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 不同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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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永墨所說的,是目的之一。

    但他也並非不明白,譚知用所說的,正是另一個目的,更重要的目的。兩個目的之間,是有關聯的——如果能讓先天天目少用一點紅塵念火,這就變相解決了問題!

    換句話說,設立海疆城這件事本身,其實就是在支持先天天目,用靈物來修煉!

    這其實也正是北方比南方強的地方。

    隻有三個大國,其中兩個都是儒門,就代表能做到修仙界根本沒法做到的事情——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對修煉資源進行宏觀調控,更好的調節修士之間的矛盾!

    在南方修仙界,因為門派林立,可控製的範圍又終究有限。是以隻能不停的算計和搶奪——對周圍的門派,對同宗的弟子,對素不相識的人!

    “當然,譚知府的意思不是說,之前那種靈修就可以姑息了。”姚家家主姚勿道,“隻不過……這是個界定的問題。”

    周永墨也實在是不想和他們撕政策啊、大局啊之類的東西。

    他知道自己撕不贏。

    誰讓“世界的真實”是沒有實證的呢?

    “如何界定?”深深的看了姚勿一眼,周永墨倒也算是配合。

    “很簡單,看有沒有履行儒修應盡的義務!”

    ≈

    水馨垂眉斂目的站在林府正堂的門口,臉上掛著幾分固化的悲哀、呆滯之色。心中卻委實是有那麽幾分驚喜的。

    嗯,原因無他,是因為正堂之內,擺放著兩盆紫龍竹!

    所以,哪怕被趕出來了,正堂也打開了封禁,裏麵的話她依然是能聽到的。

    沒人懷疑她。

    哪怕她一早就說了,她的血脈祝福之力,可以溝通植物。

    但是,溝通植物的能力,也並非是她獨有。一些木係的法術、秘術,也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所以自然而然的,所有人都覺得,她的“植物溝通”,就是“植物辨析”之類的能力。能一眼看透植物的情形。至於植物的信息反饋……絕大部分植物的神魂之力弱小無比,能反饋一二模糊的信息就夠好了。難道還能竊聽不成?

    受常識所限,真沒人去考慮水馨能偷聽的可能。

    一般的木係法術、秘術之類的,也不可能瞞過一群文膽儒修的神識。

    然而她確實是能聽見的。

    聽得清清楚楚。

    還有點兒同情周永墨——到底還是劍修啊!比嘴皮子,單對單的單挑儒修都多半挑不過,何況還是舌戰群儒呢?

    而且……

    水馨聽了一下正堂內的發言,輕而易舉的確認——裏麵那些人,後天天目不過三人而已!剩下的全是先天!

    這些人本來就聚在一起討論文比的事情,正是曲城裏最有權勢地位的一批人。不過,他們也到底是天南道的官員……

    如果放眼整個明國,後天天目都隻有這個比例的話,那可真是夠悲催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

    不管是不是耍嘴皮子,這些儒修拋出來的某些言論,重要的是,某些數據,都讓她受益匪淺,對整個儒門的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

    就好像那個“最佳官民比例”、“修士冗餘”什麽的——難道修仙界會去測算這個嗎?怎麽可能!有那功夫,他們隻會去謀算其他人的紅塵念火、去殺人奪寶好嘛。

    “冬連族妹,你怎麽站在這兒?”忽地,一個聲音打起了招呼。

    現在林府加起來也沒幾個主子。

    開口的人自然是林思誠。

    “……周劍首讓我等著。”

    水馨似乎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慢慢答道。

    連林鎣珮都知道的事情,林思誠自然一進門就知道了。是以也並不覺得驚訝,反而道,“節哀順變。”

    “……早就想到了。”水馨慢慢的說。

    林思誠更同情了,“明日君道台回來,文比武比都要開始,到時候族妹也去看看,好散散心。”

    水馨點點頭。

    在她的腦海裏,有個奇怪的知識,告訴她,父母死亡,是要守喪的。三年還是二十七個月來著?甚至連兄長死亡似乎都應該守喪的。

    然而,在華明兩國,似乎並不存在這樣的禮節。

    在浮月界,儒門的治喪之禮,講究一個“蓋棺定論”。大致分為幾個檔次——“生死浮雲”、“籍籍無名”、“名入宗祠”、“祠生靈碑”、“一地生悲”、“天地同悲”。

    不同的檔次,治喪的禮儀和規模不同,後人需要治喪的禮節也不同。

    不是官員或者教授,也就到“祠生靈碑”的等級——這還得有宗祠才行。而要是有一定品級的官員或者教授,那麽,達不到“一地生悲”的層級就算失敗!

    至於“天地同悲”——也就是在華明兩國定鼎,將道儒大戰時死亡的儒修送入兩國京城的英靈祠的時候出現過。此後……那時候還活著的大儒這時候也都還活著。甚至大半的文膽儒修也還遠沒到壽命的終點呢。

    水馨很清楚,林思誠也清楚,林冬連的那對父母,就算不是“生死浮雲”,也頂天了就是“籍籍無名”。根本達不到“名入宗祠”的地步,必須要自己往宗祠報亡才行。要是“名入宗祠”了,宗祠早把消息傳到這邊來了。畢竟是在天南道死亡的林氏旁支!

    這兩個層級,將這對夫妻簡單下葬,然後作為子女的定期祭拜就行了。穿著談笑上也要注意一點。

    更嚴苛的要求……沒有!

    水馨所裝扮的林冬連,在之後穿著素淡一點,不要高聲談笑,不要去隨意挑釁別人……也沒人會指責她不孝。

    甚至,若是她出嫁了,甚至不用去峽山府祭拜,隻要委托人去遷墳就可以了。林氏是有專門為這些無名林氏子弟準備的墓地的。

    ≈

    水馨這幾天補了一下民俗,對林誠思所說的話也算是明白。但她依然沒接話茬,隻是問道,“族兄是才從外麵回來?”

    林誠思當她不想多說,依然理解。

    “是啊,之前約了人比試山河棋。”

    水馨麵露疑惑,“最近常聽人說起這山河棋。”

    “那是。”林誠思笑了笑,小聲道,“妹妹莫要傳出去,這二試,保不定就是要比山河棋的!”

    水馨瞪大了眼。

    “雖然是這幾年才出來的新東西,卻是對我等所學的一個綜合考驗。”林誠思道,“妹妹也知道,都說君子有六藝,哪怕有劍修輔佐,也不能荒廢了自身武藝。出為將,入為相,才是正經本事。但如今除了海疆諸城,天下平定。哪怕是八大書院之內,也多了許多死讀書的書呆子。一天到晚隻知道和人口舌爭鋒,一旦要實際戰鬥,都如廢人一般。”

    水馨點點頭。

    她總覺得自己知道一段儒門從鼎盛的“出將入相、投筆從戎”的巔峰滑落到“手無縛雞之力的迂腐”的完整曆史——可看看現在的儒門,明明察覺到了端倪,就想要自我挽救了啊!

    “我雖就見過了幾次山河棋局,但是想想,要想玩得好,委實是既需要有足夠的感悟,也要有足夠的機變與意誌。倒確實不是平常玩樂可比的。”

    “是的。且我等到底是儒修,若靠直接來比騎射定輸贏也不好,山河棋卻是全麵些。”

    水馨想了想,卻問道,“但是,你們固然是好的。那些外來的學子,隻怕不曾接觸過山河棋……”

    “初試又不考山河棋。”林誠思說,“何況這也就是個意向,到底成不成,初試開始的時候會宣布。就是書院裏,也不是人人知道此事。”

    水馨點點頭。

    林誠思的話頗有些問題。

    不過,水馨本來也不追求人人平等。能考進南海書院,能有一個好身世,這就是先天的運道。

    “可惜我下不了山河棋……”水馨頗有些遺憾的說道。

    這下,林誠思沒法說話了。

    還好,周永墨這時候出來了。臉色就和他的名字似的。他臉上不善的瞥了林誠思一眼,看到水馨的時候表情倒是舒緩了幾分,“跟我來!”

    名義上父母的遺物都還在人手上呢。

    水馨連忙對林誠思一禮,跟著周永墨走了。

    周永墨卻沒耐心直接走出去,水馨被他一帶,就直接上了他的劍光,向外飛去。

    “誒,等等!”林齊宴追出來,可又哪裏能追得上?

    總不能開禁製攔人吧!

    “唉,你們還真是!”林齊宴隻好扭頭對其他人抱怨。

    “這也是沒辦法啊。我們也不是不想查,但是,讓這麽個外人參與進來還是不好吧。”姚勿道。

    “那隻是個劍修……”趙躍羽搖搖頭,扭頭就對旁邊一個中年微須,相貌和藹的人道,“宋院長,恕我提醒一句,從各方麵的跡象看來,要說‘儒門靈修’一事,隻怕書院之中,才最為可慮。”

    不過,書院之中,卻不是他的管轄範圍了。

    南海書院的院長,也是曲城宋氏的族長宋哲苦笑,“這也正是因為他說的啊……文膽以上的官員已經出現了冗餘,這種事,連一個兵魂都知道了。你覺得書院裏的那些學子,會有多少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反而不合格!如此,難免心有憂慮。心有憂慮,又怎麽能不多想呢?”

    雖然是說現在低層官員缺乏——畢竟不可能讓文膽儒修跑去管理鄉鎮村落——但是,能靠上明國八大書院的,誰的誌向,會僅僅是一個低層官員?

    林齊宴冷哼一聲,“聽說文膽出現冗餘,就想著另尋別路,這樣的心性,什麽路都出不了頭!儒修要的是凡人,如今北大陸的地域,凡人人口至少還能擴充三到五倍。若是那些便民之法能夠跟上,連十倍也並非全無可能!凡人一代,不過是十幾二十年罷了……說到底,我們缺的是能領著凡人開辟原野的低層儒修……南方的修仙界,難道靈氣就很餘裕,餘裕到願意接受新大類的一大群修士?”

    這話當然也是有些道理的。

    會多想當然是正常的。

    但付諸行動……甚至如定海城傳來的消息那般,有了想要占城的行為,就不可饒恕了。

    “學院已經在查。”這一次,宋哲簡潔明了的回答。

    其實,到了他們的高度,有地位有實權,已經不會去走什麽靈修之路了。靈物也頂多就是輔助而已。而且,作為這個秩序下的既得利益者,這一批人,其實也沒有任何一人,會希望這個秩序崩潰。說到底,麵對周永墨的時候,其實就是想太多……

    “其實……”宋哲苦笑一聲,“本來我們幾家書院,都有送人到南方去遊曆的打算。可惜,聽說這幾年南方的事情也是多,不安全。終究沒進行……”

    ≈

    另一邊。

    劍光眨眼間就已經掠出了曲城。似乎是收到了什麽信息,沒人阻攔。

    飛到了城外的高空之後,周永墨的表情才好了點兒。

    搖頭道,“被忽悠了。”

    頓了頓又自己道,“也真是想太多,如果不想我參與,直接說明就好。”

    自言自語完畢,又看水馨,“你這是在做什麽?”

    高空之中,四下無人。更重要的是,周圍全都是周永墨的劍意,也確實是不用擔心別人偷聽。水馨知道,周永墨之前那種被氣壞的模樣,應該也有一部分是裝出來的了。

    “有一項挺重要的研究。”水馨說,“對我的劍心也挺有用處的。”

    “促生一些低階靈植?”周永墨想了想,“我也聽過林氏的血脈祝福,好像都隻是能起一些小用處。甚至完全不起用處。”

    “但血脈祝福隻是一部分原因。”水馨道,“我畢竟還是個天生媚骨。”

    現在她已經能完全肯定這一點了。

    然而,周永墨的劍光抖了抖。

    “很奇怪?事實上這應該才是天生媚骨的真正用處。”水馨道,“若我的探索沒有錯,我能催生的不隻是低階靈植——當然,以林冬連的身份,也不可能催生高階靈植就是了。”

    “你等會兒……”周永墨用手擋了擋,滿臉疑惑,“天生媚骨的真正用處是催生靈植?”

    “哦,我的多少有點變異。”水馨認真道。

    周永墨扯扯嘴角。

    “但是,一般的媚骨也不可能壓下八品兵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