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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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安城正在醞釀一場血雨腥風,有些敏感的人未雨綢繆,提前送人情,拉關係,這是小城特色。
    順安這樣幾十萬人口的小城,它的運行有自己約定俗成的潛規則,與大都市不太一樣。
    邱文明在購物袋上摸了一把,嗬嗬笑著說:“今天刮什麽風?……都是好哥們兒,怎麽來這一套?這是咋的了?”
    有了這個念頭,金鐸心裏一陣欣喜,很長時間以來,如何搞垮唐英傑的經濟基礎一直困擾著他,像塊石頭壓在心口,現在這塊石頭終於落地了。想到此,金鐸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金鐸男端茶喝了口說:“什麽風?┄┄血雨腥風。”
    金鐸看著金鐵男,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說:“是嗎?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鬼哭狼嚎。”
    鍾華受工商行史行長之托,向金鐸求情,金鐸靈機一動,何不借力打力,借風行船,迫使史行長限期收回貸款,如果所有的銀行都限期收回貸款,偉業集團資金鏈斷裂,豈不就隻能破產了。
    眾人大笑,邱文明說:“草!借金鐸的光,咱也喝喝茅台。”
    金鐸笑著爬起身,慢慢下床坐到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說:“程主任囑咐我不能喝酒,要喝你們喝。”
    金鐵男說:“那多沒意思,其實酒也是一味中藥,驅寒祛濕,舒筋活絡,喝點沒事兒。”
    金鐸原本就是撒謊,讓金鐵男揭穿了,笑而不語。
    金鐵男接著問金鐸:“傷的怎麽樣?┄┄落他們手裏,夠受吧?”
    金鐸經受的金鐵男都經受過;金鐵男經受的,金鐸真沒經受過。
    金鐸皺皺眉頭說:“有了這一遭,我算知道狗子們的手段了,真它馬陰呢。把我折磨的死了好幾死,渾身難受,外表一點看不出傷。它馬滴!這幫犢子真會整人,……現在就是渾身痛,頭痛,惡心,晚上睡不實,做噩夢。”
    金鐵男歎口氣說:“你這算啥?就幾個小時,我讓他們折磨了三天三夜,大燈照著臉,不讓吃,不讓睡,24小時輪番折磨我,不知死了多少回。唉!──都一樣,到現在還經常做噩夢,半夜嚇醒,這幫家夥,心黑手更黑。”
    大奎說:“我也進去過,我咋沒啥事兒呢?”
    金鐸看著大奎說:“你是猛男,抗整。”
    大奎咧嘴笑了笑說:“那滋味不好受,一分鍾覺得比一個小時都長。”
    眾人大笑,邱有明說:“你仨是難兄難弟,應該喝一壺。”
    金鐵男說:“酒當然得喝,趁現在清醒,先把事兒說清楚,一會兒喝多了別忘了正事兒。”
    金鐸有點得意地說:“真沒想到,這麽多人求我,一不小心我成了大人物了,嗬嗬!”
    當初,大捶從唐英傑電腦裏“洗”來的“唐刀”是一個視頻和音頻的大集合,雜亂無章;必須把視頻和音頻中的人一個一個甄別出來,姓甚名誰,這樣才具有毀滅性的能量。這事兒金鐸試了幾次都不成,一籌莫展,最後請了鍾華和金鐵男協助甄別,可以確認的有一百多個官員,還有三分之一的內容無法確認,那時在雙泉鎮邱文明的姨媽家,甄別完成後,金鐸讓文海買一百多個U盤和信封,文海買到了U盤,卻沒買到信封,買回來二百個表麵燙金“恭喜發財”,“百年好合”字樣的紅包。
    “現在誰還寫信,沒人賣信封。”文海說。
    金鐸想想也是,隻好用紅包將就。這事兒金鐸跟霍金閑聊時說過,所以霍金知道“紅包”的事兒。一個“紅包”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發到網上就有人身敗名裂。唐英傑苦心經營的“護身符”,現在成了金鐸的無敵屠龍劍。
    劍下之人膽戰心驚,除了惟命是從,沒得選擇。
    鍾華說:“那是,看這幫家夥平時人五人六的,個個都是人麵獸心,這下好了,報應來了。”
    金鐵男說:“老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心裏有鬼,才惶惶不可終日。”
    大奎恨恨地說:“全是活該!”
    金鐵男看了金鐸一眼,接著說:“不過,也不一樣,應該區別開。有的是心甘情願地為虎作倀,有的是賣身投靠,有的是迫不得已,有的是隨波逐流,主觀不一樣,動機也不同,應該區別對待。”
    金鐵男這話是為自己求情作鋪墊。
    金鐸壞笑著說:“鐵男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管不了那麽多,也沒閑空去整明白誰自願,誰被迫。眼前兒,我和唐英傑是死磕了。他兩次雇殺手滅我,第一次咱給他破了,第二次有人幫咱破了,我看他不會善罷甘休,那就死磕到底唄。我現在要在經濟上搞垮他,怎麽搞?你們這一來反倒提醒了了,我想好了,你們不用說情,我現在是生死關頭,誰說情也不好使,你們回去告訴請托的人,求人不如求已,誰能幫我,誰能給唐英傑找麻煩,讓唐英傑早點垮台,將功抵過,我可以放他一馬,其它人,我一個也不放過,全讓他們身敗名裂,就算淨化一下順安的官場。”
    金鐵男插話說:“你說,怎麽才算幫你?”
    金鐸臉色冷峻地說:“大哥,你給各行長透個話,凡是唐英傑有貸款的行,二個月內收回貸款或者起訴到法院的,就算幫我,否則,就別怪我不講情麵。鐵男和二哥,你倆也不用說情,回去告訴請托的人,我就是要在經濟上搞垮唐英傑,凡是能在這方麵幫我的人,給唐英傑找麻煩,讓他早點完蛋的,我可以放他一馬,將來都平安無事,當初他們怎麽幫唐英傑發家的,現在就怎麽讓他破產,就這麽個原則。”
    鍾華喝了一口茶說:“農商行貸款將近二千萬,新行長剛上任半年多,是從外地調來的,跟唐英傑沒什麽事兒,拿不住他,怎麽整?”
    金鐸說:“好整,世界上沒有不吃腥的貓兒,也沒有不貪財不貪色的官兒,監控他半個月,什麽材料都齊了。”
    鍾華驚訝地看著金鐸說:“試試吧。”
    金鐵男低頭想了想說:“我明白了,金鐸,這招兒行,我的請托人都掌權呢,查唄,合法經營,偷稅漏稅,消防設施,五險一金,現在的商人,想查,你就沒個跑兒,唐英傑就成了眾矢之的,金鐸,你就瞅好兒吧。”
    大奎說“我的請托人你們想不到。”
    金鐵男問:“誰呀?我也納悶,現在著慌的是當官的,你一個管道維修工,認識幾個當官的呀?”
    大奎瞪了瞪眼睛,正要爭辯,院子裏一片吵嚷聲,呂成剛大聲吆喝道:“好酒在那兒,我就是衝酒來的。”
    眾人隔窗望去,呂成剛,玉珠,鳳芝下了車,向屋裏走來。
    金鐸一指桌子上的茅台酒說:“好主意,要喝就喝茅台,有人敢送,咱就敢喝。”
    大奎說:“三弟你可想好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這酒可不是隨便喝的,喝不好鬧肚子。”
    金鐸的鼻子哼了一下說:“別當我是傻子,你們想拿繩子捆我,我是那麽好收拾的嗎?沒啥想的,先喝了再說。”
    某一年,高家小子強J了劉家姑娘,如果在大都市,劉家肯定是找警察報案,之後去法院起訴,高家小子百分之百是鋃鐺入獄,劉家姑娘雖然出一口氣,可是終生都走不出心理的陰影和社會輿論的壓力。而在小城不同,劉家姑娘受了欺負,卻沒去找警察,說和人卻搶先進門了;那高家小子是真心喜歡劉家姑娘,兩家又門當戶對,說和人竟成了媒婆,一個願娶,一個願嫁,兩家最後成了親家,一場兩敗俱傷的官司煙消雲散,最終結果皆大歡喜。
    這就是小城的人情味,遇事不是找法院,而是找熟人,找關係。
    鍾華,金鐵男和大奎就是這樣被“找”出來了作了說客。
    邱文明喜歡交朋好友,喜歡朋友相聚。他拖著一條瘸腿忙裏忙外燒水沏茶,吩咐廚房準備酒菜。
    “聚這麽齊不容易,中午咱喝點,平時請都請不來,今天誰也不能走,不喝點對得起誰啊?”邱文明樂嗬嗬地說。
    大都市裏彼此都是陌生人,需要法律維持公共秩序和保護個人利益,人們遇事找律師,上法院;而順安這樣的小城不同,法律之外,真正起作用的往往是關係,是人情。
    金鐵男微微一笑說:“那不是夢,是現實。”
    大奎說:“啥?……捆你?誰捆你了?”
    鍾華瞪了大奎一眼說:“你這腦袋,肯定是讓驢踢了?”既而轉臉看著金鐸說:“現在誰也捆不了你,銬子都銬不住你,繩子算個球。東西我隻管拿來,到這兒就是你的了,你說喝咱就喝,不喝白不喝。”
    鍾華和金鐸都伸著脖子往外看,隻見金鐵男在前,大奎在後,都提著沉甸甸的購物袋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金鐵男一進門就叫道:“金鐸,聽說你進去走了一遭,怎麽樣了?來看看你,我給你送禮來了。”
    鍾華問:“你笑什麽?”
    金鐸正要說話,聽見院子裏狗叫,邱文明大叫道:“稀客,稀客,快進屋。”
    說完把袋子裏的禮品一件一件擺在桌子上,把兩個購物袋往一旁推了推說:“這是我給你買的好吃的。”把另外一個沉甸甸地購物袋拍了拍說:“這個不是我的,是別人送你的,我受人之托,給朋友求情來了。”
    金鐵男話音剛落,大奎也把購物袋往桌子上一放說:“還有我,也是替別人送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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