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朱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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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到這片西學的專區之後。

    白貴才有了恍惚之感,這是新學與舊學交替的清末,科舉之道仍舊有許多人在專研,一些有學之士則開始變作開明士紳,學習西方思想,擁抱西方政體。

    不少人棄詩書禮樂,學自西洋,圖救國之道。

    也有人抱殘守缺,汲汲於舊知識,想要從故紙堆裏找出一條圖強之道。

    晉商的落寞何不曾也與清廷衰弱有關。

    覆巢之下無完卵,輸在弱國不再商!

    “魏源的天演論……”

    白貴深吸一口氣,目光幽幽。其他書籍或許有人會陌生,但學過基礎教育的人一定不會對這本書陌生,裏麵說了一句著名的話,震耳發聵的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可惜啊。欲革新時弊必先革新政體,實學雖重,清廷卻非壤土……”

    他看了一眼嶄新、賣的脫銷的《天演論》,目光轉移到了那些《化學闡原》、《植物學》的實學上麵,精致的封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用潔淨的袖子拭去灰塵,他立刻整頓精神,將目光放到了舊學之上。

    科舉之道,才是他目前應該考慮的。

    唯有科舉,才有出身!

    邁步,移身,他落腳在了朱熹所寫的《四書章句集注》上麵,翻看了一下,裏麵有很多新的注解,對朱子語句的注解。

    說來也是可樂,朱子注解四書,將《大學》、《中庸》中的注釋稱為章句,將《論語》、《孟子》中的說法集合眾人說法,稱為集注,統稱為《四書章句集注》。然後人又根據朱熹的注解,再加以注解……

    “額選好了,就要這支玉筆……”

    白孝文舍得給自己姨夫送禮花錢,挑選了一支價值二兩一錢的玉筆,以美玉為筆管,狼毛為毫,非常精致。

    隨著白孝文的催促,其他幾人也不再猶豫不決,選擇困難,拿上價格在中遊的硯台或者幾錠好墨,花費也都在三四錢左右。

    這並非是他們手上無錢,買不上貴重的禮品。

    他們不是白孝文,與朱先生非親非故。

    如果送禮重了,顯得他們阿諛奉承。

    “既然你們選了筆、硯、墨,那麽額就送本書吧。”白貴笑了笑。

    文房四寶的筆墨紙硯除了紙以外都可以送。

    再珍貴的紙也會被使用,而筆、硯、墨可以當做珍物儲存。一方上等的好墨,可是價值上百兩銀子,堪比黃金。一些製墨大師身家極為豐厚。例如《康熙徽州府誌》記載,說吳去塵“生平製墨及漆器精妙,人爭寶之,其墨值白金(銀)三倍。”

    白貴也無意爭花鬥豔,選擇送拜師禮隻需盡心就可,想著力壓同行幾人的風頭,以此博得他人喜愛,一旦被明眼人看出,定會覺得他功於心利。

    而朱先生恰恰就是這個明眼人。

    他頓了頓步,從舊學徘徊片刻,取了一本李時珍的石刻印本《本草綱目》。

    古人常言,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如果送四書五經,未免家中太多,擺放不下,也顯得自己不盡心。如果送實學典籍的話,萬一朱先生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就會生氣。而這時的西醫典籍,雖較中醫開明不少,但也無法與現代醫學相提並論。

    送醫書雖不見得能讓朱先生心喜,卻也不至於心生厭煩。

    ……

    朱先生從小聰靈過人,十六歲考取了秀才功名,二十二歲赴鄉試又中了頭名文舉人,也就是鄉試解元。次年赴京參加會試的時候,因為父親病逝,為父守孝沒有上公車。

    秦省巡撫方允愛其才,登上門想要委以重任,但被推辭。於是朱先生便住進了白鹿書院。

    白鹿書院位於滋水縣城的西北方向,亦名四呂庵。

    之所以叫做四呂庵,則是因為一個姓呂的小吏家中四個兒子齊齊在宋朝考中了進士,因此宋朝皇帝欽定為其修祠以紀念他們的功德。

    一行人到了書院門口,抬頭望去,就看到兩人高的門樓上是白鹿書院四個大字匾額,嵌版上雕刻著白鹿和白鶴的吉祥圖案。

    耳中傳來書院裏的郎朗誦讀聲,聲聲不絕。

    白嘉軒美滋滋的向眾人說道,這匾額是巡撫方允題的。

    他爸白秉德和白友德是一個想法,當初趁著朱先生還沒出名的時候,和朱先生他爸許下了親事,大女兒嫁給了朱先生作為妻子。

    他們幾人是內眷,沒有遭到門房的阻止,而是在門房的帶領下,端直穿過庭院,來到了書院後院內宅的起居室。

    朱白氏見到白嘉軒,照例先問起娘親白趙氏的安康,聽到老人家最近抱著三兒子牛犢在村裏炫耀後,就露出欣喜而又喜悅的笑容。

    白貴和其他人一同低著腦袋,不敢亂看。

    不過他還是打量起了朱白氏的模樣,一身布衣,靛藍色的大襟衫,青布褲,小腳上係著白色絲帶的織布鞋襪,應該是纏了小腳,正常女人的腳沒有那麽小且尖的,有若弦月。

    相貌雍容華貴,眼裏透著一股子持重,一種溫柔,和一種恪守著什麽的嚴峻。

    標準的晚清讀了詩書的婦女!

    白貴心裏頭給朱白氏打上了標簽,這種女人是好相處的,隻要不惹到禁忌。

    纏了小腳的女人,他在白鹿村和白鹿鎮見過不少,大多都是富戶家中的女兒,貧苦人家的女孩子是要下地幹活的,纏腳還是少見。

    一些妄想著將自家女兒送入大戶為妾的人家,也將女兒纏了腳。

    因為大戶人家是不可能娶大腳女人的。

    “這就是孝文吧,想不到都長這麽大了?”朱白氏和白嘉軒姐弟談了一會,就打住了話茬,他們不想冷落了站在一旁的少年,這是有家教的做法。

    朱白氏率先打量起了白孝文。

    她是小腳,走不了山路的,回娘家是不太可能的。

    基本上一輩子都要束縛在家裏。

    “是的,姨媽!額是孝文。”

    白孝文露出笑容,甜甜的叫了聲姨媽,要說他對朱白氏有什麽感情那是不大可能的,但要說沒什麽感情也不太可能,血緣的紐帶天然賦予了感情。

    他小跑幾步,到了炕邊,讓朱白氏好生打量他的長相。

    男耕女織的家中,上了年齡的女人因為每天操持紡織,普遍眼睛不好,近視,白孝文是知道自己奶奶白趙氏不便的,所以體貼的湊了上去,讓朱白氏瞧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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