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35)三合一(明月清風(235)說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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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清風235)
    說起兒媳婦, 桐桐說郭東籬,四爺毫不意外。
    但這個咱覺得好還不行呀,還得啟明也覺得好, 人家孩子也沒瞧上其他人, 都好,這才叫好。
    可好端端的, 並沒有見麵的機會!
    怎麽辦呢?
    這不是每一旬問政院都要進宮來問政嗎?走吧!都這去吧。那樣的場合男男女女都有, 並不突兀。
    於是,今兒這問政殿好生亮堂,皇後帶著這麽十一個姑娘進來, 當真是奪目的很。這大殿瞬間就亮堂起來了。
    四爺看桐桐, 拉了桐桐坐在了上位。
    啟明在對方見禮的時候,隻叫了免禮, 就迅速的收回視線。他後麵跟著的一群小夥子,一個個的擠眉弄眼起來,啟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之後這才都老實了。
    一個個的才坐穩,有些人看到叫人驚豔的姑娘, 不由的多瞧兩眼,還都站著呢。卻不想有人在四爺和桐桐說話之前說話了, “……這是新明的問政殿,別人有資格進來嗎?”
    說話這人是莽古濟,她說的時候盯著愛蘭珠,眼神惡狠狠的。
    莽古濟的女兒, 豪格的福晉,之前一場大火, 丟了性命。就像是大家都知道,這其實就是豪格殺妻了!他殺了莽古濟的女兒, 而之後,皇太極以豪格府邸失火,損毀財物為由,又賜給豪格不少東西。這在莽古濟眼裏,就是皇太極對豪格殺妻的獎賞。
    於是,莽古濟看到愛蘭珠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了!她現在是瑞王妃,若是願意,是可以來問政院的。於是,不甘寂寞的莽古濟真就入了問政院。
    這段時間林雨桐不在京裏,也還真沒見過莽古濟在問政院的表現。
    這是第一次,誰知道她就衝著她親侄女來了。
    愛蘭珠看向林雨桐,林雨桐鼓勵的看她,她就站出來,“敢問王妃有何指教?”
    “這是新明的問政殿,你是誰?你以什麽身份來的?”
    愛蘭珠就指了指太子身後的嶽樂,“他來得,我為何來不得?他在,王妃不言語。我來,王妃就瞧不順眼。敢問,您是以王妃的身份來問這個話呢?還是以大清長公主的身份,在新明的問政殿,跟我辯一辯大清的是非恩怨?”
    莽古濟冷哼一聲,再沒言語。愛蘭珠默默的退回她的位置,一言不發。
    娜仁低聲道:“你們大清……挺有意思呀!”這很該寫信回去,告訴阿爸一聲的。
    愛蘭珠垂下眼瞼,不跟娜仁說話!她們倆人之間,相安無事最好!成為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李信站起來,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他現在主持著問政。
    此時,他站起身來,“新明五年七月,第三次問政,啟。”說著,就抬眼往下看。
    簡王起身,點了一個,這個次序得他定。
    點的這個人,林雨桐也覺得陌生。啟明在邊上就低聲道,“此人是張采舉薦進問政院的,該是以前學社的人,此人叫侯方域。”
    侯方域?
    “是!父親是禦史台的侯恂,祖父是太常寺寺卿。”官宦世家出身。
    林雨桐嗯了一聲,有些印象,好似跟秦淮八豔的某一個有過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反正公子哥們,都挺多情的吧。
    此人年紀,得有個二十四五歲吧,很年輕。
    他站起身來,然後拱手,之後才道:“臣聽聞西南無|為教在民間盛行,有張姓教主帶著信眾造反,雖很快被剿滅了,然,這種種教義何意在新明能不斷滋生呢?早些年,聞|香|教蔓延之數省,這才剿滅了幾年,又出現了這樣那樣的教,敢問陛下,朝廷對此可有良方良策。”
    四爺指了指太子,“叫太子告訴你。”
    啟明看他,“不管是什麽教,能發展起來,有兩個必不可少的因素,第一,百姓們對現今的生活不滿。第二,大多數信眾,都是特別容易被愚弄的百姓。所以,朝廷緊要的是做兩點,其一,永遠得顧著百姓的肚子,吃的飽,還得吃的好,吃的好了,還得有餘錢花,有餘錢花了,還得給起子孫後代晉身的機會。人得永遠存著盼頭,他便沒時間不滿了。其二,開啟民智。這些教裏,有兩種人,一種是騙人的人,一種是被騙的人。騙人的人,屬於聰明人,他們通過欺騙別人而攫取利益。被騙的人,不是笨,而是見識少,他們是渴望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現實中無力獲取的東西。對這兩種人,朝廷分別對待。第一種人,一旦發現緝拿,殺無赦。第二種人,便是要開啟民智的那部分人。可這部分人,往往年紀更大些。有些是老者,有些是人到中年。年輕些的,要麽是沒受過教,要麽是想投機取巧。更多的,其實是女子。女子缺少受教育的機會,她們的見識僅僅在內宅。但她們卻是可以影響人心的所在。因為她們是母親,一個家庭,母親若是信奉什麽,孩子自小耳融目染,長大了怎麽可能不受影響?所以,開啟民智之事,迫在眉睫得去做,但做了之後,收效在以後。早前黃道周黃大人上了一道折子,折子上說,人才如樹木,須得數十年始可用。這說的便是‘百年育人’的道理。這是個得緊著做,但卻急不來的事。”
    侯方域手裏不停的記著,但眉頭卻皺緊了。太子這個話說的,怎麽說呢?有道理嗎?真就是這麽個道理!他暫時沒想到要去怎麽辯駁。他說女子更容易被蠱惑,進而又一次提了女子教育……這其實已經是在指責了!朝廷一直有這個意向,但這不是阻礙重重嗎?這事得緊著做,可朝廷想緊著做,奈何p;這是朝廷不作為嗎?
    不是!這是nbsp;太子是在問:本來已經開始著手的事,愣是沒辦成,你咋還有臉問呢?
    他是這麽理解的,緊跟著就聽太子說,“關心這些個邪|教,這很好!這樣,事關開啟民智的事,你想想,回頭上一道折子來。”
    扔出來的難題,順手給推回來了!太子是個太極高手!
    吳香兒看著這人吃癟的樣子,不由的勾了勾嘴角,原來問政這麽有意思呀!
    簡王重新指了一個,有問的再問就是了。
    這個站起來的,年歲也不太大,有個二十六七歲。四爺低聲跟林雨桐道,“此人是冒辟疆。”
    冒襄,字辟疆。
    嘿!這些人還真就這麽給冒出來了。此人是誰舉薦來的?
    “此人跟方以智關係莫逆,書院和方家共同舉薦的。”
    林雨桐心裏嘖嘖,那個侯方域跟好似跟李香君有過一段感情,那個戲曲《桃花扇》說的就是這倆的故事。
    而這個冒辟疆……先是跟陳圓圓有過一段過往,後來陳圓圓被擄到了京城,他又跟董小宛相愛了。
    當然了,她們的出身,肯定是為妾的。這兩人家裏肯定是有妻室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自己的學生妹人敢叫她們做妾,她們的眼界,也已經不會給誰去做妾了。
    她自信滿滿,覺得他們之間,再不可能有交集。可誰知道,過了兩個月不到,就出事了。
    入秋了,今年的秋雨特別多。早上她給學生上課,下午,她們每個人的課程就不一樣。
    方以慧會去求真館,左嫻雅會去律院或是自己讀新明律,不懂了就問。楊寶瓶在女官事務署,跟著高桂英學著處理事務。吳應鶯去了娘子軍,跟著紅娘子。刑沅跟著仇六經,董白去了工部的紡織局,裏麵大部分都是女工。吳香兒會去朝廷開始籌建的皇家書院幫忙。
    皇家書院分出個女子書院來,這是女子書院的最高學府,也就是你這兩月,才開始籌建的。
    娜仁和端靖,下午在補漢話課,時間是自由的。
    郭東籬嘛,林雨桐將她給秦良玉將軍送去了,做個親隨都行。
    秦良玉將軍年紀大了,到了這個份上,什麽看不明白呀?一般跟東宮的來往,她都交給郭東籬。
    今兒也是,秦將軍將手裏的折子遞給邊上的郭東籬,“這是鄭芝龍鄭將軍的折子,要的緊,你親自跑一趟,叫太子看了,你順手帶回來。”
    加急的折子?
    “嗯!”秦良玉點頭,還叮囑說,“雨傘帶上,路不短呢。”
    是!
    於是,郭東籬拿了折子,急匆匆的就往東宮去。
    東宮忙而不亂,進進出出的人都走不淋雨的遊廊,這地方就顯得有些擠。
    白官正抱著折子往出走了,就跟郭東籬走了個麵對麵,他馬上揚起笑臉,“郭姑娘替秦將軍送折子呀?您進去吧,殿下在東暖閣。”
    好的!
    東暖閣的門開著,有在外麵等的,也有往出走的,一個個的進進出出。穀有道在門口的位置維持秩序,看見她來了,就招手,“是軍機的折子?加急嗎?”
    “加急!馬上就得要。”
    穀有道直接放行,“進去等吧。”
    進去的時候太子坐在榻上,皺著眉頭,正跟誰說話,看著像是吏部,好似之前見到過。
    就聽太子道,“……早就說過,江南官員任命,尤其是要注意異地回避……結果你看看這舉薦來的名單……我叫人提了檔案查了,各個都出身江南。這是想幹什麽呀?”
    “可是,如今候缺的就這麽些了!”
    太子的嘴唇緊抿著,感覺隻有如此,才能把罵人的話給堵回去。就聽太子說,“候缺的隻能這麽用嗎?從各地抽調考評好的,不是江南出身的官員……調任之後升一級使用,再用候缺的江南出身的人,去補其他地方的缺額。”
    轉一圈的事,豬腦子呀!從哪弄這麽個死心眼來?
    此人不適合吏部,啟明默默給這人貼了標簽,然後把折子打了回去,等人一出去,他就跟王承恩說,“記一筆,回頭就把這人調到戶部管銀庫去!”
    郭東籬低頭,不敢叫人瞧見她臉上的一抹笑意。
    那邊王承恩應承了,添了茶,提醒道,“殿下,郭姑娘來了,怕是軍機有急事。”
    啟明這才抬頭,伸手要了折子。
    郭東籬遞了折子,退遠,等著呢。
    啟明拿著折子看,感覺秦良玉在逗他,這是什麽緊急軍務?折子上說的是那批收繳的火炮,幾次檢測,其質量都不能跟朝廷造的相比。秦良玉的意思是,銷毀了可惜,用於練兵吧,又有些浪費,能否將其賣給蒙古。
    賣是沒問題的,但是運輸是個問題呀!那玩意危險,從南到北的運輸,瘋了?
    他把折子合上,秦將軍已經不是一次拿不太急的事情當急事來處理了。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娘看上了就行,幹嘛一趟兩趟的把人往眼前送?
    他端著茶抿了一口,抬眼看站的很遠的姑娘。
    穿著製式的衣裳,頭上毫無墜飾,麵色素淨,不施粉黛,來的一路上多少淋了一些雨,袖子和裙擺r >這會子注意到自己在看她,她掀開眼簾,不回避視線,而是以眼神詢問:殿下有什麽要問的?
    啟明收回視線,點了點一邊的椅子,“你坐。”
    謝殿下。
    她安穩的坐了,等著上麵的垂詢。
    啟明就問說,“這個折子你看了?”
    沒有!有規定,不能隨意看折子。
    但還是會有人好奇想看看的,也不是非不能看!啟明就將折子遞過去,“你看看。”
    郭東籬接過來,看了一眼,折子並不長,就那麽點事:可這事……急嗎?
    她想不明白,就抬頭看太子。
    啟明收回視線,顯然,她也沒多想。於是,他就道,“怕是雨多,不好存。”
    哦!那值不少銀子呢,要是這麽著,確實挺急的。
    “你怎麽看?”啟明問她。
    郭東籬愣了一下,趕緊起身,雙手捧著折子遞過去,“小女不敢妄言。”
    恕你無罪!
    “蒙古……太遠了,也不安全,這入秋後,先是雨,而後北邊入冬早,給蒙古確實不是上策。小女以為,該就近給台彎送去!江南那些世家勾結海盜倭寇,可見他們狼子野心,時刻想撲上來的。這種時候,孤懸海外的台彎更需要這些東西……”說著,就愣了一下,“這些是小女的淺見,但小女不明白的是,這般的道理,小女都明白,為何鄭將軍會上這麽一份折子?”
    啟明便笑,接了折子批注上運往台彎的話,直接遞給她,“想知道原因呀?”
    是!
    “孤不是你的先生,要拜師空口白話可不成。”
    郭東籬:“…………”她接了折子,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話,隻當是太子心情好,調侃了兩句,其實問出來,就已經是逾矩了。趁著太子心情好,趕緊撤吧,“秦將軍還等著呢,小女告退。”
    高個長腿,三兩步給跨出去了。
    王承恩含笑說太子,“殿下,您太嚴肅了!把人嚇回去了。”說著,又給太子換了一盞熱茶。
    啟明將茶給他,“你喝吧!”
    我不渴!
    “不,你渴了!”真不渴!
    “說了那麽多話,該渴了。”
    王承恩:“……”嫌我話多?不話多行嗎?您不娶媳婦,我不需要娶媳婦,但其他跟著您的人都急著要娶媳婦的呀!您這老不大婚,都挺著急。這個郭姑娘就挺好的,大家都覺得挺好的,大大方方利利索索的,最是端正不過的人。自己點了幾句,還遭嫌棄了!得!這事真成了太子不急太監急了。
    郭東籬急匆匆的回去,交差之後,還是在思量這個事!不懂就問呀,她先記下來,打算明兒上課完了就問先生。
    可今兒的差事還沒結束呢,秦將軍的隨從就進來了,“郭姑娘,外麵有人找。”
    啊?誰能找這裏來?
    結果一看,來的是楊寶蓮。
    你不在女官那邊忙,跑來幹嘛?
    楊寶蓮拉了郭東籬去遠一些的遊廊處,“出事了!”
    怎麽了?
    “你記得問政院那個叫冒辟疆的嗎?”
    記得!咱們跟他之間,沒有交集呀!
    “這人在鬧和離,他妻子從老家趕來了,帶著他母親和他的兒女,都不同意他和離。他堅持要離,他妻子堅持不肯離……結果,他將和離這個事,鬧到了衙門,要衙門來判決和離。”
    郭東籬一下子就愣住了,這樣的案子還從來沒有過!但律法上確實有強迫婚姻是為有罪的規定。
    這案子確實是棘手,可能跟納妾這些東西有衝突。但這也跟咱們幹係不大呀!
    楊寶蓮低聲道,“冒辟疆見過董白,說是一見傾心……”
    這話是誰說的?
    “方以慧說的!她聽他哥方以智說的,方以智和冒辟疆是多年好友。”
    郭東籬皺眉,“這話不能再說了,馬上著人把董白叫回來,她最近還是別出去了!”為這個要是鬧著和離,影響得多壞,“你去安排,我去求見先生。”
    楊寶蓮拉住郭東籬,“這事董白很冤枉,她並沒有別的心思,鬧不好壓根就沒跟那個冒辟疆說過話!”
    知道了!趕緊去吧。
    於是,林雨桐就見到了郭東籬,然後聽她說:男方休不了妻,卻要衙門判決和離。
    自古以來,不是說夫妻非能從頭過的尾,但自古以來,這婚姻結束的形式都無非是那麽幾種。
    第一,七出。
    七出包括:不孝順父母;生不出兒子,這個生不出兒子指的是,妻子年過五十,自己生不出兒子來,還不叫丈夫納妾生子,這就是犯了七出,可直接休棄;而後是與人通奸;心生妒忌,不準政府納妾或是虐待丈夫妾室等等;有傳染病的,也在七出之列;挑撥夫家關係;不經丈夫公婆允許就動用家中銀錢。這都在七出之中!
    現在的律法給改的,不孝順父母不行,但沒那麽嚴苛。生不出兒子就休棄,這也不行。不準丈夫納妾可以,但虐待人不可以。有傳染病若是婚前隱瞞,這是可以不用負責的。但是婚後得病了就要休棄,這是不可以的。挑撥家族關係,日子過不下去,確實覺得女方人品堪憂,可以上衙門去告,申請衙門調查,而後確實都屬實,不管女方願意不願意,衙門都能判決離婚。至於說關於動用家中錢財就被休棄,這是不可以的!妻子有一定的財產支配權。
    這些年因為女方的品性和惡習,衙門接到過男方遞過去的狀子,有的是誣陷妻子,有的是屬實。誣陷妻子的,衙門會勸,說你要離嗎?這種和離,有對方誣陷的前提,你能得到經濟上的補償。你要知道,不惜用這種法子跟你和離,真要是過下去,真說不好等著你的是什麽。至於說屬實的,那就直接判離了。這種事也不會鬧的很大,女方考慮到之後再嫁的事,人品堪憂,誰娶呢?
    因此,最多就是案件在當地有人討論,其他的還沒見什麽動靜。
    總之,律法是在不停的調整的。
    對原本的七出改了之後,但也有沒怎麽改動的,比如,一直在婚姻中奉行的‘三不去’。這三不去,指的是:妻子若是無娘家可回,不能被休棄;妻子為公婆守孝服喪三年,不能被休棄;娶妻子時貧賤,後來富貴之後不許休棄,這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了。
    但是,三不去的情況在有惡疾或是有通奸行為的時候,就不起作用了,該休還是得休。
    律法基本沒動三不去,不過是給惡疾分了情況,婚後染病的,不可休棄。
    第二種呢,就是雙方自願和離。
    若夫妻不相安,可和離。唐律中就有這樣的規定,後來一直保留了。就是兩口子過不到一塊,也不是你有問題,或是我有問題,反正就是不想過,過不到一處去!彼此都同意和離,那寫個和離書,或是男子寫個放妻書,去衙門報備,這就完事了。
    這種在唐宋的時候還很常見的,倒是到了明朝之後,這不是說貞潔呢嘛,所以,很少有女子主動和離的。真要是被和離了,一條繩子吊死了事。
    因著考慮到這一點對女性的傷害,律法上對此有規定的,女方若是不同意和離,不許任何人強迫。若是幾方協商,夫妻扔不能相安,可求衙門決斷。
    衙門判決,這也是自古就有!不過那是義絕和斷離。不過這種特別的少,且是事情特殊的情況下官府才會判決。
    義絕呢,是一方罵了,打了或是殺了另一方的長輩,屬於矛盾不可調和的,那你們義絕吧!不管你們夫妻感情如何,官府直接判離。
    斷離呢,其實保護的還是女性。比如,男方逼迫女方為娼、丈夫把妻子典當給別人、再就是女方在男方家裏,被男方家中的其他男性強迫發生了不可發生的事,那衙門會管的,先斷離了,再問罪其他。
    律法改動的時候,義絕這裏改了,罵人打人殺人,該是什麽罪就是什麽罪,至於這之後人家兩口子能不能過,人家說了算。而斷離呢,這個沒有改動,這確實是在保護女性,衙門強製性的斷離了,是恰當的。
    可冒辟疆突然提出的和離,其實不屬於上麵的任何一種。他這應該算是夫妻不能相安,所以要和離。但這種和離,得是你先說服女方,女方同意了,你們簽了和離書了,衙門留檔就完了。可你現在是,女方堅持不離,也孝順公婆,也給你生養了子女,婆婆也不願意叫兒媳婦離開,但是,冒辟疆就要求合理。人既然有締結婚姻的自由,那我也有結束婚姻的自由。
    哪裏錯了嗎?
    可這事影響壞就壞在,會有人去質疑,說是真的不叫納妾,就是好的嗎?很多女人會惶恐,會害怕,原來不犯錯,男人隻要想和離,這也能離呀!那我還不如叫妾室進門呢,好歹不能撼動我的地位。
    不叫納妾,本來是為了大家都好的,結果這些人先反對了,將會如何?
    這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叫社會風氣回到以前的事。
    況且,冒辟疆看上董白,這事隱秘嗎?他自己瞧上了,然後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們之間以此來調侃,知道的人不會少!
    這個時候,無緣無故的,你找府衙給你判和離的官司,要跟無過錯的妻子和離,這是想幹什麽?
    林雨桐特別生氣,她說郭東籬,“你跑一趟,去衙門調了這個案子過來,這個和離案,宮裏給判。”
    先生!
    “去吧!”林雨桐的表情難得的冷肅起來,“等雨停了,我要公開判這個案。”
    是!
    冒著雨,郭東籬急匆匆的去了。林雨桐卻在屋裏轉圈圈,在士子中間自來有一股子風氣——風流!且以風流自傲。
    看看被朝廷禁的書,那都寫的啥玩意?有些東西大行其道,或是偷偷的大行其道,必是有根由的!之前把風月場所給禁了,這股風氣當時扼殺住了,但是呢,人性這個東西就是這個樣子的,不往這個方向使勁,就往那個方向使勁。
    林雨桐手邊的折子,是太醫院送來的。是每年各種藥的賣出去數額的匯總,這兩年,有一種治療性|病的藥,銷量呈增長趨勢。這說明什麽?說明背後的勾當一點也沒少。
    而文人把這種染上的梅|毒,稱為‘情寄之慯’。很多老舊文人不能出仕,他們不得誌但也不離開新明,說是寄情山水隱居鄉野,可其實呢?壞的是風氣!
    民間的壞風氣抬頭了,官場上若是再不整治,這股子流毒貽害無窮!
    關鍵是自大明走了衰敗期之後,這種風氣就太盛了。風氣盛,就代表著有些東西大家習以為常。習以為常之後,大家理所當然的覺得這是合理的。就像是寶慶公主那個駙馬趙輝,若不是風氣使然,他憑什麽養著那麽些姬妾還能掌管皇室宗人府?咋不一巴掌打死他算了。
    哪怕是公主死了,你這也不合適呀!可是沒有!人家一直受到重用。
    這可不是好事情呀!
    林雨桐覺得律法還得改,女子通奸就能休棄,那男子呢?不懲處嗎?女子有惡疾,這是自然疾病,不可休棄!但是男子若是因與人為奸染上髒病,女子也該有權利要求合理。
    等天晴了,林雨桐說辦就辦,不是要和離嗎?
    好啊!咱今兒就給你斷一斷這個官司。
    林雨桐要出門的時候,董白急匆匆的來,“先生,這事因我而起!”
    你可有給對方什麽暗示?
    “怎敢?學生不曾單獨見過他,更不曾跟他說過話。怎麽會有什麽暗示?”
    那你何錯之有?女子長的好看,就有罪?叫他看見了,也有罪?沒這樣的道理!
    往出走呢,周寶過來了,“娘娘,皇上說請您稍微等等,他同您一道兒去。”
    好!
    四爺過來的時候急匆匆的,“別急,也別氣。”
    不是急,也說不上是氣,就是單純的,怕咱們辛苦走了一圈之後,因為一點突發事件,前功盡棄。
    四爺牽著桐桐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道,“不管這件事裏,有多少不道德,但是它開了一個頭。”
    就跟民國時候,那位才子跟原配似得,事本身叫人頗為不齒,但從社會的角度看,總是在某一方麵有了進步的。隻要處置恰當,引導下去,結果未必是壞的。
    這樣的案子特別容易引發關注度,人多到四爺和桐桐壓根沒有想到。而且,很多的女子走出了大門,雖然還帶著圍帽,但還是走出來,來關注這個事件了。
    站在最前麵的,永遠都是那些讀書人。他們的想法總是叫人捉摸不定,他們的決定也總是那麽叫人猝不及防。
    台子上兩把椅子,四爺和桐桐一人一把。對麵站著,一邊是冒辟疆,一邊是冒辟疆的母親、妻子、兒女。
    離?”
    是!臣要和離。
    四爺問他,“你妻子可有過失?”
    “不曾!徐氏自來賢惠,進門之後,侍奉母親,從無違逆。先後生了兩子一女,悉心照顧教養,操持家務。可自臣入京求學以來,我們夫妻分離整整三年了。臣與她,整日裏無一言可說。說是夫妻,可卻與陌路人無異。臣不要家產,家產悉數給徐氏,留作她以後生活之用,然則,臣著實無法與她以夫妻之名度餘生。”
    林雨桐心裏歎氣,大概才子真的有才子的脾性吧!此人在曆史上留名,一是他的才情,二是他多方逃難之後,不肯侍滿清。三嘛,就是與董小宛的愛情。
    當然,不獨獨與董小宛的愛情,他與十多位女子都發生過感情。
    他的一位知己評價他,說是他平生無三事,其一,頭上頂戴父母;其二,眼中隻見朋友;其三,疾病妻子無所恤。
    才子是真才子,風流是真風流,然而作為丈夫和父親,他整個就一混蛋。
    之所以跟董小宛的愛情值得回憶,那是董小宛最有名。這麽一個女子,跟他相愛,追隨一生,難道不值得稱道?可這值得稱道的愛情背後,是另一個女子一生的悲劇。
    林雨桐就看向消瘦蠟黃麵色浮腫的徐氏,“你不願意和離?”
    “是……妾身還有……還有孩子要照管,妾身不能離了孩子……”她的手緊緊的攥著孩子的胳膊,孩子依偎在娘懷裏。
    林雨桐就說,“他這般要跟你和離,若是不和離,他可能會惱怒於你,你的日子隻怕不好過!”
    “妾身知道……可孩子……”
    “若是孩子跟你呢?”
    可孩子誰教養呢?
    林雨桐:“……”就跟你不和離,他就會留在家裏教養孩子似得。她就說,“孩子長到這麽大,跟父親是陌生的!這種情況下,孩子可判給母親。”
    冒母忙道:“不可,娘娘!孩子姓冒!”
    林雨桐擺手,“孩子姓冒,歸他們母親撫養。孩子的父親有教養之責,該給的撫養之資,一文都不能少。且事關孩子的事務,他有責任照管。況且,孩子要進學的,進學之後有先生。不和離,他未必會管孩子。和離了,事關孩子的事,他若不管,你可去告他,衙門給你做主。”
    這話一出,對大家的衝擊極大。
    林雨桐見徐氏沒說話,顯見是心裏掙紮,這是鬆動了。她回頭問冒辟疆,“你呢?你可否願意讓妻子帶走孩子?這是她和離的第一個條件。要不然,誰也不能將她和孩子分開。”
    冒辟疆不顧冒母不停的擺手,還是點頭,“臣答應了。”
    徐氏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在他心裏這便是連孩子也舍棄了。
    林雨桐眼神幽暗,“徐氏要撫養照看孩子,你除了要給予撫養子女之資之外,還得給徐氏贍養費。徐氏一日不再婚,你就得給一日贍養費,這個,你可應承?”
    徐氏的頭一下子抬起來了,目光灼灼的看皇後。,男方得分出幾乎全部的家產、得放棄孩子、還得給女方贍養費的話,那和離呀!
    和離才輕鬆了呢!不用伺候公婆看人臉色,不用擺弄家裏的瑣碎關係,不用每日裏戰戰兢兢。我獨自過活,有錢有閑,孩子有事處理不要,他還必須得管。
    若是這麽著和離,真的難以接受嗎?
    跟婚內的日子比一比,好似和離之後的日子,才是世外桃源吧?!
    要嫌棄條件苛刻,別和離。和離了,就得付出代價!
    林雨桐看冒辟疆,“你可應承?”
    可冒辟疆還是點頭,“我終是對不住徐氏,原也應該。”
    成!四爺當即就給判了,冒辟疆的所有財產歸徐氏所有。冒辟疆每月須得拿出俸祿的三分之二,給徐氏和孩子。
    左嫻雅低聲跟郭東籬道,“娘娘這是給律法的修訂指了方向……”
    是的!娘娘不能一人而定律,但這案子斷的,律法非得朝這個方向靠不可。
    不過,男人們怕是又該抵製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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