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6)二更(盛唐風華(16)林雨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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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是不知道李賢的想法, 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了!李賢茹素的時間有點長。
清明過後,天逐漸熱了。在臨近端午的時候, 天已經很熱了。
在大唐, 端午是個特別重要的節日。臨近端午的時候,各地官員給聖人送的禮物都陸續抵京了。一般都是美食藥物, 各地特產, 還有各種的珍禽異獸。
太子在京城料了,但也幾乎天天的叫人上溫泉宮送東西。吃喝就不說了,像是給太平送的鸚鵡, 雪白的羽毛, 太平老想逮住揪鸚鵡的尾巴。
又有康國猧子,說是從西域來的!林雨桐一瞧, 這不就時京巴兒嗎?對!就是哈巴狗。
李旦愛的什麽似得,直接被抱走養著去了。
李顯對這些個東西都不稀罕,就想去曲江塞龍舟。可那人山人海的,你還喬裝去?出事了怎麽辦?林雨桐好說歹說, 隻許在樓上觀賽,不許真上龍舟劃船去。真想劃船, 去宮裏的太液池劃拉去吧,宮裏沒人擠著你,安全。
慢慢熟悉了之後,太平看見她就伸手要抱, 李旦一睜眼就過來玩。小孩子就是這樣,沒玩伴, 跑順了就老跑!這倆幾乎天天在林雨桐這邊。那林雨桐的日子也不算枯燥,一半的時間看師兄送來的功課, 劉神威來不是診脈的,是代師授課的。一半的時候教太平說話,教李旦認字,然後想法子改善生活試著坐各種的吃食。
四爺隔三差五來,偶爾也會住下。因為桐桐要求的很多東西,別人不會做!說想做個烤爐吧,現在是有烘焙的食品的,但是人家那灶林雨桐用著不順手,掌握不了火候。還就四爺弄的好用。
做點吃的,給四爺一帶,帶著這幾個孩子一吃,日子挺美的。
尤其是帶著倆小的,挺好的!這倆孩子長大了會是什麽樣兒,她也不知道。但現在都是叫人愛到不行的孩子。乳母照顧的很好,但到底不敢這麽親昵。如今有了叫孩子覺得能親昵的人,她們當然愛往這邊來了。
李顯看起來特別憨,在這邊吃過兩次飯之後,就覺剛出鍋的飯菜味道更好。於是,人家吃飯就來,跟林雨桐說的也是什麽吃的好吃,什麽玩的好玩,包括一些豪門公子的糗事。這一接觸一交流,時間久了,生人變熟人,熟人變朋友,朋友變親人。相互之間有個伴兒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的。
而李賢好似不愛湊熱鬧,一個人一個性格,也不能說人家就怎麽樣了。林雨桐該叫送還送。送的多了,也打聽李賢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最開始給的肉菜少,幾乎都是素菜。可後來,還是聽說基本都吃素菜。那就罷了!不管是愛吃還是其他,都由他。李賢的年紀隻比原身的年齡小一歲。這種姐弟,人家長在皇宮大儒教導,原身就是個小可憐。你去教導人家?那人家能聽嗎?
作為一個還不熟悉的姐姐,暫時是不能說什麽的。隻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反正我把你照顧到了。
結果明兒就是端午,四爺正好提前來送節禮來了,是英國公府包的粽子。林雨桐要回禮,用宮裏的就不好了!李弘作為太子,肯定是給英國公府自己也送了粽子,也肯定是禦廚出的。那林雨桐就想自己包一些。在山上一人吃那麽一兩個,叫四爺回去的時候放在冰盒裏冰著,帶回去一些,再捎帶的給李弘送一些嚐嚐。
宮裏包的粽子是一種百索九子粽,就是一根繩子綁九個粽子,各種彩線纏繞,好看是好看,但真不如咱自己包的好吃。李弘也愛甜食,林雨桐做了棗泥的,做了豆沙的,是不是叫帶去呀!
結果晌午的暑氣下去了,都準備叫四爺帶著給李弘送去呢,結果李弘來了,“過節了,父皇和母後不在,我還是過來跟你們一起過節吧!”那是再好沒有了!吃食過誰的手都擔著風險呢。
李弘去安置,送了四爺走,結果天都擦黑了,禦前來人了。過端午了,武後安排人給送賞賜來了。
沒別的玩意,就是幾個艾草包。說是艾草是聖人割下來曬幹攪碎的,荷包是皇後親手做的,塞了艾草以祈求百毒不侵,平安康健的。
林雨桐瞧了一眼,素麵的荷包,簡單的很。一共六個,並無差別,一人一個。她當時就掛身上了,其他幾個提前掛了給換上。結果林雨桐一扭臉,看見李賢帶著的是個舊的,繡的特別好,這肯定不是武後做的。她便是有這手藝,也沒這工夫呀!他沒摘了舊的,隻把新的又掛上了。
林雨桐當時沒言語,心裏卻皺眉。武後向來也不是個會哄孩子的母親,這麽強下去,非僵了不可。
第二天端午,在一起吃頓團圓飯。結果李賢說,他有點中暑了,就不來了。
啥意思呢?至親之人去世,不過孝期,不參加節日歡慶,是有這樣的習俗。
那這是不是就有些過分了!照顧過你的人,你跟她有感情,在特定的祭祀的日子裏,要是叫你一定不怎麽著,那是強人所難。可這真不到當親娘一般要恪守孝道的份上呀!用時下的道德標準來評判,從親上來說,韓|國夫人不是你親娘。從尊卑上說,你貴為皇子,她不過是一臣婦。別說她是一臣婦了,便是你的生母是庶母,你作為兒子的,都不能在家裏嫡母好好的時候,以這樣的方式祭奠你的母親。
結果這頓飯還沒吃到嘴裏呢,禦前又有人回來了,旨意是單獨給李賢的,武後叫李賢去慈恩寺跪經,直到禦駕回鑾為止。
李賢當時的臉都白了,看著傳旨的內監久久沒有說話。
這內監林雨桐沒見過,這人瞧著很不好相處,表情又冷又硬,看著李賢,“潞王殿下,請吧。”
李弘追著李賢就去,才一進去,李賢就說,“大哥,這就是母親!您見過這樣的母親嗎?”
“你到底幹什麽了?”李弘氣道,“母後是在政事上愛插手,可不是不講道理!母後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麽性情?不就是寧肯負盡天下,也絕不許一人負她?”李賢狠狠的閉上眼睛,“皇兄,做她的兒子,太累了!”
李賢到底是去了慈恩寺,林雨桐再打發人去送素齋,李賢沒收。隻說勞大姐費心,然母命難為,不敢在寺裏貪圖享受,壞了母親的功德。
誰知道看著斯文俊秀性情隨和的李賢,骨子裏才是最硬的那一個。
反觀李顯,看著老實的很,可卻跟泥鰍一樣。發現苗頭不對,立馬縮回去念書去了。吃飯就過來吃飯,吃完飯就跑了,念書去了。每天的功課標上日期,給先生看了之後縮在匣子裏,絲毫不亂。
也不嚷著下山去玩了,也不嚷著要去逛東西市了,一下子就消停了。
李旦還不到懂事的年齡,太平更小。
這個夏天,就在林雨桐哄孩子和養身體中度過了。
等林雨桐在靠近溫泉的地方撒上菠薐菜的種子,估摸著禦駕也該回來了。
而最近呢,朝廷也出了一件大事。高麗內亂,向大唐求援,用兵隻怕在即。
因此禦駕回來的比禦駕的快,在八月十五之前,抵達了京城。
李治瞧起來瘦了一些,可人看上去卻浮腫的厲害。可見小半年在路上顛簸,對身上有多大的損害!進京的當天,秋雨就起來了,李治當天就有些咳嗽。
李賢跪經還沒回來,李顯在看著爐子上的藥,倆小的來了一趟,又被武後給打發了。林雨桐給李治按摩,才勉強把這咳嗽給止住了。
可側殿裏卻傳來武後的聲音,她在斥責太子,“……你到底是把李義府放在了不許特赦的名單了……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亂子!”
“此人罪不容恕!這是國之底線。”
武後摁住額頭,低聲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旨意是六月下的,可五月,李義府就已經死了。”
什麽?
武後看著李弘,“你不容他,他罪不可赦,那你就殺了他!很簡單的道理,你為什麽把事情辦的這麽複雜!坐在上麵處理事務,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你得想好了這麽處置方法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你得想想,這個後果是不是你能承擔的!若不能,那就不要去動。”
李弘看著暴怒的母親,說了一句:“母親您歇著吧,不用這麽生氣!回頭,兒子跟父皇商議,看看此事該怎麽處理……”
武後嗬嗬的笑,“好!好兒子!好太子呀!聖人還不曾收回我的輔政之權,太子卻要收回了……好一個……”
“母後!”林雨桐揚聲喊了一嗓子,再這麽頂撞下去,就沒法收場了。她就喊道,“母後,您得來一下,父皇的藥怕是得調整……”
很快的,武後過來了,麵色已然和緩,“怎麽了?”
“眩暈症又加重了,躺在這裏隻怕都天旋地轉。”林雨桐就道,“不僅得重新開方子,還得調整飲食……”
武後坐在了,沒再出去跟太子爭吵。林雨桐朝太子擺手,叫他不要過來了,先回東宮去。
屋裏又重新安靜下來了,李治的眉頭緩緩的鬆開,說武後,“你太急躁了!弘兒還小,你急什麽?除了這件事之外,監國期間,別的事都做的頗合朕的心意……慢慢教就是了!不要急躁,更不要跟太子喊。”
武後一句話都沒說,聖人的一句‘太子’,叫武後明白:李弘不僅是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國的太子。訓斥兒子可以,訓斥太子,不可以!
好!不說太子的事,隻說兒子的事,“桐兒的婚事都訂了,把弘兒的婚事也定了吧!”
李治點頭,“你看準誰家的小娘子,那就定誰家的。”
武後就笑道,“臣妾就瞧上裴居道家的了,可行?”
李治拍了拍武後的手,“你呀!”然後悵然一歎:“聽你的。”
林雨桐暗讚了一下,跟兒子那麽大的衝突,可結果呢?在李治暗示她不能伸手管太子的事的時候,她不怒不憤,而是順勢提出了太子的婚事!選了裴居道家的女兒,說實話,最開始,林雨桐還擔心裴居道的身份敏感,李治會因為疑心而不應。可如今呢?這個時候提出來,武後這是表明了,我跟兒子再吵,心是向著兒子的。
李治當然是願意給太子扒拉人脈,卻不願意叫女子的手伸的太長吧。
這又是一道順著李治的心態出的選擇題,而武後是算準了李治,他沒第二種選擇。
晚上的時候,聚在一起吃團圓飯。李弘過來了,李賢也被從慈恩寺帶回宮裏了。在飯桌上,李治才說李弘,“給你母後敬一杯,以後不許跟你母後吵嚷。你母後說你,都是為你好的!心裏一時一刻不記掛著你。一回來,就又急著說你的婚事!裴居道家的小娘子,你母後和你妹妹都說不錯……”
李弘手一頓,“父皇,兒臣想娶楊思儉家的小娘子為妃?”
什麽?“兒子出宮裏幾次,都碰到了那位小娘子,覺得性情淳厚,堪為良配。”
李治沒言語,好半晌,武後才道:“最難得也不過是兩情相悅,既然你看中了,那就她吧!”
婚事答應了,可誰都不敢多說話,這頓飯吃的沉默異常。
武後這麽輕易的答應,正說明她氣的狠了,以放棄的姿態在處理跟太子的關係。
林雨桐覺得,便是自己擅長插科打諢,可也經不住這麽個衝突呀!
真的!咱也算是在皇家呆過的!從來不知道李唐家的衝突方式是這樣的!親爹親娘親兒子,那就是針尖對麥芒的直接頂著上了。
一點也不委婉!
好了!這頓吃的又頂在胃裏了,這要是時間長了,誰消化的了呀!
繼而武後又道,“對於朝廷而言,繁衍人口,乃是大事中的大事。去了泰山一趟,凡所過之處,皆是荒野。什麽時候才能到滿目皆田壟,四處見農人的景象呢?在路上我就想了,還是得叫人口多起來。可怎麽樣才能繁衍人口呢?我覺得,有些東西該寫進律法裏。男十五須娶,女十三得嫁……”
李賢就插話,“那要這麽著,皇姐今年都十三。”
林雨桐默然,是的!而今算年齡,不是從出生算的。得是從你在娘肚子裏開始算。認為從那個時候起,你就是個有生命的人了。
要這麽算,是十三了。李弘十四,十五須娶,那就是太子明年得大婚。
武後看了李賢一眼,“所以我說,要是看準了,就得馬上賜婚,叫禮部準備太子大婚之所需。”
竟是沒給李治任何說話的時間,就這麽定了。
李弘紅了臉,“母後,您這麽著,豈不是催著妹妹出嫁。”
“出嫁了也是公主,誰還慢待了她?”武後說著就看林雨桐,“婚嫁定好入律法,若是因特殊原因不能按時婚嫁的,怎麽定,那是朝中諸公的事!但身在皇家,你得明白……”
是!我明白。
行吧!年前就年前,求之不得。
這場團圓飯,又一次不歡而散。
秋雨淅淅瀝瀝,李治躺著看武後,“你這般,就跟孩子離心了。弘兒這事辦的確實是氣人,你在氣頭上,過了就過了。怎麽捎帶桐兒的事呢?桐兒善解人意,體貼入微……”
武後擺擺手,“李績還得出征,高句麗不是三五個月半年能平的!這一去,究竟需要幾年,說的好嗎?況且,李績今年七十有餘了,長途跋涉,出兵征討……什麽意外都會有的!本來呢,是該提拔李績的孫子輩,可孫輩五人,竟是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李敬業倒是弓馬嫻熟,可此人……太不羈了些。為先鋒行,做將帥,不成。李績出生入死,他子孫本不繁茂,就不叫李敬業往軍中去了……在李績走之前,定下公主下嫁的日子,也是安了他的心了。”
說完,見李治還是不言語,就語氣一軟的道,“是桐桐未必喜歡宮裏!她在宮裏照顧這個,照顧那個……未必有出宮過的自在舒坦。想回來就住回來,不想回來就不回來了。臣妾也想了,叫人在樊川給桐兒修建一個別院,將其封地……放在漢中郡。此地又近便,又富庶,在漢中郡,再建一座公主府,漢中乃江南氣候。隔著一道南山,北有樊川別院,南有漢中郡公主府。英國公府的爵位還是長房的,府邸她依舊是主人……不叫她受宮中禮儀約束,難道不是疼愛?”李治還是沒言語,好半晌才道:“媚娘!”
嗯?
“孩子們有錯,但你未必無過。”他說著就道,“我至今記得我阿娘,她永遠微笑的站在那裏,不管大哥曾經有過多少過失,可我阿娘在一日,我大哥的太子就做了一日……她從不違逆父皇,可父皇的心裏卻永遠擱著阿娘。阿娘在一日,我們就安心一日。哪怕她病了,她躺在那裏……可我知道,隻要阿娘在,就有依靠!阿娘是那個去了之後,都叫父皇惦記的人!而我能長大,我能成為太子,我能繼承皇位,那是因為阿娘的餘蔭庇護著我!媚娘,跟朕的阿娘比起來,你……不是孩子們的好阿娘!孩子們對你的怕,對你的敬,遠遠大於愛!”
媚娘,別忘了,你除了是皇後,你朕的妻子,你還是孩子們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