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 2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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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線上會議很快就結束了,甘燈拿著折疊平板,看著監控中宮理的一舉一動。
    助理盯著腳尖,也不知道自己這點事兒來找他匯報對不對,而後就聽到甘燈輕笑出聲:“……她原來也會這麽傻?是關心則亂了?”
    助理心裏石頭落地了,小心翼翼道:“那我們跟行動部聯絡,是去勸說她一下,還是說直接抓住她?”
    甘燈微微偏過臉:“你們還能抓住她?先跟兒童協會那邊打聲招呼,然後再帶行動部的去接她出來吧……”
    他說到一半,又道:“算了。我剛好也沒有會議了。”
    ……
    宮理並不知道可疑人員宮某已經被盯上了,她壓低鴨舌帽,將自己縮在一處角落裏偷偷往外看。
    兒童能力者協會的這一片區域大得離譜,堪比室內的中央公園,她都已經去了十幾個區域還沒看到波波,宮理心都提起來了。
    她正要往別的地方走,就看到從一棟白色矮樓中,一位小姐姐幹員牽著波波走出來,波波眼睛通紅,還在吸著鼻子,緊緊握著手裏的玩具小汽車。
    宮理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小姐姐領著波波去往其中一片花園,那裏大概坐了五六個年紀比波波還要小一些的小朋友,還有一位女老師正在跟他們上課。
    宮理察覺到那些孩子不是戴著墨鏡,就是耳朵被包起來,女老師笑著跟波波打了聲招呼之後,就開始對波波比劃手語。
    波波一愣,攥著小汽車,半天才用一隻手比劃了兩下腦袋還有身體,但她似乎沒有被係統地教過手語,會表達的也不多。
    女老師笑了笑,對幹員道:“她說她沒有頭發,想戴個帽子。而且她不想換製服。”
    波波卻沒有看向女老師,而是抬起頭看向花園的灌木叢圍欄上方露出的腦袋。宮理甚至在自己帽子上還插了兩根樹枝,她對波波比口型:“去廁所——”
    波波卻沒懂。
    宮理攀在灌木叢後的圍欄上,也沒法跟波波比劃太多動作,隻能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然後兩個手指做出了奔跑的動作,又一遍比劃口型:“廁所!”
    波波瞪大眼睛,看著宮理,用力點了下頭。
    旁邊幾個小孩子也注意到波波的眼神,轉頭順著她目光看去,宮理立刻縮回灌木叢後,也聽清了女老師輕聲道:“沒事,先讓她在這裏聽著課,這個小九班裏有些性格很好的孩子,晚一點可以跟她一起去熟悉宿舍和食堂。”
    “把這孩子的測試表都發給我吧,我看看……交流能力低下,卻很有交流意願,被發現偷藏玩具小汽車之後絕不鬆手,立刻大哭。有基本自理能力,而且有溝通意願,但對所有人都顯示出了警戒心。任選重要物品的卡片中,她選了,爸爸媽媽、大卡車、帽子還有小熊——”
    宮理聽著聽著,似乎又覺得這裏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比如這個區域裏的孩子們基本都有視障聽障,但都被照顧得很幹淨,脖頸上也沒有樹脂項圈。
    而且她以為波波哭是因為被嚴酷對待了,但恐怕是這孩子覺得“計劃敗露”,被嚇得抓著玩具小汽車嚎啕大哭——
    宮理正想著,就看到波波突然趁著女老師和小姐姐在閱讀她的測試表,竟然甩開小姐姐的手,猛地朝剛剛宮理指的方向衝了過去!
    女老師急道:“哎!”
    宮理一拍腦門:……看來意思這是沒完全傳達到啊!她是想讓波波找借口去廁所啊!
    小姐姐連忙追出去,她手臂伸長如同橡膠般,就要把波波給逮回來,突然一個視障的男孩伸手指向宮理的方向:“老師!”
    那灌木叢在男孩手指之下,像活物般向兩旁生長退開,露出了蹲在灌木叢後頭拍著腦門的宮理。
    女老師驚叫一聲:“保衛幹員,來人啊!這裏混入了變態!”
    本來要去抓波波的小姐姐,手臂在空中像扯麵一般甩起來,淩空調轉方向,朝宮理抓去!
    宮理本來想飛身而起,卻看到一旁孩子們嚇壞了,抱成一團躲在女老師身後,她想了想還是待在原地沒動,被小姐姐的手臂鉗住,還朝孩子們笑:“哎呀,被發現啦。”
    孩子們看到這個變態被抓住後毫不畏懼,更害怕了,幾乎是齊聲哀叫起來:“老師!我害怕——”
    而另一邊,波波邁著腿在教育區之間瘋跑,她眼裏幾乎含著淚水,隻要跑出去,她就能跟宮理再會,她就能自由了!
    然而教育區外麵有不少幹員都在,他們聽到驚叫,看到裙擺飛揚、悶頭瘋跑的波波,連忙就要來攔住她。
    波波猛地將手中的玩具小汽車高高甩出去——隻要她能夠意識控製小汽車跑出去,哪怕這群壞蛋抓住了她的肉|體,她也能回到宮理身邊!
    波波飽含信念地扔出去,正要將意識轉移,卻忽然感覺有些難受,就像是囫圇吞了個鵪鶉蛋,仿佛是這個空間在控製她的超能力。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隻過去了一小部分,緊接著就感覺兩腿僵硬無法控製,而空中飛出去的小汽車後輪狂轉!
    她、她隻把下半身的意識轉移過去了?
    波波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腳下一頓,猛地朝前大字型撲在了人工草坪地麵上。
    周圍一片死寂,幾個幹員小心翼翼地靠攏過來,52ggd21看向突然平地摔趴在地上的小女孩,還沒來得及確認她的情況,就聽到了一陣臉朝下的嚎啕大哭。
    ……
    “波波家長——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有多麽惡劣嗎?你被押送出去的時候,多少孩子看到了,都對我們這裏有些不信任了。兒童能力者協會接收的孩子,有多少都是心思敏感、膽小內向的孩子。我們花了好幾年才跟其中一部分孩子建立了信任啊!”
    宮理和波波坐在兩把金屬凳子上。
    她低頭玩指甲。
    波波低頭玩小汽車。
    對麵的女老師用力點了點桌子:“宮理幹員!”
    宮理猛地抬頭:“哎哎哎、對對對,影響多不好啊。波波,別玩了,老師跟你說話呢。”
    波波抬起臉看了宮理一眼,臉上還掛著沒幹的淚,扁著嘴,伸手抓住宮理的手指不肯撒手。
    “你叫孩子幹嘛!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要是對我們有懷疑,有不信任,可以申請跟我們好好洽談啊!我們兒童能力者協會不對外公開信息是有原因的——”
    女老師對孩子們也是護崽的心態,根本不怕宮理的身份或事跡,對她拔高音量。
    卻沒想到波波急了,把小汽車拍在桌子上,一臉挑釁地看著女老師,拍了拍自己胸口,滿臉寫著“敢動我的人試試”!
    女老師:“……”她實在是沒憋住,笑了出聲。
    宮理將波波抱到腿上,女老師看著這倆人的互動,也歎了口氣:“也見過有些幹員在任務中送孤兒來的,你們倆這樣的也真是少見。”
    宮理對這些老師也比較尊敬,略一頷首:“主要是我身邊有兒童能力者協會出身的,再加上你們強製她進來,我就會覺得觀感不好啊。”
    女老師:“觀感不好也正常,我們這裏確實不是什麽快樂學校。也是因為許多年前,有些中高層把這些兒童當作資源,有看到能力優秀的就私自帶走培養,甚至還有人將這裏天賦異稟的孩子當收容物——”
    宮理突然想起甘燈的介紹。
    他也是最早先被送在這裏,然後才被那位物化派的法哈德委員長帶走研究的。
    “所以我們就非常提防任何兒童能力者協會外的幹員和部門,我們不會讓送到這裏的孩子成為工具。十年前我們這裏正式由委員會確立了獨立性和隱秘性,所以你查不到我們的資料,一開始不了解兒童協會也正常。”
    十年前……也是甘燈離開收容前後嗎?
    女老師繼續道:“我們會把一些有可能擁有平凡生活的孩子送到外部孤兒院,不強製他們長大後加入方體。而對於一些能力特殊、成長環境特殊甚至有過犯罪記錄的孩子,我們就會留在協會內養育。你一開始闖進來的地方,就都是曾經有過惡性犯罪的孩子,在給他們上同理心課程。他們如何對待手中的小兔子,就會如實反映給他們的身體,他們掐小兔子,就會自己也感覺到更強烈的窒息——”
    “要知道一個童年扭曲、反社會人格或完全腦區中就沒有同理心的孩子,我們必須用這種手段進行教育。如果教育失敗,他過去有過殺人經曆,並在長期教育後還會在‘模擬人生測試’顯示出強烈的再犯意圖,我們甚至會囚禁甚至處死。”
    “但對於一些被拋棄的、沒有安全感或者有病痛的孩子,我們也會一點點給他們建立過去缺失的教育和溫暖,他們絕大多數都會在這裏長大,直到成為獨當一麵的幹員。有些孩子哪怕有些傷痕一輩子也無法痊愈,隻要他不反社會,我們也會幫助他找到搭檔、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找到正常生活的辦法。”
    宮理低頭看向波波的腦袋。
    女老師:“就比如波波,她九歲了,身體發育水平可能也就六七歲,還不會讀多少字,不會用手語或讀音器說話。這就不是普通家庭能教的。她能力有沒有後遺症?她會不會在青春期通過意識連接突破年齡限製接觸大量網絡的黑暗角落?她的家庭環境還可能造成異食癖或其他精神創傷——”
    宮理其實也懂:“我知道。我並沒有要收養她,我知道自己是什麽人,我帶不了孩子。”
    女老師看了她一眼:“等她們情況穩定後,我們也會在方體內給他們找一個結伴關係的幹員,隻是不能對外公開。”
    波波似乎沒太聽懂女老師說的事情,她坐在宮理腿上,小手緊緊抓著她拇指。
    女老師歎口氣:“我們也會考慮給她一個簡易聯絡器,讓她能跟你溝通,或者我們經常發一些她的情況給你,也能幫助她對我們建立信賴。也可以偶爾帶她去玩一玩,但前提是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
    宮理想了想,也覺得這樣挺好的。女老師那邊耳機似乎接到了別的通話,宮理也在這會兒對波波解釋道:“看來你要在這裏住一陣子了。但你知道嗎?其實我和平樹也都住在這裏,這是一個特別大的房子,你在這個房間,我在另一個房間,我每天都會來這裏。而波波要在這裏多多學習,快快長大啊。”
    波波蹙著眉頭,抓著宮理的手,卻也一跺腳站直身體,拍了拍胸口。但她又伸手,比劃了一下時間的手勢,像是在問:“老大,這個任務到什麽時候?”
    宮理笑起來:“我們先試試幾個月?如果你不喜歡,我會再想辦法。以及,”她擦了擦波波臉上的淚痕:“別覺得丟人,你剛剛跑得可帥了。咳咳、對,跟我一樣帥氣。”
    女老師歎了口氣,抬起頭來:“幹員宮理,因為我們把你這件事匯報給了行動部,本來是要行動部來抓捕你的,但你暴露得有點早——不過行動部那邊也派人來了,你、你要不跟他們也解釋一下。”
    宮理一臉想死的表情:“……解釋什麽?解釋我不是個變態嗎?!”
    ……
    她跟波波叮囑了半天,還跟女老師說好,明天把一些波波的東西送過來,而且也會見一見波波。
    波波表情有點奇怪地跟著女老師走了,她好像還沒太明白接下來要做什麽,但她又能感覺到宮理並不是拋棄她。
    女老師似乎也覺得有點於心不忍,很快就拿來了一塊粉紅色樹脂外殼的類似手表的光腦,套在了波波手腕上,還把這個光腦的賬號告訴了宮理:“這個光腦基本隻能發一些照片、視頻和語音,沒有太多功能,一切傳輸的數據,我們都會審核。你加了這個賬號的好友後,可以用方體的app跟孩子聯係。不過孩子學習期間,我們也是會給她關機的。”
    波波喜歡極了這塊手表,她笑嘻嘻的發了個吐舌頭的照片給宮理的光腦,還伸手扒著宮理胳膊,看她發送過來的照片。
    宮理不得不承認,這個兒童協會裏的老師和幹員,哄孩子是一流的,她們跟波波說了一會兒話,波波就牽著那個橡膠手臂的小姐姐幹員,回頭對宮理戀戀不舍的揮揮手,但還是重新進入了教育區內。
    波波倒是有著落了,宮理卻硬著頭皮被領進了另一個小會議室。行動部她熟人還是挺多的,不會有人要來打趣她了吧。
    宮理以為進門的時候,對麵已經做了一排行動部的幹員盤問她,卻沒想到小會議室裏空無一人,另一扇可能是通向走廊的門緊閉著。隻有一個平板放在桌麵上,上麵是一個空白的文稿,文稿的標題已經給她寫好了。
    “檢討書。”
    “靠。我不寫。”宮理也沒有了剛剛對老師的尊重,往椅子上一靠,抬起腿翹在桌子上,玩著光腦:“連個人都不來,我寧願去跟剛剛那些被嚇到的小朋友道歉去。”
    她剛打開光腦,準備給平樹回消息報平安,就聽到了說話聲:“你那戰術匍匐的姿勢,確實值得一個道歉。”
    說著,小會議室裏另一扇門打開,宮理看到了那道門之後黑漆漆的甬道,以及門內站著的人,燈光隻照亮了他胸口以下,宮理看到了熟悉的拐杖與金屬架束縛的腿。
    她撇了一下嘴,想表現出不屑,卻中途又忍不住笑起來:“你好像養了個不學無術兒子的爹,我一出事你就來撈我了。”
    甘燈並沒走進小會議室來,而是轉身往昏暗的甬道裏走回去,這似乎是類似roo的能力,打開的門後本應該是兒童能力者協會的辦公區,卻是一條彎曲得看不清前路的甬道。
    他身影快消失的黑暗中,手背在身後對他稍微勾了一下,似乎要她跟上來。
    宮理還沒踏進去那扇門,就聽到他笑起來:“確實要撈人,否則你監控裏的英姿就能傳遍人事部了。放心,我已經把監控——下載到光腦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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