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文誌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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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輛大奔從早上八點停在樓下,到晚上五點再次啟動,這期間共九個小時,這九個小時都是作案時間;而文誌強陪護父親確實天天在醫院,醫生和護士作證毫不猶豫,警察忽略了一個細節,醫生和護士是有規律的換班的,文誌強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醫院,到外邊上訪,或者幹點別的。
其實,醫院的醫生和護士眾口一詞,願意給文誌強作證,是文誌強精心護理父親的孝心感動了他們,這樣的孝順的人怎麽會是壞人?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這樣的鑒定結論無非是排除車子本身的質量問題,廠家因此免責。這個鑒定的另一個意義就是明確了這是一起人為的刑事案件。
朱老板雖然對女人出手大方,對傷殘的工人卻是異常的冷漠,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渣激怒了兵王文誌強。
據刑偵專家說,這類作案手段並不複雜,也不先進,可以說沒什麽科技含量,不過是多年前一部外國動作電影情節的粘貼複製。
警察逐一排查嫌疑人,文誌強被傳訊,又很快被排除在外,因為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可以證明文誌強全天都在醫院護理病人,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文誌強和工友的親屬們四處維權,將近一年的時間毫無結果,最後又回到原點,還得找公司的老板解決問題。
郭老板知道劉大哥的用意,哭喪著臉說生意難做,難做不是自己服務不行,技術不行,是自己運氣不好,碰到一個無賴,三天兩頭找他借錢,張口不是五千就是一萬。這小子是地麵小混混,沒人敢惹。和郭老板一條街麵上有一家汽車配件商店,專營各種輪胎,因為得罪了這個無賴,有一天晚上商店突然燒起了無名大火,幾百條輪胎燒成灰,老板賠掉了底,差一點上吊。
大家都能猜出這把火是怎麽回事兒,那個無賴也更加囂張,更明目張膽地要錢,收保護費。
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對這個小無賴敢怒不敢言。郭老板當然也怕有麻煩,不敢不借,幾年下來借出去五六萬,一分也沒還過。其實那個無賴嘴上說是借,其實就是勒索。
前幾天,那個無賴又找郭老板借錢,說是要買樓,張口就要借五萬,郭老板也是小本生意,賺的是辛苦錢,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郭老板給文誌強的杯子滿上啤酒,雙手舉杯,懇切地說:“我琢磨,這樣下去不是事兒,得教訓教訓那小子,讓他以後不再找我麻煩,我自己又沒那能耐,誰能為我出這口氣,我願意出五萬,不然,我這生意沒法做了,日子也沒法過了。”
文誌強聽明白了,但沒接話茬兒,三人繼續喝酒,閑聊,吃完喝完客客氣氣地散夥,他們各自回家,文誌強回到醫院。
文誌強雖然當時沒接話茬兒,但事兒在心裏放著,也知道郭老板的意思。問題是那個無賴雖然可恨,自己卻跟他無冤無仇,為了五萬塊錢搞人家,文誌強真有點於心不忍,實在下不去手。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林衝上梁山是被逼的,不逼他不上;文誌強兼職也是被逼的。就在他跟郭老板吃完餃子以後不久,父親的醫療費清零了,護士長滿臉堆笑地找文誌強催費,見一次催一次,一催再催,催得文誌強一見護士長就像耗子見了貓。
現在的醫院,除了急診搶救的病人可以先救命後交錢,普通病人是概不拖欠的,發生欠費立即斷藥斷醫,停止治療和護理。
文誌強擔心醫院終止治療,絞盡腦汁籌錢。家裏能賣的都賣光了,親戚朋友都借過了,實在不好意思再張口了。文誌強實在無計可施,主動約見郭老板,問他想怎麽樣?
郭老板說:“五萬,買那小子一隻手,廢了他,他就興不起風浪,做不了惡了。”
郭老板是實在人,沒給文誌強考慮的時間,當天就去醫院給文誌強父親交預付款五萬。
文誌強接過收據,鄭重地點了點頭。
五天後,文誌強再次約見郭老板,見麵什麽沒說,交給郭老板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轉身就走。
郭老板知道塑料袋裏的東西非同小可,找個沒人處打開袋子,往裏一看,腦膜轟一聲,差點跌倒:袋子裏麵是一隻血淋淋的人手。
那個無賴從此在街麵上消失,因為剁他手的人說,再看見他就不是手的問題,要取他性命。
為了父親蘇醒過來,文誌強搞錢不擇手段;然而,用這樣的方式搞錢,又讓他的內心充滿負罪感,甚至良心和道德的譴責。
想賺大錢,就得接大活兒,冒大風險,老話說: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
不知不覺間,文誌強毫無懸念地介入了黑幫之間你死我活的爭鬥,成為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終極審判。
那一次,因為一樁命案,警方依據線人舉報,先入為主地拘捕了文誌強。
三天三夜裏,警方用盡手段,想從文誌強嘴裏扣出想要的東西,文誌強幾次昏死,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卻牙關緊閉,沒吐露一個字。
最後滿頭大汗的劊子手服了,對同夥說:“算了,不能整了,再整就出人命了。”
原本破案是為了立功受獎,如果出了人命,那就適得其反,可能會受處分,甚至開除。這筆賬誰都會算。
江湖有自己的規矩,文誌強的硬漢形象因此高高地樹立起來。
文誌強作夢都想不到,傅彪會找到醫院來。他的第一問就是:“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這一問把傅彪問住了,傅彪支吾了半天無法回答。
劉大哥打圓場說:“走,咱找個說話的地兒。”
文誌強和傅彪兩個老戰友竟這樣重逢了。俗話說戰友會戰友,就是喝大酒,劉大哥做東,老戰友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曾經的兵王,站在舞台中央,鮮花簇擁,燈光聚焦的人物,現在流落街頭,屈辱謀生,推杯換盞之間,文誌強和傅彪感慨萬千,長籲短歎,聊得投機,喝的順溜,氣氛溫暖,時光再現。
這種氣氛下,傅彪不好意思談生意,隻說閑來無事兒,陪劉大哥閑逛,竟這麽巧,真是太巧了。
傅彪隻跟文誌強敘舊,宋軍心裏卻是有使命的,趁上廁所的機會,宋軍問劉大哥:“這氣氛,沒法說,咋整?”
劉大哥說:“不能在這兒說,以後我跟他說。”
文誌強和傅彪直喝到頭昏眼花,欲哭無淚才結束。三人回到醫院,稍坐片刻,傅彪告辭,走到一樓,傅彪去收款處給文誌強父親交了五千元預付款,把收據交給劉大哥,讓他轉交文誌強。
劉大哥派小弟開車將傅彪和宋軍送回順安。
傅彪回到順安已經很晚,當夜安歇無話。第二天吃完早餐去唐總辦公室匯報,見到唐總大吃一驚。
文誌強最需要錢的時候,劉大哥曾借他十萬塊錢;文誌強兼職賺了錢還他時,劉大哥說:“我又不等錢花,有錢你先還別人吧。”
這話讓文誌強心裏暖,眼睛酸。這是多大的人情?多大的麵子?文誌強對劉大哥很敬重。
那天,劉大哥做東,三人去餃子館吃餃子,喝啤酒。
劉大哥跟文誌強是很要好的朋友,經常到醫院來探望,他能猜出奔馳車起火的原因,然而,猜測就是猜測,擺不上台麵,他也從來沒說出口。
奔馳車起火案發生後不久,有一天,劉大哥突然來找文誌強,說有個老板想認識他,請他吃飯,有點事兒想請他幫忙。
文誌強正在為籌措父親的醫療費著急上火,沒心情,更沒時間出去吃飯,直截了當地回絕說:“有事兒說事兒,飯就不吃了。”
劉大哥受人之托,隨機應變說:“找個小吃部,隨便吃點,認識一下,行就行,不行也耽誤不了一會兒,咱不大吃。”
文誌強想了想,點頭同意了,文誌強對劉大哥的提議不能違拗,因為他是個值得敬重的人。
法律講證據,沒有證據法律就是個旁觀者;但江湖上流傳著文誌強的傳奇,因為他曾經是有勇有謀的兵王。
另外,朱老板為富不仁,名聲很臭,仇家很多,有人中了他的圈套,被他坑的傾家蕩產,有人老婆讓他搞了,早就揚言要幹掉他……原來這家夥坑、蒙、拐、騙,五毒俱全,想幹掉他的仇家有兩位數之多,逐個排查,怕是得查到猴年馬月,最後草草了事。
要見文誌強的老板姓郭,是個老實人,雖然穿的是新衣服,卻一身機油味。他開著一家汽車修配廠,整天圍著汽車爬來爬去,機油味滲透到了皮膚裏,怎麽洗也洗不幹淨。
三人坐在鬧鬧哄哄的餃子館小包間裏,喝著冰鎮啤酒閑聊,劉大哥拋磚引玉地問郭老板生意如何?
江湖上沒人說這事兒是文誌強幹的,但是,幹這事兒的人一定是有文誌強這樣遭遇的人。
警方立案偵察,傳訊了很多嫌疑人,包括文誌強,終因證據不足無法定案。
這天,朱老板的奔馳車剛駛出公司幾百米突然爆炸起火,司機奮力從大火中救出老板,送醫搶救。
朱老板雖然經過搶救留下一條命,卻因為燒傷太重,身體已經嚴重殘疾變形,餘生注定每一天都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人們說這是報應,江湖上悄悄流傳著文誌強的傳奇故事。
奔馳車廠和刑偵專家經過詳細勘察,基本複原了整個事件的原貌。
有人把軟塑料管灌滿汽油塞進大奔的排氣管。發動機啟動後,排氣管內溫度逐漸升高,塑料管壁融化,汽油泄漏,被高溫廢氣點燃發生爆炸,爆炸碎片擊穿汽車油箱,引發第二次更劇烈爆炸,導致整車被大火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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