標識。
而客服對此事的回應是:沒錯呢親,畢竟小海馬都是由海馬爸爸帶呢親。不要緊張,您還將會在未來20天裏獲得限時育兒袋呢親。
該男性玩家:“……”
又譬如,一名沙雕玩家在對戰某地下城副本bo——秦王的時候,曾憑借高超的走位技巧,帶著bo秦王繞柱三萬六千次,直到生生把bo遛死。
副本結束後,該玩家發現,自己的靴子上多了一條“愛的魔力轉圈圈”屬性。
從此以後,隻要穿著那雙靴子,玩家將永遠螺旋前進。
今天,言落月唯一的奇遇,就是碰上了那條小蛇。
舉起木簪,言落月迎著光線,把它放在眼前緩緩轉動。
在此的若是一般煉器師,甚至看不出簪子前後有差別。
但此刻,即使還沒有一絲修為,言落月仍然能以肉眼精準判斷出,木簪在攻擊方麵的能力被加強了。
至於具體增加了什麽嘛……
言落月坦然地拉開了裝備頁麵。
——想不到吧,這根簪子是遊戲物品,她有權查看實時屬性噠!
其實,憑借言落月在煉器一道上的能力,即使不直接查看實時狀態,她也有數種方法可以對木簪進行檢測。
隻是受限於身體狀況,言落月懶得費那個事。
【裝備名稱:小明的蓄水池
屬性1:生命值+20
屬性2:每過15分鍾,將扣除裝備者10整體生命值】
頁麵裏,兩條基本屬性並無變化。
這與言落月的預料相當。
而在它們下麵,木簪又多出了一條新的狀態。
【屬性3:使用此裝備進行攻擊時,屬性2時間將隨機縮短至3到5分鍾。判定脫戰後,屬性2複原。】
《萬界歸一》裏,判定脫戰的標準是被攻擊者死亡,或佩戴者持續十分鍾未受到攻擊。
言落月耐心解讀了這條新屬性。
就是說,如果她用簪子刺了言幹一下,還握著不放,那簪子快則三分鍾,慢則五分鍾,就會扣掉她10的生命值。
但如果她用簪子刺言幹一下,再把簪子塞給言幹,簪子的佩戴者就成了言幹。
從前言幹拿著簪子,十五分鍾才流鼻血,現在三五分鍾就夠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新增的功能很不方便。
言落月要是不小心用木簪紮了人,她就會進入快速扣血狀態。
但這種扣血狀態,也完全可以避免:大不了,言落月把簪子放一邊,等個十分鍾,直到脫戰為止唄。
而且,要是以另一個角度想想……
捏著自己圓圓的小下巴,言落月舉起木簪,對著它陷入沉思。
俗話說得好,羊不要抓著一隻薅,龜也不要可著一隻熬龜苓膏。
讓她來把目光放長遠些,從自己和言幹的身上挪開——
設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她碰上個非常仇恨的對象,那她是不是可以先用簪子紮自己一下,再把簪子送給對方呢?
要是運氣夠好的話,半個小時時間,足夠對手變得硬邦邦的了。
這麽一看……
果然,這個新增的屬性,完全是為了碰瓷而生的吧!
思及此處,言落月看著木簪的眼神漸漸趨於複雜。
鑒於從“奇遇事件”裏獲得的附贈屬性,往往與事件內容息息相關。
言落月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之所以會多出這個屬性,是因為她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已經被那條特別漂亮的小蛇碰瓷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