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33)三合一(明月清風(233)林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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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風233)
林雨桐緩緩的坐回去, 不能著急,怒可以,著急卻不行。
得想想, 他說裝配到船上……什麽船呀?能攜帶這麽多的炮彈?多少船呀?能把數年生產的全都分攤完了。要知道, 內江內河行駛的船大小承載量都是有規定的,太大你根本就進不來!這不是說你收買了人就行的是, 那玩意那麽大, 張眼睛的都看的見,你給的錢再多,誰不要一家子的命了給你放行!而且, 這不是一艘兩艘……這不成批量有毛用?
所以, 若是說裝配到船上了,這船的承載量一定不大, 不是那種出海運貨的那種大船。若不是這樣的大船,那隻能是符合規定的船隻了。
可這樣的船隻你怎麽裝配,你都不可能把炮彈裝載完!要知道,炮彈必須有相當的存儲量, 要不然開戰了,半個時辰下來, 打完了?這不是鬧著玩呢嗎?
林雨桐就跟趙雄算這一筆賬,“……按照你的產量,全都裝備到船上,這得多少船?這船鋪排開, 得多大的數量?船呢?你該知道的,任何一條船隻, 都得在相關衙門有備案的,沒有備案的船隻沒法航行。有的船主避稅, 一條兩條沒登記,花錢找人疏通,給人分潤好處,那麽,這是又可能避開的。就是再大膽的,小船三五條,叫鑽了空子也可能。民間的漁船,在小範圍內航行,這樣的更多,這都屬於合理的。但你要說你那樣的那麽大規模的沒登記在冊,可能嗎?當然了,要是你們準備充分,這是要起事了,有人追隨你們,給你們大開方便之門,那麽這也有可能!可是,你們準備充分嗎?沒有吧!這次爆|炸是偶然事件,你們處理這個偶然事件,想著怎麽欺瞞朝廷還來不及,哪裏顧得了其他?所以,就有兩個問題,第一,有炮彈必有船,應該是新打造了一批船,船上應該是裝了火炮,但是這些不能行使,一定在哪裏停泊著呢。第二,炮彈從應天運走,必有地方存儲的地方,這地方距離船隻停泊處很近。”
趙雄皺眉,“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隻知道有人配合,一直沒出岔子……”
“你覺得對方能量大,從朝堂到,你們是覺得各司其職更安全吧?”
趙雄沉默,確實是如此!
林雨桐就翻出刑沅打聽來的名單,“這上麵的人,都是什麽身份?”
趙雄掃了一眼名單,麵色更白了,伸出來的手不住的顫抖,他點著第一個名字,“許修之,海商,無錫人;陸佐臣,海商,龍城人;宋誌方,海商,姑蘇人;張之普,鹽商,崇州人;吳寶權,糧商,湖州人;□□恒,錢莊,嘉興人;白雲峰,絲綢商人,杭州人;袁叔仁,藥材商,鬆江人……”
林雨桐皺眉,緊跟著靈光一閃,“無錫、龍城、姑蘇、崇州、湖州、嘉興、杭州、鬆江……”這些地方圍繞這一個點,“太湖!”明白了!明白船在那兒,炮彈被他們運到哪兒了。
應天說起來也是太湖流域的城市,水路是相通的。
她一刻也不耽擱,直接起身,“走!即可出發。”
趙雄怎麽辦?留下吧,擔心他會通風報信。關著吧,好端端的失蹤了,一樣會打草驚蛇的。從這裏去太湖並不算近。
“帶著!”林雨桐說著就看趙雄,“你寫一封信,著人馬上給周懷人送去。就說,欽差明兒不到,後天也會到,有要事需要去處理,叫他謹慎應對,你三天必回。”
左嫻雅馬上拿了筆墨紙硯來,楊寶蓮提筆就寫,把這個意思表達準確了,將比交給趙雄,“照抄下來,別耍花樣。”
趙雄提筆得有千斤重,但還是動筆了。才一寫,郭東籬就喊道:“慢著!”她抽走那張已經落筆的信紙,“重新寫吧,不要稱謂。”
楊寶蓮才發現她犯了個大錯,那就是她給打的模板太官方了。這些人狼狽為奸,必是比一般人要親密的多,他們之間的稱呼怕也極其親近。這稱謂,口頭的稱呼是一種,書麵的稱呼又是另外一種。就是問了趙雄的隨從或是小廝,知道他口頭稱謂,你也無法確認人家私密的信件是怎麽寫的。
那就不如不要稱謂,不留名字。看字跡就知道誰寫的,又是緊急的情況下送信,信上連欽差的蹤跡都知道,那當然是免去一切落款,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不容易叫對方多想的。
林雨桐沒攔著,叫趙雄打頭,都扮作此人的隨從,夜裏又從城裏出來。她交代崔映月,“這次不帶你了,你替我告訴仇六經,八百裏加急征調鄭芝龍,目標,太湖!”
崔映月接了令牌,“最多再有一個時辰仇統領就會回來……”
著急!不等了!
崔映月將令牌塞在脖子掛著的荷包裏,“您放心,令牌在,我在。”
沒那麽危險,隻交托了就行!
安排好了,再不停留,直接上了停在碼頭的自家的船隻,立刻就起航。船動了,林雨桐叫其他人都去睡了,奔波了一天,他們的體力耗費的差不多了。
朱穀雨留著看管趙雄,郭東籬留下了,“咱倆換著來吧。”
“都歇著吧,喂點藥叫睡著吧,不用費心守著。”朱穀雨去喂藥去了,郭東籬去打了水,“先生,您洗洗吧。”
隨便的擦洗了一下,林雨桐就叫郭東籬去睡,“沒事,不用人守著我。”
可先生沒帶隨從呀,身邊沒人怎麽成呢?“您睡裏麵,我跟朱穀雨打地鋪,換著睡!我倆的體力好,沒事。”
正說著呢,朱穀雨就回來了,她直接把席子往地上一鋪,往上一趟,“您安心睡您的,保準不比劉大人的人差!”
林雨桐就笑,結果才還說話呢,朱穀雨的呼吸就有點不一樣了,這是困的很了,挨著枕頭就睡著了。林雨桐靠在床頭,叫郭東籬坐在床邊,兩人吹著夜裏江上的風,能說一會子話。
對郭東籬的謹慎,林雨桐是讚賞的,“……你能想到這些細節,很好!可為什麽,我一直沒攔著呢!你呀,得看人往人心裏看!別看這些人鬧騰的歡,可他們最是欺軟怕硬。給他們兩分好顏色,就不知道分寸在哪了。可你要真跟他們動真格的,他們比誰都軟?為何呢?因為他們本來就擁有的多,他們舍不得的太多了。那個時候,他們想的是,萬貫家財便宜了誰去?隻要能留下他們的命,沒有什麽是不能賣的!那名單掏出來的時候,趙雄的手在抖,他是真怕了!”
郭東籬不好意思的笑,“是!後來我就反應過來了。這一路上,從城裏到城外,也沒人用刀抵在他的腰眼上,他的親隨還跟了幾個,可卻特別老實。我當時就覺得,這些人其實就是自以為是的慫包。想要的挺多,但一發現咬手,立馬就想縮。這其實就跟那些商人做生意似得,看見利了,油鍋裏都敢撈錢,可一旦發現苗頭不對,他們扯的比誰都快。”
林雨桐點頭,就是這麽一回事。她又問說,“這些人不可怕,那你知道可怕是什麽嗎?”
“他們造出來的火器?”
林雨桐搖頭,“他們的火器必是不如朝廷的先進,且他們隻造卻不敢試。或許是帶去海外某地試過,可用!但沒有大規模的演練,就還不能成軍。而鄭芝龍鄭將軍率領的水師這幾年,哪一日不開炮?他們有護航之責呀,都是實戰下來了。況且,他們聚集在太湖水域,這水域水路四通八達沒錯,可真正適合大船航行的卻不多,堵也給堵裏麵了。咱們著急,是急在他們狗急跳牆,裹挾更多的百姓進來,做無謂的犧牲。並不是說,麵對他們沒有把握。”
郭東籬就麵露沉凝之色,好半晌才不確定的道:“……是財富!是他們手裏積攢的財富!”
林雨桐眼裏便有了笑意,故意她說下去。
郭東籬就道,“我外祖母總是說,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是錢財,可世上最壞的東西也是錢財。有錢財了,你就覺得你無所不能了,伸手就能擁有這世上你想擁有的任何東西。這便會生出許多的枉念來!為了錢財,有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都能去做!有了錢財,他會想著要更多的錢財,知道了錢財的好處,就再無法放手了!對此,學生深有體會。小時候,學生隨祖母去過陝西,當時住的地方與產藍田玉的地方不遠……好些人在河道裏撿碎玉,我貪玩,也去撿,還真被我撿到了!那一天,一塊小小的碎玉,我賣了二兩銀子。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去,我跟一個小孩同時看到一塊,我倆都撲了過去,我搶到了,他把我推倒,要搶我的,我趴在地上護著碎玉,死活不撒手,他拿河床裏的大石頭要砸我的腦袋,被周圍的大人攔住了才罷手,那天,那塊碎玉,我賣了五兩銀子。外祖母問我,明兒還去嗎?每天都有那麽多銀子,下刀子我也要去的!可再沒有好運了,沒有撿到,沒有掙到那幾兩銀子,我就像是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似得,全然忘了,在這之前,我其實沒這些銀子,我的日子也一樣是過呢!”
對!這就是錢財的可怕之處!用錢財能調動許多你想都不敢想的資源。
林雨桐就道,“都不用審趙雄,想也想的出來。他們進出城門,必是夜裏。夜裏值崗的就那麽些人,固定的城門固定的人員,固定的時間,運送固定的東西……沒有足夠的撩動人心的錢財,是辦不到的。馮夢龍先生在《喻世明言》裏把話都說盡了,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說錢財的本質,又何嚐不是說人性。”
郭東籬心裏就有了一道印記,那邊是:資本的本質是惡的!人性是貪的!
她覺得,這一趟下來,她能有這樣的認知,就算是不虛此行了!
可誰知道,還有更多的叫他意想不到的意外等著她。
船行駛在江麵上,站在甲板上,能遠遠的瞧見太湖了。結果一艘船迎麵行駛而來,緊跟著,就橫擺在江麵上。
“先生!”吳應鶯急匆匆的過來,“有船擋住了咱們的去路。”
看見了!慌什麽?它那船就那麽大,裏麵還能藏著千軍萬馬嗎?她說郭東籬,“去看看,來者是誰。”
是!
郭東籬跟著吳應鶯出去了,吳應鶯低聲道,“船是不大,但你看那船,裝飾的不一般。這要是碰上一個難纏的主兒,衝撞了怎麽辦?收拾他吧,怕驚動了別人。不收拾了吧,先生可在船上呢。”
郭東籬就冷哼,“真要是這麽一種情況,也簡單,全都扔水裏,喂王八去!等他們從水裏鑽出來了,咱的事也辦了。”
吳應鶯覺得她也該值夜的,瞧瞧!郭東籬陪了先生兩晚上,說話的膽氣都不一樣了。
郭東籬往船頭去,其他幾人都在船頭站著,看那邊的情況。船上有侍衛的,侍衛統領問郭東籬,“娘娘怎麽說?可要我去交涉?”
郭東籬還沒說話呢,就見對麵船艙裏有人出來了。此人身形不高,看不清五官,但穿的卻錦繡。此人朝這邊作揖,然後緩緩的跪下,額頭貼著甲板,手裏卻拿著東西高高的舉起。
這是什麽意思?
娜仁就道:“我知道了,這既是戲詞上唱的那個‘告禦狀’。”
郭東籬先是愕然,而後心裏沒由來的升起幾分厭惡的情緒來,“叫他就那麽跪著,我去回先生。”
董白看著郭東籬的背影若有所思。
郭東籬大踏步的進來,“先生,有人跪在那船的甲板上,手裏不知道舉著什麽。”
林雨桐放下手裏的書,“你覺得此人是誰?”
“必是昨兒那個名單上的人。”有人聞見味兒不對,趕緊投誠來了。
林雨桐笑道,“此人必是杜彥恭。”她說著,就站起身來,“去吧,帶他過來。”
於是,這個身形不高大,儒雅的中年男人,就這麽被帶到船上來了。他見了誰都客氣,微微欠身,表示尊敬。
到了船艙的門口,郭東籬看了他一眼,他立馬跪下,郭東籬這才進去,“先生,人帶來了。”
船艙掛著竹簾子,林雨桐沒出去,也沒放他進來,隻叫他:“杜彥恭。”
罪人杜彥恭在!
林雨桐輕笑,“你知道瞞不住,對吧?杜彥敬是你兄弟,事一出,你必是對他和盤托出了!而朝中派欽差下來,這不是秘密。沒有誰能一手遮天,你知道這一點。你也很清楚,隻要查,哪怕痕跡掩蓋的再好,也欺瞞不了朝廷。應天城裏,因此意外喪生上萬人,有母親失去了兒子,有女人失去了丈夫,有孩子失去了父母……這是時日尚短,那麽些人沉浸在悲痛裏,再加上官府的不停的腔調是地震,許多人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有多少人失去了親人,就會有多少人找朝廷告狀。朝廷一旦查起來了,別人尚且有辯解的餘地,可你沒有!那火藥廠是你用賑災糧跟朝廷置換來的!一萬多條命,四分之一的城呀,把你杜家的人上上下下的殺個百遍千遍,把你杜家數代積攢都填進去,都不夠賠償的。你是無路可走了,所以,你來了!你的消息挺快呀。”
杜彥恭額頭貼在甲板上,“彥恭萬死難贖其罪。”
林雨桐歎氣,“你們這個領頭的人不行呀!像是這樣的情況,就應該先叫你死了才對呀!弄個畏罪自殺,再把主要罪責推到你身上,這才符合他們的利益!我很好奇,你怎麽到現在還沒死,尚且能蹦躂到我麵前來。”
杜彥恭不住的叩頭,“娘娘聖明,罪民確實被追殺!前天晚上所住的客棧莫名的起火……昨兒早上,所用的粥飯裏也不幹淨了……罪民是沒法子才躲在船上,在水上一直飄著。昨晚上發現碼頭被軍管了,罪民就知道,必是京裏有要緊的人來了!舍弟確實寫了家書回來,家書上說了,讓罪民上京自首,可這上京一路上風險重重……罪民就留了心眼,既然欽差要來,可欽差還沒到了,卻都已經軍管了。能直接下這樣令的,不外乎三人而已。皇上、娘娘、太子……”
不管是誰,來請罪是一樣的!於是,就來了。
林雨桐示意郭東籬將竹簾子拉起來,郭東籬過去了,緩緩的將簾子拉起來。林雨桐坐在裏麵,可以看見跪在大太陽下的杜彥恭。
杜彥恭被太陽照的,看不清裏麵坐著的人的容顏。但這般的船隻,他認識!這船上要緊部位的督造,商家根本就摸不著!隻是船體的打造,他是見過的。這樣的穿,一共十艘,非一般人能坐的。
林雨桐看他,“我不問你其他,我也工夫搭理其他的事,我隻問你,這太湖是怎麽回事?”
杜彥恭忙道:“是宋誌方管著的!這裏一直是宋誌方的地方。”
什麽叫一直是宋誌方的地方。
“就是宋誌方在此地開設了船廠和修船廠,周圍靠打漁為業的漁民,每家都能有一人去船廠做工。打漁收入不穩定,但在船廠則不同,工錢比別處高,他便在此安家落戶了!進出太湖,有的是眼睛盯著,每戶人都在維護這個廠子!這三年來,翻新的船隻和新造的船隻都在這裏……太湖可以造船,可以隱藏很多東西不容易叫人發現。但是,太湖的條件並不足以造火炮!再加上,宋誌方精明,他是勢必要拉許多人進來的!若是其他人不髒手,又怎麽能捆綁在一起呢!罪民也是鬼迷心竅,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說完,還稍微將頭抬起一些,試圖看清林雨桐的麵色,“罪民句句屬實,覺無推脫之意。罪民是商人,商人見了賺錢,就容易衝昏頭腦!罪民參與的初衷,就是想偷偷的給船上裝上火炮,帶貨出海的時候心理安穩呀!雖說有朝廷護航,但是護航……不是都及時的!海上的情況變化快,很多時候真就來不及!而且,洋人的商船上多是帶著這些東西的,去外麵做生意,當地人對橫的格外的忍讓,人家開幾個價就幾個價!咱們就不行,咱們是到哪,人家都敢跟咱們來橫的。我就想,咱也裝上大炮……那是唬人呢!比如,咱們是不是可以在出海的時候,從朝廷買一些炮彈攜帶上。回來的時候,若是有剩的,可寄存在口岸上,下去出航再用。罪民當初真是這麽想的!數次舍弟給朝廷上折子,都提過這件事。但是朝廷始終不允許!”
火器這東西,絕不能在民間開口子!一旦開個口子,會迅速泛濫的。
林雨桐不跟他廢話,這會子一開口,恨不能把他身上的罪責都一把給推幹淨了。
可這家夥的嘴卻一刻不停,又聽她絮叨說,“娘娘知道r本嗎?您知道r本的幕府嗎?”
淩駕於皇權至上?
林雨桐就笑,“淩駕於皇權之上是個很有誘惑力的說辭。”
趙雄不住的磕頭,“罪民覺無淩駕於皇權之上的想法。隻是當時他們說,幕府的根由就是天皇輕視武士,這才引起了武士的不滿,武士不滿了,於是他們組建了幕府。當時罪民就想,自家的提議一項也過不了……這是朝廷在輕視商人。是的!很多跟罪民一樣想法的人,都覺得,朝廷是在輕視商人!”
吳應鶯就道:“你從哪裏看出來朝廷不重視商人?從皇上登基以來,朝廷給商人的恩典小了嗎?以前,商人連絲綢都不準穿,這樣的日子忘了嗎?才過幾天好日子,就因為朝廷的賦稅征收的更細節了,更不好鑽空子了,便心生不滿!因為朝廷不許商船攜帶火炮,於是,這又鬧開了!你們有船,好似隻有要炮,隻要有炮彈,就沒有得不來的天下,是吧?這說明什麽呢?說明你們利欲熏心,說明你們貪婪無度。”
“是是是!姑娘說的是!”杜彥恭不住的點頭,“罪臣悔之晚矣!”
“後悔了?”
是!真後悔了!
林雨桐就看她,“該說的都說了嗎?”
他忙道:“罪民是想告訴娘娘,這麽著是不能去太湖的,太危險了!百姓從船廠獲利了,這裏不是外麵的天下……”
林雨桐打斷他,“你不知道來的是我,對吧?”
對!
“你覺得有要緊的人來了,不是皇上,就是我,或者是太子……”
是!
“你是從哪裏見過我的船,知道我要朝這邊走?”
猜的!
“可這太湖水係發達,你怎麽篤定我走這條路?”林雨桐看他,“要是我猜的沒錯,每條路上,我都會遇見來自首請罪的人,對吧?你們聚在一起,人太多了!人多是不會有什麽秘密的,你們都怕別人出賣了你們!至少跟你關係莫逆的幾人,你應該是聯係了,你們在這個地方,就是為了堵住我的,對吧?”
要不然,哪有那麽巧,說給碰上就碰上了?除非他的人從碼頭一直跟到現在,卻送消息的速度,比船跑的速度快。
杜彥恭不敢說話了,又不住的磕頭。
林雨桐就道,“打發你的人,把其他跟你一起的人都請來吧。”
然後,就真的又請來了五個人——張之普、吳寶權、□□恒、白雲峰、袁叔仁。
郭東籬算是領教了,這五個人分別是鹽商、糧商、經營錢莊營生的、綢緞商、藥材商。他們應該是都沒有直接參與到具體事務裏去的,用他們的話說:他們是被騙了,隻是拿錢出來投資船廠,別的並不知曉。知曉之後,又被人脅迫,實在是害怕的很了。
是的!五個人一開口,就是這番說辭。說的一個比一個無辜。
杜彥恭此人聰明就聰明在這裏,參與的人不少,但他把這些人拉過來了,他們成了一個整體,以對抗其他的人。那個跟他一樣參與的極深的,就成了罪魁禍首。
無辜是嗎?
好啊!且在外麵跪著吧。
日頭偏西的時候,一艘快船極快的靠了過來,來人正是鄭芝龍,“教官。”
林雨桐點頭,“到位了嗎?”
“入夜就能靠過來,堵住太湖所有出入口。”說著就請罪,“海上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我都不曾察覺……”
這不是你的錯!算來算去,是能算人心,“不說這個,你回去安排吧,必須把進出的路都給封死了。”
是!
夜幕緩緩的降臨了,一艘艘大船靠了過來,將進出的路全都堵死了。
而後,數百條快船全都朝這邊圍攏了過來,鄭芝龍和仇六經都到了。
杜彥恭白了臉,這麽像是怪獸一樣的東西,開進內河原來是這麽一副樣子!在海上從不覺得這戰船有多大,而今再看……這要真硬打的話,怎麽可能打的過?
這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杜彥恭就站出來,“娘娘,罪民知道自己罪無可赦……罪民不求饒恕,隻求戴罪立功!罪名帶路,順便勸降!”
勸降?不用!
林雨桐叫鄭芝龍,“船上都配備了喇叭嗎?”
是!
“叫他們凡是看見船看見島嶼了,就用喇叭喊!”
喊什麽?
“喊宋誌方等人意圖謀逆,朝廷已經洞悉,太湖已經被圍住了。為了防止牽連無辜,皇後有令,朝廷隻誅殺首惡,其他人等概不牽連!船廠朝廷不動,交給全廠所有工匠雜役所有,按人持有份額,按月分紅……擒拿誅殺賊首者,賞男爵爵位,得十倍該得份額!”
杜彥恭:“……”他渾身都癱了!
竟是就這麽著給瓜分了!
鄭芝龍應了一聲,安排去了!一艘艘快艇快速的沒入黑暗裏,不大工夫,就聽到喇叭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大致能聽到喊的是什麽。
這些兵卒也不是念書的,他們有他們的理解,“……賊首們想造反,跟著謀逆是死罪!娘娘說了,隻要緝拿了首惡,別人都不追究!不光不追究,你們船廠歸你們船廠的所有人所有了,有多少人就分多少份……你們廠有五千人沒?沒有吧!但你們這個船廠,每月能賺成十萬……每個人每月有二十兩,這股份是你們的,將來是你們的兒子的,你們的孫子的!將來掙的更多了,分的就更多……一頭是死,一頭是給子子孫孫掙一份保障……兄弟們,怎麽選擇全在你們!明兒天一亮,萬炮齊發,死後葬身魚腹,與人無尤呀!”
許修之、陸佐臣和宋誌方真就在一處湖心島上,商量這個事情怎麽辦?
那麽多船圍過來,他們能不知道嗎?
他們知道了!但不慌!太湖的水域跟迷宮似得,在裏麵捉迷藏也能拖些日子。逮住機會一入河道,總能混出去的!不行就去海外。至於一家老小,在爆|炸之後已經偷著往海外送了!他們本也是想把這些船帶出去的,誰知道,內裏先反了。本想著,摸過來且得些日子呢,誰知道這麽快直接就找過來了!過來就過來了,隻要能逃,其實真不慌。
可誰知道,皇後想出這麽個法子出來!這往哪裏逃呀!太湖的水域再跟迷宮似得,那迷的是外人。常在這裏走的人,怎麽可能迷?這些人要是反了,要逮他們,他們還有的跑嗎?
三個人站起身來,趕緊就往出走,趁著都沒反應過來,還有走脫的機會。
快!
可誰知道一打開大門,外麵一片火把,各式各樣的船把小島圍堵的死死的。
造船的老師傅,姓王,王老頭站在最前麵,“三位東家,咱也不知道你們造船,是要幹掉腦袋的買賣!咱們一輩子就生活在水上,咱自家也打船用,朝廷也沒禁止過。因此,你們說開船廠,咱也沒多想。可如今,娘娘都來了,那必是你們幹了那事了!一則,皇上和娘娘都是好的,咱不該造皇上和娘娘的反。二則,兄弟們都想有個穩當的飯碗。以前,咱吃東家的飯,以後,咱吃自家的飯。便是我不動,兄弟們也不會放了你們的!你們是跟兄弟們走,叫兄弟們親自壓著你去見娘娘呢,還是……受些皮肉之苦,再去見娘娘。”
半夜裏,遠遠的一支船隊就靠過來了,押解的可不正是那三人。
林雨桐就看張之普等人,“怎麽?覺得你們又是糧商,又是綢緞商的……你們若是罷市,朝廷和官府都會很麻煩,是吧?麻煩嗎?不麻煩!”
說著,就看仇六經,“傳令下去,這幾家的商鋪產業,依船廠之例,改為在其中做工者,全體所有。若有爭執,朝廷隨後會派人予以協調。”
仇六經應了一聲,立馬去辦去了。
董白突然覺得膽寒,這幾下的事若是傳揚出去了,那凡是大商家,是不是就得小心著點。他們但凡有一點不法之事,他們趕下台,而後平分那份產業。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
朱穀雨說,娘娘清洗江南,得血流成河。
是!人是得殺的,犯事的一個別想跑,此次回去,才是追究責任,定罪的。可真正的清洗,卻遠不是殺人那麽簡單!從此之後,江南會進入另一種模式,許是江南世家這個詞,從此便不會再有了!
這不是清洗,這是徹底的從跟上給斬了!
此刻,娘娘和顏悅色,跟那個押著人犯的王老兒說話,“……咱們很多兄弟,必是被蒙蔽的!皇上知道這一點,我也知道這一點,對大家,我是信的過的!應天死了一萬多人,偏官府說是地震火災……這預警的事,不是說回回都準,便是這次沒預警到,其實這都是正常的。為什麽朝廷要下旨查呢,還派了欽差來,甚至我比欽差早一步,急著就南下了呢?應天不比其他地方,這是大明的龍興之地。況且,江南之於天下,何等重要!自來就有話說,太湖熟天下足的諺語,咱們太湖的百姓,負擔著新民那麽多人的飯吃……你們對新民來說,都是功臣呀!”
可不敢當娘娘誇!
林雨桐擺手,“我說的是實話!關於船廠的事,咱們自己推舉管事的,目的呢,就是要叫船廠繼續盈利!若是無此等擅經營的人,也可朝外聘,不外乎花錢的事。除了紅利之外,咱們還該獎一些多幹能幹之人,才能保證船廠不斷盈利。這裏麵的細則很多,你們都沒接觸過,隨後,朝廷會派人來,凡是不懂的,就去問。朝廷不監管,也不收取額外的銀錢……”
說的很細致,很細則,把每個押解犯人來的人名都叫記下,再三的核實之後,才目送這些人離開。
宋誌方抬眼看林雨桐:“娘娘,您這才是毀了新明的根基!若是這事傳出去,還有多少人敢在新明做買賣?”合理合法的做買賣,新明永遠歡迎。
但因為手裏有幾個錢,就想左右其他的事,那是癡心妄想。不要覺得誰是不可替代的,沒有你們,轉眼會有別的人以別的方式冒出來,這才是規矩。
你,連同你們,都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林雨桐往船艙裏去,路過的時候說了一聲,“你們的家眷走不了的,攜帶的錢財也走不了的!若是誰敢收留新明追剿的要犯,那鄭將軍會帶著戰船開過去討要的!你們猜,會不會有誰不長眼的敢留她們呢?”
不會!無人敢留!
是啊!連屬國和周邊的小國都不敢,你們還在如來佛的掌心呢,你們就敢了?是該說你們無知呢?還是愚蠢呢?
“你們得祈求老天保佑,保佑那些被你們牽連的商家,不會去刨了你們的祖墳!”
許修之喊:“娘娘,如此,江南會亂的!”
亂唄,不亂,怎麽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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