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36)萬字更(明月清風(236)攻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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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清風236)
    攻擊我?
    不會!
    郭東籬不解, “這般之下,沒幾個男人肯答應。”
    林雨桐搖頭,“可又有幾個男人會像是冒辟疆那麽冒失, 這麽鬧著要和離呢?他是看上董白了, 且他知道,董白這樣的身份, 是不可能做妾室的。他多情, 也有才子的自信。他自認為,他跟董白之間的障礙,是他的妻子。於是, 他要和離!其實說到底, 還是好|色。女方的地位決定了他的態度。”
    郭東籬點頭,若是董白還是那個蘇繡世家出身, 喪父且無兄弟依靠的董白,這個才子會想著納為良妾,但絕對不會想著和離舍棄了妻子。就是這個道理,“而他仰慕董白這件事, 根本就瞞不住,很快就會傳的到處都是!若真傳出去了, 那你說,大家會覺得我的初衷是為了叫冒辟疆和離嗎?”
    不會!牽扯到皇後身邊的人,大家會覺得最不盼著冒辟疆和離的,大概就是皇後了!若是如此, 那麽皇後提出來的那麽多近乎於苛刻的條件,在大家看來, 這應該是為了嚇唬冒辟疆的,目的還是為了不叫他和離的。
    可是冒辟疆□□薰心, 失去那麽多,仍然要和離。
    那這事怎麽辦?不和離也沒法子,畢竟皇上和皇後親自施壓,也把這個浪子的心都拉不回來的呀!
    郭東籬有點明白了,“隻要有人這麽去想……男人們就會努力的宣傳這種想法,進而叫大家都這麽想。”
    是啊!因為真按照我說的那個辦法去修訂律法,男人們是絕對不會答應,便是女人,大部分也不會答應的!為什麽呢?因為女人們也有兒子,也舍不得把兒子的一切都給兒媳婦。因此,這事不用想,肯定是不成的。事實上也確實是如今的社會背景缺少這樣的土壤!但哪怕沒有土壤,哪怕是個例中的個例,不管過後人們怎麽去解讀它,但這就跟埋種子一樣,這顆種子得埋下去。
    林雨桐就道,“至少,他們在修訂律法的時候,也會退一步,在給無過錯女子的補償上,願意多給一點。身為皇後,哪怕是手裏握著權利的皇後,也休想一呼百諾。有時候想辦成一些事情,是需要一些技巧的。你要的多,朝臣願意妥協一點,跟你達成一致。你想丁是丁卯是卯的跟對方講道理,他跟你詭辯,跟你拖延,跟你各種的爭執……三五年的時間許是就這麽扯皮下去了。”
    明白,您本來想要二,要是說你要二,對方連一都舍不得給你。可你想要二,開口卻要十,對方會趕緊給你塞個三,隻要能糊弄住你不多要,他們就會覺得占了便宜取得了勝利。
    這其實跟做生意討價還價是一個道理,相互掰腕子,看誰的手段更高而已。
    就是這麽一碼事了!林雨桐就說,“你就沒發現,我逼的那麽過分,皇上卻一言不發,為何?你心裏所擔心的,很多人心裏所擔心的,難道皇上便想不到?”是啊!為何?
    林雨桐不說,隻叫她往下看。
    然後就聽說,皇上大發雷霆,在大朝說某些人,枉讀詩書。然後說,做人做官,以德為先。官員不觸犯律法是底線,但他發現,德行操守在官員的考核中,越來越鬆弛了。應該緊一緊弦了!
    以後考核,得看是不是對父母盡孝了,得看是不是對子女盡到撫養教育的義務了,得看是不是能維護好家裏的關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對父母妻子兒子都不能有一顆仁心,能指望你對誰心存仁善。
    以德來考核官員,這自來都有。別的不說,古代這些朝廷,不管執行力怎麽樣,但是當初設定對官員德行的要求,是極高的。那玩意擺在那裏,執行力卻因上位者而異。這幾年,一直在完善律法,但注重了律法,就會忽視道德。
    四爺這次,就是要整肅官場風氣,該緊緊皮子了!要是好端端的,突然提這個,誰也不會太認真,從上到下,對有些東西習以為常了。但這次,四爺就是借題發揮,告訴上上下下,朕很生氣,朕這次是認真的,以後還是認真的。
    且認真的要把德行考核標準細化,要長效的執行它。
    這麽一說,沒人敢說話!大部分人不是那為了情愛腦子發熱的,他們也覺得冒辟疆跟腦子有毛病似得,別管說的再怎麽冠冕堂皇,你這是不是拋棄妻子?皇後都那麽說了,一步一步的逼著你收回那不該有的心思,你都不聽呀!
    內閣軍機這些跟皇後接觸時間長的人自然知道皇後是什麽人,她那麽幹,是真想那麽幹。但同時呢,她知道現在幹不成!她是亮態度,一步一步的逼著大家在給和離的女子多一些保障。而皇後不怕這事引起非議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皇上在後麵接著呢。
    瞧!冒辟疆剛和離,皇上來了這麽一出——冒辟疆的仕途到此為止了!
    這事傳出去,大部分人還是會想:宮裏不是想著叫大家和離的,都好好的過日子吧!為官的男人,想為官的男人,都注意著點,律法犯不得,壞德行的事也不能做。前程的好壞,跟家裏的事是息息相關的。
    緊跟著,宮裏又有旨意,都是嘉獎的。
    嘉獎一位參政院的六品參事,妻子癱瘓三年,他不假他人之手伺候,沒有納妾,沒有嫌棄,始終如一。皇上就說,待妻如此之人,侍君必然忠誠。賞賜三百畝皇莊一個,黃金百兩。
    雖然沒因此而升官,但這又是給金子,又是給莊子的,這是入了皇上的眼了呀!就是熬資曆,此人也能升的上去的。
    林雨桐隨後也嘉獎了一戶,這一戶人家呢,情況特殊。他們家本是那幾年旱災嚴重的時候,從西北逃難來的。年輕的小兩口,男人抱著女兒背著兒子,女人攙扶著婆婆,一路逃難。結果走到半道上,遇上山洪,一家子人給衝散了。山洪那麽大,女人帶著婆婆,男人帶著兒女,這一散開,就都以為對方是活不了了。
    男人帶著兒女來了京城,流民嘛!朝廷有差事征兆他們,男人想去,又因著有孩子,沒法撇下孩子。沒辦法之下,隻得把孩子托付給一個也帶著孩子的寡婦,給寡婦一些銀錢,相互幫襯著過日子。守了三年,打聽了三年,還回去原來的地方找了,但都沒有消息,男人就跟這寡婦成親了,寡婦對男人的孩子很好,男人對寡婦的孩子也從不藏著私心。後來男子入了伍,寡婦帶著孩子去了軍墾,日子就一直這麽過,挺安樂的。
    誰知道前年,意外的很,男人在藥鋪子給後娶的妻子買藥的時候,碰上了以為早死了的原配妻子。原來這女人當年帶著婆婆被衝到一出山隙裏,沒死了。而婆婆年紀大了,當時就傷的比較重,動不了了。女人沒撇下婆婆自己跑了,四處找人,結果山上的獵戶在水退了下山來,把他們婆媳給救了。婆媳也以為這父子三人死了,婆婆不能動,兒媳婦為了婆媳能活下去,跟獵戶結成了夫妻。嫁人帶著婆婆,照顧這麽些年。如今是獵戶打獵傷了,聽說是隻有京城有大夫能做手術,才千辛萬苦的把獵戶給帶到了京城。
    日子太難,活著就挺好,多少辛酸,在能活著的前提下就沒什麽過不去的。這是兩家人,但處的卻很好,婆婆還是跟著原兒媳婦,沒去跟兒子,因為兒媳婦帶著獵戶的孩子,還得照顧受傷的獵戶,忙不過來。兩家人就這麽處著,誰知道好人命不長,那個寡婦沒撐過三個月,沒了。獵戶的傷情嚴重,感染了,也沒救過來。就這麽的,原來的兩口子又合到一起過日子。兩人養著他們本來就有的屬於他們的一兒一女,養著寡婦帶進門的三個孩子,還養著獵戶的兒子。一共六個孩子,不敢說絕對沒有偏頗吧,但是不是真好,那麽多人看著呢。
    林雨桐聽說這個事的時候,還專門調查了寡婦和獵戶的死,寡婦是子宮癌,病發展的很快,盡力了,人沒救過來。獵戶傷在肺腑,一般情況下,兩月能要了他的命,可不挺的求醫治療,給予了能爭取到的最好的,叫他多活了半年。
    林雨桐獎這家人,誇他們什麽呢?誇他們有家庭責任。
    男人獨自帶著一兒一女,當時好些人因著孩子小,就往朝廷賑災的地方送,說是為了孩子好,但其實未嚐不是拋卻了一份責任。寡婦也是心善,作為後娘,對幾個孩子一視同仁。男子的原配,在那樣的境況下,沒放棄婆婆,便是再嫁,也依舊侍奉婆母如故。獵戶傷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救治,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在獵戶死後,依舊照顧獵戶的兒子。
    她大力的嘉獎,要嘉獎的人盡皆知,要叫人把著編成戲本子,叫人知道,什麽樣的人朝廷是覺得該肯定的。
    對的!就是這種有責任心的人!
    你冒辟疆跟這個隻是個小小的校尉的糙漢子比起來,你算是幹嘛的?才情與品行比,我們更看重品行。一直以來,是你的妻子替你孝順母親,替你照顧子女,這對你便是有恩!不提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你就說你妻子承擔了所有的家庭責任,叫你在外麵能詩酒茶,這是不是對你有恩?
    你這是忘恩負義啊!
    冒辟疆是萬萬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方以智跟他麵對麵坐著,撓頭,這人挺夠朋友的,但就是做事很隨心。當時他決定和離這個事,自己事先並不知道。後來也勸了,可是沒勸住。他也沒想到這件事會嚴重到這個份上呀!
    現在怎麽辦?他昨晚在家裏說起這個時候,就說:“辟疆主要是沒有父親管著……”
    家族沒有男性長輩約束,他母親又是夫死從子的那麽一個人,所以,“我覺得……冒辟疆這麽著……這樣是有這個原因的……”
    他沒敢在家裏說的是:他還覺得,皇後對人的判斷,太絕對了!浪子回頭金還不換呢,教訓一下就得了!皇父是父,國母是母,沒有父母好好的教導,走了歪路了,當時叫進宮裏,訓斥一頓,叫把這狀子撤了不就完了?或者幹脆告訴他,有些人別想了,想了也白想,回去好好過日子去,這是不是結果就不同了?!
    可自家那倒黴妹妹卻直接道,“好|色就好|色,找那麽些借口做什麽?這世上喪父沒人教的多了,可成了他那樣的有幾個?”
    這話……也有道理!但是此人的才情真的很高,說起來,當真是可惜的很。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誰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他就說,“現在……怎麽辦?”仕途剛起步,結果因為這個事折戟沉沙了,因著自家舉薦的,自家姑姑差點沒把自己給罵死。
    冒辟疆如今沒差事了,但以後不管做什麽,收入的三分之二還是得供給前妻和兒女。他現在手裏有的就是他母親的嫁妝。母子倆不至於餓著吧,但肯定一下子就拮據起來了。其實冒家的家底厚實,他家也是數代官宦,隻是到了他這一代,早早的沒了父親,又沒有叔伯,族人也幾乎沒有了,更沒有兄弟姐妹,就單蹦一個,數代的積累全留給他了。現在……雖然萬貫家財也沒給別人,最後還是落在他兒女手裏了,隻是吧,他這往後的日子可得難了。
    他在這裏還替冒辟疆發愁呢,結果人家摸出一封信來,“能否拜托方兄請令妹將這信給董姑娘?”
    你瘋了?事不是這麽個事呀!“你不能好好的拉扯人家姑娘!”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就是對的嗎?”冒辟疆就道,“咱們總說什麽複古複古,可複古是什麽呢?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哪怕道阻且長,難道我就不能去追逐了嗎?
    這話給方以智說愣了,“不是,你這到底是反皇後呀,還是支持皇後呀?”我怎麽聽著,你嘴裏這話反的不是皇後,而是禮教那一套呀!
    冒辟疆卻理所當然的很,“我為何要反皇後?皇後說的是對的!我不愛慕我的妻子,那是我母親幫我選的!是禁錮住我的!我對不住她,那我補償給她。甚至於,要我奉養她,我甘願。可壓抑人的情感,這卻是不對的!皇後判決,放我自由,我為何要恨皇後?這麽多人覺得我不對,隻不過是腦子都被那一套東西給困住了而已?”
    說著,他就站起來,“我要寫文章,我要寄到京報。我要寫戲本子,要叫人把戲排出來。”
    方以智連連點頭,但卻沒拿那封信,“那你寫,戲本子我找人給你排。”說著,留下五十兩銀子來,“先用著吧!”
    然後轉眼,京報那邊拿來一篇文章,問林雨桐能不能登。
    是冒辟疆寫的!
    林雨桐接過來看了,文章不算長,但是文筆是真好!一個小小的故事,被講的跌宕起伏。辭藻華麗,語言優美。講的是個什麽故事呢?講的是一個書生,少年時做夢夢到一姑娘,他一時驚為天人,愛慕非常。在其後的好幾年,他對夢裏這位姑娘都不能忘懷。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要給他定下婚事。他雖不願意,但奈何高堂在上,不能不從。於是,他順從的娶了妻子,婚後雖無恩愛,但也相敬如賓。妻子是個很好的女人,她善良、賢淑,兩人生兒育女過了幾年平穩的日子。後來,他外出求學,妻子送他出門,告訴他家裏一切有她,叫他好好去,早早回。他當時也是這麽想的,誰知道,這一出門,很偶然的機會,看到一女子,回眸一笑,恰似那夢中的姑娘。於是,他覺得這是天意,他想求娶這姑娘,可奈何,家中有妻子。自那之後數年,他頗為悶悶不樂,提過想和離另娶,家中不許,於是,他出家為道了。站在山巔上,想眺望夢裏的姑娘如今在何處。在文章的結尾他感歎,人生在世枷鎖重。更質問說:人生來赤|條條,死後亦是不帶走一物。本該隨心的活著的,可到底是誰給人套上了這些枷鎖呢?
    林雨桐特別詫異,真的!這文章她不僅自己看了,還推薦給四爺看了:有沒有一點點意外?
    現在不是咱們覺得老舊的理學如何如何了,而是有接受過理學教育的聰明人,轉換了立場了。當然了,這個前提得是他潛意識裏需要自我維護。那麽多人都在罵他的時候,他不辯解,但他卻在宣揚一種跟時下的觀念全不符的理念。在這個理念下,他是品德有瑕疵嗎?不是!最多隻能說他是離經叛道。
    此人的文章中,有了一點‘婚姻自主’的意思了。
    這真是個意外!她是真沒想到這個碰撞之後,附帶的結果是這樣的。
    桐桐眨巴著眼睛,“有因就會有果!”咱們的幹涉,把冒辟疆推到了另一條路上!冒辟疆如今的處境是因,果卻是自家真沒想到的!這個因果之間——怎麽跨越的呢?
    四爺把文章發下去,不是要刊登嗎?“刊吧!”叫他們為這個吵一吵,也挺好的。
    這個秋天乃是這個冬天,好生熱鬧。
    安靜的好長時間的京報,又開始鬧騰了!有人謾罵冒辟疆是寡廉鮮恥,可也有人說冒辟疆隻是說了這麽人都不敢說的真話。還把李贄拿出來說事!李贄覺得夫妻之間,真摯的感情是維係婚姻關係的基礎。事實上,李贄跟妻子黃氏數十年,始終如一,最後兒子們夭折了,隻活了一個女兒,他也沒有納妾,他覺得:夫婦之際,恩情尤甚。
    這個爭吵一出來,市麵上好似一下子冒出來好多小說,戲曲,都是講這個棒打鴛鴦,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故事。
    冒辟疆這麽一轉身,成了一種新思想的引領者。在京報上寫文章,這是有錢拿的。寫的戲曲本子,也是高價有人買。人家並沒有因此而落魄,反而在京城中買了房,置了產業,雇了下人伺候母親。每月會親自去把兒女接過去,叫祖孫團聚一下,順便問問孩子們的學業,順道再給上母子四人不少的錢財。到了天冷了,家裏買炭火的時候還怕徐氏一個婦道人家買不到好的,親自交代了友人,給了足額的銀錢,去安頓那母子四人。
    於是,很多人覺得,這個冒辟疆真不是一個壞人!他隻是想法跟一般人有點不一樣。
    林雨桐也沒再關注,這種事,且得吵呢。這壓根不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的事,吵吧!
    眨眼,今年就到年關了。今年其實還行,除了應天炸了那麽一下子,其他地方整體平穩。鬧過無為教,但是這玩意……沒兩天就給平了。整體還算是風調雨順。
    眼看年關了,林雨桐也給這些姑娘放了假!但像是特別的,比如郭東籬董白還有刑沅,這是屬於無家可回的。郭東籬好歹還有個自己的別院,刑沅是真的什麽也沒有了。董白的家在江南,她母親肯定是趕不過來,她也回不去。林雨桐就說,那你們就留下吧,反正女官事務衙門,也有在值的,你們住著吧。
    郭東籬是想著,家裏還有老仆了。說是仆人,可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不回去見見,都不能放心。她就邀請兩人,“跟我回去吧,咱倆回去團年去。”
    刑沅欣然允諾,她也不是完全沒地方去,她的師傅就給她安排了住處,還是特別安全的地方。不過是……她察覺出來了,先生大概屬意的人是郭東籬吧!
    郭東籬為人豪爽,沒那麽些小節,家裏也沒有長輩,反倒是自在,她便跟著去了。
    董白覺得也行,三人作伴,倒也好。
    林雨桐也不管,還都是年輕的孩子,想放鬆幾日在所難免。
    她還說啟明,“別苦大仇深的,給身邊的人放放假,也叫人家休息休息。你舅母都抱怨了,說你表哥這婚事怎麽著呀?愁著呢!”
    真忙著呢,大清那邊對著蒙古虎視眈眈,巴林來信說了不少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忙歸忙,但有些事你得上心呀!比如……你覺得人家郭東籬這姑娘到底如何呀?”是好是歹,你給句話!
    再看看!不急!
    林雨桐:“………………”這到底是要看什麽呀?
    她以為啟明這婚事定下來有點難,卻沒想到過年期間一件事,叫這個婚事很快的定了下來。
    事還得從這個冒辟疆身上說,這人有了名氣,幾次三番想要靠近董白,董白是一點機會都沒給。他如今是寫文章,寫戲曲本子,走的是名士的路子。在戲曲的行當裏,認識了一個叫阮大铖的。
    阮大铖是萬曆年間的進士,也是做過官的。可是後來四爺登基了,好似因為他跟魏忠賢有過交往,他的仕途直接就斷了。當然了,當年他還隻是個小官小吏,一看勢頭不對,這官也不做了。不做官,但人家也能寫戲本子,且還寫的不錯。
    冒辟疆如今也寫戲本子,屬於行內人,這一來二去的,就相互熟悉了。他們都是這個文人才子圈裏的人,在一個桌上吃飯喝酒,大家都知道冒辟疆對那位董姑娘的心思。喝了幾杯酒,這個阮大铖就說,“這個也容易,冒先生這般的才子,不知道多少女人趨之若鶩。況且,皇後娘娘選上去的那些姑娘,都是什麽來曆,如今大家也都很清楚。就說那位董姑娘吧,家裏就剩下她母女二人了。冒先生跟該著人去董姑娘家求親去!她母親說不定就給準了呢!”
    冒辟疆當時就放下臉:“我自愛慕我的,她不樂意,我萬萬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邊上的人就勸,說是阮兄也是好意,何必這麽當真。
    那邊也有人勸阮大铖,小聲說,你這話也不妥當,冒辟疆是不讚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這麽給人出主意,他要是多喝兩杯,真辦下這糊塗事,可不就把他的路給堵死了。
    暫時算是把兩人給勸住了,阮大铖還一副特別誠懇的樣子端著酒杯給冒辟疆致歉,說是喝多了,但真沒壞心。然後聲音低低的道,“我知道冒老弟明麵上不好辦這件事,不過沒關係,這件事老弟私下給您辦去!不直接去求親,隻托人早早的過去透透話,那董家的夫人該不是個有見識的女子,要不然丈夫死後,不能叫家敗落的那般快。說通了她,她若是主動……”
    話沒說完,冒辟疆蹭的一下起身,甩袖就走,臉都氣紅了,臨走撂下一句話:“我冒襄不是那般小人!你若是這般看我,那也是我看錯了你!從今往後,有你的地方,我冒襄再不涉足。有我冒襄的地方,也煩請你阮大铖離我遠些。”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壓根就沒給阮大铖留臉。
    這就是男人喝酒之後酒桌上那點事,然後冒辟疆把阮大铖給得罪了,這人也是損呀,覺臉麵被損了,怎麽辦的呢?他真偷偷叫人跑去給冒辟疆辦事去了。他呢,是先托妻弟,叫妻弟找了官媒,給的銀子不少,叫人先上門找冒夫人。
    官媒那一張嘴,就說有個蘇繡世家的千金小姐,人長的怎麽怎麽好,性情怎麽怎麽好,外祖家還是書香門第,這千金小姐養的也是琴棋書畫樣樣來得。如今知道冒先生的大名,也仰慕的很,不知道冒先生有沒有說親的意思呀?
    冒夫人又不懂外麵的事,她也確實是著急給兒子再成個家。隻說:“要是遇到好的,就得煩請你了。”但至於官媒嘴裏提的這個,冒夫人覺得有點不合適!哪有聽了男子的名氣,就仰慕的要嫁這人呢?在她看來,這女子就是不本分。就這麽的,把官媒打發了!
    官媒要的就是一句這邊還要娶的話,拿了人家的錢了嘛,直接下江南,找董夫人給冒辟疆求娶董白去了。
    董夫人住在小院子裏,錢是不缺的。早前資助她們母女的江南富商,再不見人了。但是留下的錢財確實不少,她能安穩的在這裏生活。這媒人上門,她是真沒想到。不是說娘娘對自家閨女另眼相看嗎?不是說能進宮做貴人嗎?
    這怎麽就說起親了呢?
    “哎喲!這位夫人呀,您可真敢想?那太子殿下是什麽身份的人呀?董家想肖想呢?!”
    話不是這麽說的!宮裏自來不都是從民間選的嗎?皇後的出身也不高呀!
    “皇後娘娘的出身?那林家是什麽人家呀?那是書香門第。人家先祖出過什麽人的人物您打聽打聽去?人人都得叫先生的人物!皇後娘娘上馬能征戰,董姑娘雖然長的好,但這是上馬能禦敵呢?還是下馬能治民呢?您知道京城百姓都是怎麽說娘娘挑的那些姑娘嗎?”
    不知!
    “都說娘娘是個慈悲人!有些是需要安撫的大臣女孫,有些就是陪太子妃讀書的!凡是那沒根沒基的,那都是娘娘可憐,知道家裏沒能為,好好的姑娘回家來就毀了的,這才把姑娘留下來給條活路的。”
    董夫人被說的麵紅耳赤,“……那娘娘既然挑了,就好生叫在娘娘跟前受教吧。我是那沒見識的,但想著在娘娘身邊,沾染些氣息,等閑人家也不能小看呀!”
    這媒婆就說,“可不正是這個話,若不是受教娘娘跟前,如今能有這樣的好人家上你們家提親來!”然後滿嘴把冒襄一頓誇,“……不許婚出來,那這是什麽意思呢?叫上麵瞧著,未必不是覺得你們自不量力,存著不該有的心思。”
    把董夫人說的,心裏跟有貓爪子撓似得,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應承。
    媒婆就說,“您要不放心,這橫豎也要過年了,夫人不想姑娘嗎?要不然跟我們一路去京城,咱們在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耳朵根子軟,心裏沒多少算計的人,這會子可不慌了?人家說了什麽她就應承了,於是這一路上就到了京城。
    阮大铖多損的人呀,叫媒婆把人安置在常去的會館。人一到,他就叫人放鞭炮,又弄了些啥也不懂的孩子在外麵喊:“冒先生,董夫人來相看女婿了,還不趕緊迎著。”
    轉臉,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董白的母親看中了冒辟疆,要把女兒許配給他。
    可當事人卻是最後知道的。
    董白跟郭東籬在郭東籬家的別院裏呢!
    郭東籬在京城也沒有房產,就這一處別院。如今外祖常家希望自己去住,一天打發幾次人來,不是送這個就是送那個。郭家也一樣,親生父親跑了好幾回了,希望自己能回去住。
    她是用常家擋了郭家,用郭家擋了常家,到了最後,幹脆不露麵了,隻交代家裏的老仆,“他們再來,隻說我去當值了,不在!”
    刑沅就笑,“你這有親人的,還不如我這沒親人的!沒親人孤苦,可卻也沒人煩!不得意的時候,有至親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沒人理。得意的時候,滿天下都是親人。”
    郭東籬給刑沅斟了酒,“不說這喪氣話!女人之間能有同窗之情,同袍之誼,尤其難得!以後,有姐妹們在,再不許說沒親人了!”
    董白跟她碰了一個,“我還有個疼我的娘,回頭接來了,給你在我家也留個屋子!我娘必定喜歡你!”
    三個人一壺酒,火架子上烤著一條羊腿,吃吃喝喝的別提多愜意滋潤了。
    眼看天又要落雪了,還想著估計今年這年就得被封在山裏了,結果方以慧和吳香兒帶著人大老遠的跑來了,上山給兩人累的氣喘籲籲的,方以慧上來氣都沒喘勻稱呢,就指著三人,“你們倒是逍遙了,外麵的消息一點也不知道。趕緊的,出事了!說是董家伯母把董白許配給冒辟疆了!”
    冒辟疆這個小人!刑沅蹭的一下站起來,“他是不想活了吧!”
    方以慧搖頭,“我聽我哥說,冒辟疆也很委屈,這事不是那麽一碼子事!他們懷疑是冒辟疆得罪了人,人家在算計冒辟疆。”
    董白白了臉,渾身都打顫。
    郭東籬趕緊拿大衣裳,“走!這件事得趕緊處置。”
    吳香兒就道,“得查出到底冒辟疆得罪誰了!”
    下了山,隨便一打聽,連路邊的乞丐都知道這個事,查出這人是誰反倒不是那麽緊要了!她看幾人:“我要進宮,你們去嗎?”
    吳香兒搖頭,“我叫我哥哥們去外麵打聽打聽,尤其是那些官媒。”
    方以慧也道,“我得找我哥,叫我哥帶我去見見冒辟疆,再聽聽他怎麽說。”
    董白咬牙,“我得先去看看我娘。”
    也對!她娘一定給嚇壞了!
    刑沅搖頭,“我去……查查到底是誰這麽下作。”
    也行!郭東籬一個人進了宮,都年跟前了,再忙宮裏也要過年呀!林雨桐做了各種的糖,這是四爺的習慣,然後啟明和啟泰都在後殿呢,啟明藏了糖碟子不給啟泰吃,這小子換牙了,還老貪嘴,他哥就逗他,叫他吃糕點去!啟泰能爬他哥身上,就為了討要一塊糖的。這會子正鬧著呢,結果郭東籬來了。
    啟泰那耳朵就豎起來了,從他哥身上下來,然後一臉的興味等著,這是明擺著想看他哥的笑話。
    他哥塞了一塊鬆子糖給他,假裝不知道爹娘也都在瞧他。
    四爺就笑,桐桐點了點啟明的腦門,叫周寶出去領人。
    這個時間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結果還真是,郭東籬是來上折子的,她緩緩的跪下,折子舉過頭頂,“先生,學生有一折,鬥膽呈送給朝廷,請您代為轉交。”
    凡是天下的子民都有資格給朝廷上折子,由問政院幫著轉呈。
    她這麽說,是說她這個折子的合理性。
    這麽正式呀!林雨桐的麵色也鄭重起來了,將手上的糖稀擦幹淨,才雙手接了折子過來打開,這竟是一份對早前修改過的律法提出反對意見的折子。
    對哪一條的律法提出反對呢?對‘謠諑之罪’的懲戒,她提出了質疑。
    謠,是謠言,指的是編造謠言。
    諑,是傳播謠言。
    就聽郭東籬道:“……周禮八刑,造言居一。自來便有‘妖言惑眾,按律當斬’的說法!從古至今,謠諑之罪,都是重罪。秦律中更是規定,誹謗者,誅族。大明律修改之前,對謠諑之罪刑律嚴苛,一直也主張鎮以靜繩以法。然則,重新修訂之後的律法,對謠諑之罪,處罰降低了許多。造謠傳謠的成本降低,動唇舌便能傷人於無形。學生以為,所有的惡,唇舌之惡當為首惡……”
    人人都在說新改的律法好,新改的律法更仁善,可郭東籬卻站出來,說這一條改的不好,不恰當。
    她是迄今為止第一個站在宮裏對新改的律法提出質疑的人!
    啟明不由的多打量了她幾眼,而後問說,“你的意思是,當保留之前的嚴苛之律?”
    是!“誅族過了,但是隻小小的懲處,這不足以警示人心。”
    “若是造謠所造成的後果嚴重……”
    “該殺便殺,不可留情。”
    啟明將那折子拿在手裏看了看,然後不停的掂量,這才開口問說:“你就不怕人說你殘暴?”
    殘暴嗎?那是殿下你沒見過造謠為惡者的嘴臉!他們許是看上去就是個好人,甚至於是個懦弱的人。可一旦張嘴,那張嘴裏含著的都是刀片,在刀刀要人命!
    這麽想著,郭東籬抬起頭來,嚴肅著一張臉跟太子對視:“刀可殺人,言亦可殺人,何以以刀行凶是惡,以言行凶便不是惡了?若是因此而被人說是殘暴,那說便是了!小女覺得對的事就去做,隻要我的心不偏,便不怕人言!”
    啟明便不言語了,把手裏的折子放在王承恩的手裏,然後抓了鬆子糖遞過去,“折子孤收了……”
    郭東籬皺眉,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我說的是正經事,可太子的樣子完全沒當做正經事的樣子呀!
    啟泰眼珠子咕嚕嚕的轉,接了他哥手裏的糖,塞給郭東籬,“姐姐拿著吃吧,我哥給的呢!”
    黏黏糊糊的,哪有這麽給人抓糖的?郭東籬僵著臉,隻得說一句:“……那謝……謝太子殿下!”
    嗯!不用謝,回去吧!
    郭東籬看看皇上,皇上在一邊翻書,表情溫和。她又看先生,先生隻催她,“先嚐嚐糖甜嗎?”
    “…………甜……吧?嗯!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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