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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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遠處的燈火和人聲顯得渺遠又不真實。
軒轅夜忽然站了起來,他本就高,兩人一站一趟,上官璃頓時感覺自己麵前長了一座山出來。
“之前以為郡主是因為內傷才這麽嚴重,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你現在毒傷剛去,還是等好些了再考慮內傷的事情。”
說著,他走下石頭,伸手欲抱。
“我先送郡主回去。”
“等等。”
軒轅夜的雙手僵在原地,眼底閃過一瞬的戾氣。不過上官璃剛好眨了眨眼睛,將一粒落入眼中的砂給眨了出去,因此沒有注意到。
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我還要在這待會兒。”
軒轅夜收回手,沒有反對,隻是點點頭。
“那我讓大公子派人來。”
“王爺有事?”
上官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尋思這麽一個大晚上出來吹笛子的人應該不至於身有要事吧?
她一動不動,隻用眼神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沒事的話就和我一起等會兒。”
軒轅夜半抬眼瞼,睫毛覆下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他在原地待了片刻,最後還是又坐了回去。
“郡主喜歡在這吹風?真是特別的愛好。”
上官璃從這句話裏咂摸出了一點他平常的語氣,嘴角便帶了點不怎麽明顯的笑意。
“彼此彼此,不如王爺特別。”
軒轅夜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撐著下巴,看著前方,不說話了。
兩個人一個看天,一個看水,一看就是半個時辰,也不知道各自看出了什麽花來。
忽然,上官璃的手指動了動。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從石頭上坐了起來,這一動,感覺身體像剛剛被線串在一起的木偶,動一下都是新的磨合。
軒轅夜皺了皺眉,似乎想過來扶一把,但落到實處,變成了一句風涼話。
“郡主真是身殘誌堅。”
這句話似曾相識,上官璃的腦子開始重新活躍起來,想起來這是她在軒轅夜營帳裏的時候他說過的話。
這麽一想,還真是巧,怎麽每次她受傷都能被軒轅夜趕上,這就是傳說中的八字相克?上官璃不跟他計較,從袋子裏掏出幹淨的紗布,惜字如金地說了一個字。
“手。”
軒轅夜愣了一下,直到上官璃的目光落到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他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眼底頓時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議。
上官璃側過頭,輕輕蹙了一下眉。
“快點兒,我攢這麽些力氣不容易。”
她臉上沒了偽裝,一張依舊蒼白的臉上,有著濃墨重彩的五官,遠山長眉下一雙眼睛裏落滿了星星,輕輕抿著的唇被血染成了驚心動魄的顏色。
看起來有種奇異的脆弱感。
軒轅夜的目光在她臉上微一停留,隨後又像被火燙到一樣移開了。
就在上官璃徹底失去耐心之前,他好歹把右手伸了過來。
“您可真會墨跡。”
上官璃直接撕開他的袖子,然後用銀針將被血粘連起來的衣服碎片和皮肉輕輕挑開,很快就露出了一道完整的傷口。
很深,一片血肉模糊。
“我牙口還挺不錯的。”
軒轅夜“嗯”了一聲,雲淡風輕道。
“是挺不錯。”
於是上官璃不說話了,上藥包紮一氣嗬成,順便確認了一下紅霧造成的傷口後,又重新躺了下來。
沒力氣了。
但是嘴皮子還能磨。
“王爺,本著醫者仁心,提醒您一句。”
“嗯?”
“下次萬一有受傷的機會,可以讓給左手。”
這短短的兩天裏,軒轅夜那隻右手堪稱命運多舛。
這話不像人話,但是軒轅夜輕輕笑了一聲,算是應了下來。
又休息了一會兒,軒轅夜把上官璃帶回了行宮,雖然她自己覺得慢慢走,還是能走回去的。
但是軒轅夜說。
“若是被人看見你這副樣子,怎麽解釋?”
上官璃無言以對,於是接受了他的幫助。
風吹星子,樓上河邊十裏,軒轅夜抱著一隻“女鬼”,悄無聲息地將她送了回去。
“對了。”
在軒轅夜離開之前,她想起來了一件事。
關於鳳司宸的反常行為,她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軒轅夜。畢竟有蘭幽在,鳳司宸對軒轅夜應該也算不上友好。
“感覺有些奇怪,你多注意一點吧。”
軒轅夜半垂下眼眸,像是想到了什麽,他點點頭。
“知道了。”
上官璃也看出了他一瞬間的異樣,但是他不想說,自己也不好追問,於是幹脆裝作沒看見,挑了挑眉。
“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等到軒轅夜離開後,上官璃這才撐著疲軟的身子將自己打理幹淨,換了身衣裳,然後拿出了那塊已經變成石頭了的七色彩虹蟲。
盯了半晌,然後拿出一把藥錘,開始敲“石頭”。
離開的軒轅夜回到了河邊,一身黑衣的搖光已經等在了那,言簡意賅地將發生在帳篷前的事情說了。
與上官璃說的差不離。
軒轅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忽然,搖光鼻子動了動,他對血腥味很敏感,順著味道看去,就看見了自家王爺裂了好大一條口子的衣袖。
“王爺受傷了?”
軒轅夜將右手覆到了背後,眉眼冷漠,手腕上的傷好像根本沒有對他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沒事,北境那邊有消息了嗎?”
“異動沒了。”
軒轅夜眼尾掃出一把冷冽的霜,他猜的不錯,製造紅霧的人不是為了奪權,而是為了顛覆整個大周。
是覺得他久不在北境,就有機可趁了嗎?
“那邊繼續讓開陽盯著,跟他說,三個月之內,我便能回去北境。”
“是。”
俊秀的少年領了命令,卻沒有如往常那樣立馬下去辦事。
“還有事嗎?”
搖光看著軒轅夜的傷口包紮處,目光有一點奇怪。
“王爺,喜歡花?”
軒轅夜愣了一下。
抬起自己的右手,之前他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在規規矩矩的包紮外麵,一朵小小的白花梗著脖子嵌在了紗布的隔層裏。
那是這裏見不到的槐花,正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香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