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2 儒門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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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對夫妻被周永墨查出了什麽不對之後才死亡,那麽,林鎣珮的態度,肯定會有一定的變化。她依然保留了最新換的親密稱呼,那對夫妻至少死得不算恥辱。

    是以,當她站到周永墨麵前,聽說“自己”的父母已經在周永墨趕到之前,就已經被殺的事實時,沒有半點驚訝。

    卻是配合的露出了悲哀之色,然後才垂頭不語。雖然沒有眼淚落下,但是個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壓抑著的悲哀。

    驚訝的就直接是周永墨啊!

    周永墨可沒想到水馨能表演得那麽好。

    也虧得是他,如果是周廣莫,保不定這一下就露餡了。

    至於其他人……和周永墨坐在一起,連著林齊宴在內的,曲城的那些文膽儒修們,更是不可能發現異常了。頂多覺得眼前這姑娘挺倔,不肯當眾落淚。

    “……我一開始到時,也不知道這件事。打聽來的消息,林佑恒夫婦,已經在前些時間,也跟著帶人離開了。將府內的大部分人都帶走了。但我一路過去,並未發現不對。還是到林府仔細搜查了幾次,才查到了一個密室。他們兩人,原來已經隕落在了密室之中。”周永墨這才對周圍的人敘述詳細狀況。

    除了林齊宴,水馨並不認得周圍那些人。

    不過,她已經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將所有人的麵容和位置記全了。鑒於這是林府,林齊宴坐著主位,周永墨坐著主賓位,其他人光看位置也真不好分辨身份。

    周永墨話一落地,坐在他邊上的一個中年男子就撫須道,“這聽起來像是熟人所為啊!”

    “那密室還連著逃生秘道,反而沒有可能是熟人。”周永墨直接否決了,“此外,這對夫妻是在十二年前才搬去狹山府的,按照周圍人的反應,因為林氏血脈,他們十分高傲,並不好接近。覺得狹山府是窮鄉僻壤。隻說他們夫妻二人,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來往密切的家族。”

    “還用說嗎?”水馨冷颼颼的冒出來一句,語氣怨憤之極,“我那好兄長有求於人,定然是他泄露了家族機密!他一死,那些人就肯定知道了,所以趕著去殺人滅口,做出假象!”

    周永墨有些詫異的看了水馨一眼。

    環顧四周道,“還真是,就在林冬重死亡後的第二天,有人看見林佑恒夫婦出城。”

    四周人都是點頭。

    就在水馨於林齊宴麵前編了故事以後,知道是周永墨去調查……林齊宴就知道這事兒是別想瞞住了。所以,水馨說得那些可能,關於林氏血脈的可能,林齊宴不但向北方寄了信,也和曲城的其他人通了信。

    隻說林氏血脈在儒修法術體係中的地位……有人拿林氏血脈來做文章還做成功了的這件事,就決不能隱瞞!別說之前還有偷龍轉鳳的消息了……

    所以,聽起周永墨的“匯報”,所有人都覺得渾然天成、毫無違和感啊!

    當然,依然得說,虧得這是周永墨。

    他知道現在的林冬連本質上是水馨所扮,何況一開始又不知道水馨是怎麽扮演、扮演得怎麽樣……自然也不會什麽都說,同樣小心謹慎。

    水馨一句話,周永墨腦袋一轉……就已經猜到了水馨大體編了個什麽故事!

    而其他人……誰能想到,周永墨這個和“林冬連”之間,地處一東一西,資質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居然會有足夠的默契呢?

    “可惜,他們的收尾太好,我能查到的,關於這件事,也是道聽途說。”

    周永墨又簡單說了幾句。

    自然是都能在狹山府證實的。

    虧得水馨之前說得並不詳細,周永墨所說雖然帶出了一些細節,卻也和水馨的框架紋絲合縫——這也不奇怪,畢竟林冬重轉變之前的態度,和旁人待他的態度,都說明很多問題。

    水馨又不是傻,看了一路,當然有所判斷。

    林冬重在峽山府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且還曾經到處在青樓宣揚,峽山府的姑娘“質量太差”,比不上過往所見。

    但是在峽山府的記錄裏,這一支林氏,也不過是從百夜府搬過去的。百夜府在明華兩國的交界處,卻同樣不是什麽繁華之地。

    不過,林冬重說得頭頭是道,家中又確實有些底蘊,在峽山府混得還行。早些年的時候,甚至還養過幾房姬妾。

    但就在五年前,這幾房姬妾,卻被林冬重一一送走了。

    說這些姬妾他不要了,要送去嫁人,卻不願意她們嫁到本地——但送去了何處,下場如何,自然沒人知道。

    送走了那些姬妾之後,林冬重就少往煙花之地,反而和一些外來商旅交往密切起來,過往的紈絝朋友又紛紛成親生子——不少人覺得,林冬重隻怕是傷了生育能力——林冬重在峽山府,也就少了朋友。

    總之,從那時候開始,林府就漸漸成了峽山府裏的孤僻家族……

    “再詳細的事,我已經委托峽山知府繼續往下查。他也並非沒有能力……”說到這兒,周永墨搖了搖頭,算是做了了結。

    林府的血脈被研究,甚至是配合被研究,對儒門來說當然算是一件大事。

    但對周永墨而言,卻不可能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這一塊。

    他再次看看水馨,對林齊宴道,“那對夫婦剩下的遺產,我都已經帶回了。想來這一脈也隻剩下一個孤弱女子,卻不知……”

    林齊宴笑道,“莫看她這樣,因為之前的事,她是得到了我們林氏的血脈祝福的。而且血脈祝福相當有用。能與植物溝通,能促生靈植。隻憑這一手,就是沒有家族的產業,自己憑空創下一份,也是容易。”

    周永墨的意思是,這份遺產是不是林齊宴要先為監管。

    而林齊宴的意思,則是“林冬連”可以自己掌管,不成問題。

    然而,聽見林齊宴的回答,周永墨卻是雙眉一皺,“促生靈植麽……”

    “怎麽,這有什麽問題?”

    周永墨緩緩的舉目四顧,“諸位應該很清楚,我前往峽山府調查,主要是為了調查‘儒門靈修’一事。”

    說到這兒,坐於四周的儒修們,頓時紛紛色變。

    林家血脈的事……說起來儒修們這些年也開始擯除林氏血脈對儒修的影響了。在明國這件事做得更快更徹底。所以說到底……影響不大!

    但是,靈修,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水馨看著上麵那群人的沉默,感受著尷尬的氣氛。忽然覺得,這情形……如果換上一群元嬰大能,保不定就是之前牽雲秘境之後,諸多門派元嬰真君們議事時的氣氛。真的,很有可能。沒辦法,也真是尷尬啊——誰能保證,在座的人中,就沒有神秘組織的人呢?

    現在這裏的情形還更糟糕。水馨覺得,當初參與攻打隱天秘境的真君們,頂多一兩個在當時就和組織有聯係。

    但是現在在座的這些儒修們,九成九都用靈氣或者靈物修煉過!所以說起她現在所謂的“血脈祝福”的能力,周永墨才會做出那樣的反應。

    水馨自己都清楚得很,為什麽她現在這編造出來的血脈祝福會得到資助,為什麽這能力會有意義呢?因為靈植,靈植帶來的丹藥,對儒修,尤其是對生活在絕靈之地的先天天目們,是很有用處的啊!

    “冬連,你先退下去吧。”好長的一段沉默之後,先開口的人是林齊宴,而他的第一句話,是和水馨說的。水馨對此沒什麽意見——反正機密的話也不可能給她說。對前方行了一禮,水馨就要後退。但是……“到外麵等一等。”周永墨也道,“等會兒將你的家產給你。”水馨沒吭聲的出去了。

    等水馨離開以後,林齊宴歎了口氣,“周劍首,這件事,確實是難啊!至少,我得坦白,向我這樣,沒有實職實權的,光靠宗室的名頭,又能拿到多少紅塵念火?要是有靈物,誰能完全拒絕呢?”

    儒門靈修。該如何在先天天目之中,準確的將儒門靈修區分開來?

    區分開來,又該怎麽處理?

    講道理,雖然在北方,天生天目那原本的魔宗修行方式雖然被明確列為禁忌,但這個禁忌,卻並沒有明確說明,不能使用靈氣修煉。

    走魔修之路,和用靈氣修煉,兩者之間還是有明確差別的。

    畢竟,當初的林雲瑞座下,固然是後天天目居多,先天天目也占據了一定的分量。帶藝投師、棄暗投明的,也絕非沒有。更別說,還有顧清城那樣的外援,陣法和丹藥……儒修也一樣需要,不可能去區分來曆。

    當時沒分戰力都是寶貴的。隻要不做魔修、庇護民眾就很好了,哪裏還能限製不用靈氣修煉?

    隻能說當時的環境,讓老一輩的修士都對先天天目的修煉有一定擔心和憂慮,甚至明確規定,“監察司”的一係列職位,都必須要後天天目才能擔任。

    但要說“不允許用靈氣修煉”這種事,卻委實是沒有落諸筆端,形成明文規定。

    “其實吧,不是說靈氣一直在減少麽?”曲城監察使趙躍羽說,“我們這邊也頂多就是用個小頭。等到靈氣再降一段,南方也不會再有靈物過來。到時候大家都消停了。”

    這話也就真是他才好說。

    因為作為監察使,他是個後天天目。

    靈氣對他根本就沒療傷之外的用處!

    而他的觀念,也算得上是北方的主流觀念之一。

    ——靈氣終歸在減少嘛。減少到一定程度,這是浮月界終歸要歸於凡人。嗯,以及有凡人的紅塵念火就可以的後天儒修。

    大抵就是“蹦躂吧蹦躂吧,世界終歸還是我們的”,這樣的蜜汁優越感。

    周永墨為之側目。

    講真,要不是他覺得水馨還算可信,萬色蓮的力量給他的衝擊也夠大,保不定他還真會覺得這樣的理論頗為有道理。

    但現在麽……

    周永墨想想,用另一個事實反駁,“天南道情況特殊。其他地方,靈物應該主要是從海疆來吧!”

    ——有海疆城市就夠了,還要什麽南方輸送?但海中的靈氣,從來都不足以成為靈脈!

    曲城知府譚知用也順勢開口了,“周先生,你出身定海城,想來也知道。三十六座海疆城市隻要能守好,就能拱衛海疆。畢竟,我們北方大陸,也不像南方那般水道縱橫。”

    周永墨點頭,皺眉。

    雖然他細心沉穩,但也有自知之明——細心沉穩是相對普通人而言,和儒修辯論,耍嘴皮子?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是,不管是明國還是華國,拓展居住點的時候,都會優先選擇繁華東西。今年年初的大朝會上,政事堂就提到,按明國定海城如今的產糧地與官道修建速度,在十年內,明國已經足以再建立兩座海疆城市。華國的進度也差不多。”

    譚知用撚著胡須,淡淡的道,“既然如今的海疆城市已經夠用,為什麽還要建新的呢?”

    呃……

    周永墨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畢竟,年初的時候,他們兄弟兩個,就在努力衝擊劍心後期的事兒了……

    但是,年初的事情不知道,周永墨想了想,想起過年的時候,溫若愚說的一件事來。

    貌似,也對得上?

    “根據三大書院測定的官民比例,文膽級以上的儒修出現了接近一成的冗餘。而低階儒修和低級官員,則出現了大量的職位空缺,讓聖儒最初定下的‘眾生皆明’的目標難以完成,反而越來越力有未逮。這就代表文膽修煉困難,後天天目和先天天目之間的矛盾必然加劇。也代表低層儒修容易被盤剝紅塵念火,缺乏低層儒修的狀態會難以改善。”

    嗯,多虧了劍修的好記憶。

    然而周永墨依然是照本宣科。

    畢竟這麽高屋建瓴的判斷,對於一個劍修來說,還是力有未逮的——他也沒這個精力,去注意整個北方的儒修數量啊!

    “這麽說的話,開辟海疆城,至少在短時間內是個好辦法。海疆城是需要多個文膽以上——尤其是先天天目來坐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