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破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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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璃沒栽進河水,卻落進了一個好像比河水還要冷的懷抱裏。

    那人伸手環住她的腿彎,打橫將她抱了起來,然後一陣風聲呼嘯而過,她被輕輕放到了一塊石頭上。

    “軒轅夜?”

    失蹤了半個晚上的軒轅夜現在也顧不上回答她的問題,伸手搭上她的脈搏,還沒看出個什麽名堂,先被手下人身上火一般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扶,扶我起來。”

    上官璃現在感覺五髒六腑好像錯了位一樣,身上的力氣流水一般散去,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但是傷口處的疼痛卻越來越烈。

    她咬著下唇,咬出了一條蜿蜒的血線。

    軒轅夜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眼底的漆黑沉了又沉,動作輕柔地將她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胸口,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你受了內傷。”

    “是啊,咳, 你幹的。”

    軒轅夜好像根本沒聽見這句話,沉聲道。

    “我替你療傷,但是這個過程中你必須保持清醒,一旦出了岔子,性命不保,明白了?”

    最後三個字,他的聲音忽然緩了下來,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砸在了她的耳膜上。

    “等,等等。”

    上官璃指了指自己的傷口處,她覺得今天肯定是流年不利,不僅倒黴還烏鴉嘴,那根箭確實讓她傷口感染了,用通俗易懂的話說,就是破傷風了。

    這個世界的人雖然沒這個意識,但是天璿在用藥方麵是宗師級別,估計是在眾多的病例中摸索出了這方麵的知識,所以除了金瘡藥,他應該還用了類似百喆這樣可以抑製傷口感染的藥草。

    這對普通人來說沒問題,但是對現在的上官璃來說不行,因為她臉上的偽裝是用瓣鱗花做的,兩種藥物正好相克,用在一起不僅沒用,還成了毒傷。

    再加上一熱一冷的環境,還遇上了軒轅夜這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的在吹笛子的時候還要帶上內息的人。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傷勢一起爆發,直接把她炸得全無反抗之力。

    “得,得先解毒,才能治內傷。”“你廢話這麽多,到底怎麽治?”

    軒轅夜臉上的麵具已經摘了下來,一張好看得一塌糊塗的臉上被寒冰蓋得死死的,唯有眼底跳動著一團生生不息代表惱怒的小火苗。

    “咳,給我洗臉。”

    上官璃嘴唇泛白,實在是疼,她都有心想一口將下唇咬個血肉模糊。但是她還得把話說完。

    “長楓居,你見過的。”

    軒轅夜什麽都沒說,幾乎是在“長楓居”三個字出來的時候就立馬薅下了她腰間的袋子,從裏麵拿出了上次她在他麵前使用過的藥水,抹了她一臉。

    然後又單手將她抱到了河邊。

    被糊得睜不開眼睛的上官璃模模糊糊地想,這人不會直接把她的腦袋按到河裏洗吧?還真有可能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忽然,輕柔的觸感從額頭傳來。

    她艱難地撐著一把快被燒壞的腦子做出“愣了一下”這個高難度動作。

    軒轅夜甩開左手濕透了的袖子,又用另一邊將上官璃濕漉漉的臉擦幹淨。

    星光下,沒了遮擋,她的臉色白得跟紙糊的一樣,泛著令人心驚的青色。

    “好了。”

    軒轅夜感覺自己像是從牙縫裏把這兩個字擠出來的。

    “傷口,解開,倒,倒那瓶綠色的。”

    這一句話她說的十分艱難,身上很疼,她下意識地咬牙,但是又不得不逼自己鬆開難舍難分的“上下鋪兄弟”們。

    軒轅夜的動作飛快,她半截話還飄在半空,軒轅夜手指一顫,繼而毫不猶豫地挑開了纏在她肩膀和右邊肋骨上的紗布。

    紗布被血浸了個半濕,泛著濃重的血腥氣。

    白皙細膩的皮膚上,一個堪稱血肉模糊的洞看起來分外令人心驚。

    軒轅夜感覺自己竟然有手抖的趨勢,連忙把藥撒上。

    那些輕飄飄的粉末一接觸到傷口,他就感覺懷裏的人猛地繃緊了身體。

    “怎麽了?”

    上官璃說不出來話,疼,至少八級的疼痛等級。她這趟回去就把麻藥做出來!她感覺牙齒開始發酸,疼痛從傷口處蔓延了半個身子,隨便碰一下就是把痛覺神經抽出來打了個結。

    忽然,她感覺到一隻手掰住了自己的下巴,隨後一股大力傳了來,直接用蠻力掰開了她的嘴,一根涼涼的“棒槌”橫到了她嘴邊。

    她一口咬了上去。

    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不知道過了多久,浪濤一般的疼痛終於開始減弱。

    短暫的斷片過後,她很快恢複了意識。

    一清醒就感覺到嘴裏的“棒槌”似乎不是棒槌,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了眼下一道用金線織就的雲紋,雲紋鋪在華貴的蘇錦上——是一隻被衣裳裹著的手臂。

    順著手臂往上看,軒轅夜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眼底像是誰也看不進去的雲山霧罩,在見到她醒過來的時候露出了一抹光,晨曦一般耀眼。

    轉瞬即逝。

    上官璃鬆開了嘴,那截華貴的衣袖被她咬出了一個豁口,滲出來點點暗紅,看來咬得不輕。

    她沉默了半晌。

    “這次謝了。”

    軒轅夜掃她一眼,緩緩將手縮了回去,指尖細不可察的顫抖漸漸停了下來。

    “你不是說這傷是我造成的嗎?”

    上官璃是躺在石頭上的,腦袋後麵還枕著一把柔軟的幹草,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這身衣裳原本是天璣給她的,是飄逸的白色。

    現在又是血跡又是泥土,她把頭發往腦袋前一梳,就能無縫去扮貞子。

    但是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過了,雖然還是有不適的感覺,但剛剛那種疼痛已經消失。除了提不起來氣,別的都還好。

    反正沒力氣,她幹脆任自己躺平,盯著軒轅夜腦袋上一顆晦暗的星辰,悠悠道。

    “一碼歸一碼,內傷確實拜王爺所賜。第一次聽你吹的是簫,希望王爺以後為了過路人的生命安全,向那個時候學習。”

    “竹簫被燒了。”

    軒轅夜淡淡地接了一句。

    上官璃:“”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