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67)二更(盛唐風華(67)果然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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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李治假意說叫武後攝政,這就如同給暗流湧動的湖麵上扔下一塊巨石,瞬間便起了千層浪!
武後知道李治是假意, 桐桐和四爺也知道李治是假意, 可李治自來的表現叫人看著,朝臣們反正不信他這是假意。
那這還得了?聖人竟然想把天下托付給那麽一個女人?
不說私下奔走相互聯絡了, 就隻林雨桐的府邸, 門口候見的三品以上的官員,就已經把大門口給堵了。他們想起來了,這位公主在有孕之前在禦前的, 雖然也有提了一些東西, 但是,總的來說, 於大事而言,她的話都是站的住腳的。她隻言朝政,而不涉朝政,算是一個特別的支點。她所提的內考的事, 雖然進展慢的很,但吏部還真就在著手準備了。這是個在聖人麵前說的上話的人!
一則, 公主不貪戀權力;二則,駙馬好奇淫技巧,誌趣不在朝堂。三則,英國公府人丁單薄。
有這三條, 就可以篤定,這位是能掌權卻又不戀權的一位。
瞧瞧, 國公府那邊常年大門緊閉,有事去公主府便是!李敬業兄弟去城外的馬場了, 大部分時間是住在城外的莊園的。而駙馬一般也沒差事,偶爾大朝,早早就回了。也從不跟同僚去平康坊那樣的地方,早早的回家等閑都不出門。但要是誰有詩詞送進去,駙馬覺得好了,也會叫進府裏見的。而今長安城誰不知道駙馬的喜好,能自己做家具,天皇和天後如今用的古古怪怪的桌案就是駙馬親手做的,打磨的極好。據說,駙馬在家還自己做樂器。
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了,那就沒了顧慮。
這不,一個個的遞帖子,隻求公主一見。
王勃一回長安,心說來看看故人吧,結果就看到這樣的盛況。他在外圍轉圈圈,恨不能高喊三聲,我跟公主熟,叫我進去!
可才往前一擠,就發現幾個身穿紫袍的往府門去了!
嘿!如今這世道,當真是沒法說了!逢迎巴結之輩,也能身穿紫袍了。
帖子遞來了,且都在門外候著呢。林州挑出來的諸位,都能被稱之為宰相。
而今是三省六部製,這三省其實就是把宰相的權利一分為三了。尚書省、門下省、中書省,這三省之間的關係就是相互之間得合作、監督、牽製。
因著這種製度,武後到現在為止,說是垂簾,但其實是不能夠完全掌握權利的。三省六部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所有的國家大事,先由政事堂討論,然後決定,決定之後得奏報皇帝。皇帝同意,就叫中書省起草政令,下達給尚書省,由尚書省下達給六部去執行。皇帝要是不同意,那就繼續討論方案。當然了,門下省也是有封駁折子的權利的,駁回之後由中書省再交給皇帝。再議論再定再審,直到達成一致。若是宰相們不配合,真就是行不通。
這三省呢,門下省是審議部門,中書省是上傳下達的協調溝通部門,而尚書省管轄六部,是執行部門。
這是缺了哪一道關口都無法叫政令通達的。
所以,很多被稱呼為閣老、相公的人,他們沒有獨相的權利那麽大,但其實做的都是丞相的事。
為什麽一說武後動輒就把許敬宗拉出來溜一圈呢?因為許敬宗曾經就是宰相中的一個。武後的意圖想要實現,宰相集團內部,得有她的人,不能各個都跟她唱反調。
像是早年的李義府,像是後來引起諡號之爭的許敬宗,他們都是做過宰相的!武後在跟李治關係很親密的那段時間裏,把他們提拔了起來,他們就是武後的人。後來武後跟李治不那麽好了,他們就成為武後放在宰相集團中的釘子。
先是李義府倒了,後來自己又說服武後放棄了許敬宗。而今,宰相集團中,是沒有武後的人的。武後之所以一直沒放人,一是因為她手裏沒人能放在宰相位置上的那麽有資曆能力的人,二是因為這段時間裏,有很多事是太子幫著從中轉圜的,她暫時沒覺得哪裏不順手。
可是自打李弘病了,這段時間以來,她應該還是覺得了!缺少了這麽一個人,她不順了。
因此,她才說,天|皇和天後是一樣的。結果她想震懾丞相集團這個目的沒達到,反而是觸碰了這麽多人敏感的神經。
而今這些宰相們很緊張,他們希望自己能說服李治,萬萬不能叫皇後攝政。
這些宰相麻煩著呢,連武後現在都麻爪了,不安撫好就都是事。
林雨桐大著肚子,也不去迎了。四爺躲去國公府了,她在公主府的園子裏坐著呢,周圍擺了一圈的榻。這會子太陽正好,林雨桐叫人去請了,然後笑盈盈的看著這些相公們,“坐吧,不用拘禮。”
可哪怕這麽說了,人家還都是跽坐著。很嚴整的樣子。
林雨桐就笑,“諸位是難為我呢!”說著,她動了動,叫自己盡量坐的符合禮儀。
戴誌德心說,這位公主可真是會一語雙關,這是說這麽嚴正守禮的態度是難為挺著孕肚的公主。也是說今兒要說的這個事,是在難為人家公主。
話都點的這麽明白了,那怎麽著呀?戴誌德先放鬆自己,稍微散淡的坐了,這才道:“臣等失禮了,殿下恕罪。”
他這一換姿勢,其他人就都跟著換了姿勢了。
林雨桐也靠著去了,“這就對了嘛!怎麽舒服怎麽來吧。在家裏呢,也不在公主府的正堂裏,很不必那樣才是。”
說著,就叫人上茶,“都嚐嚐,這是去年漢中郡送來的秋茶,是我親手炒製的!沸水衝泡,茶香便出來了。”說著又喊香菊,“再給上一杯奶茶。看看各位相公的口味!”
而今其實乳製品特別多!並不是豪門大戶才能吃的起乳製品,幾乎整個北方,乳製品是很家常的東西。用牛、羊、馬的乳汁加工,加工成酥、酪、還有醍醐,冬天有冬天的吃法,夏天有夏天的吃法,百姓家待客,更願意用這種酸漿,類似酸奶的東西待客,因為比較便宜。
所以,北方上上下下,幾乎都吃乳製品。官員每日的菜色點心裏,必有這種口味的。
但茶是很貴的,而今把這兩種搭著,奶香味兒、茶香味、茉莉香味,再加上糖霜的甜味,跟蔥香蒜加茶的口感很不同。
於是,話題一開始就偏了,開始關心起茶的事了。
林雨桐就說,“茶該往北,往西一直運。這兩個地方每天的食物裏缺不了肉,且肉占的比重最大。可吃肉多了,不好克化,若是搭配茶,則又不同。”
說著,林雨桐又關心他們的家人。問這個說,老夫人高壽呀?過壽的時候一定得送老夫人一份壽禮。轉臉又問那個,你跟裴家結親嗎?才有耳聞。
她問的起勁,可在坐的不是很舒服!自來也沒有這樣的。便是閑來無事,也沒有這樣子聊天的呀!何況在坐的是朝中的宰相,咱們一個個把朝事放下,下衙之後跑到公主府來坐在這裏,就是為了跟您聊家常來了嗎?從來不知道這位公主這麽愛閑磕牙!
張文瓘直角拐彎,扯到正事上,“殿下怎麽看天後的十二諫?”
林雨桐就歎氣,“諸位相公,我知道諸位來是想問為母服喪這個事!”她說著,就撫摸著挺起來的肚子,“諸位都是有孩子的人,我也知道,諸位繁忙,孩子出生之前,諸位可能關注的不多。家裏的夫人或是姬妾生產,就都跟丈夫分房了。因此,你們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來,要經曆些什麽。這便是男女之間的不同了!隻有女人才知道生產之難。每個人都是女人帶到這世上來的,佛經生說,一個人來到世上,需要父親的一個精蟲,需要母親的一個卵藏,男精母血,再要配上三緣和合,這才能孕育出一個生命。”
是的!佛經上早有這種認知,佛家認為人的出生是三者合一:其一,男子的精蟲;其二,女子的卵藏;其三,一個靈魂。
精蟲和卵藏結合之後,再融入一個契合的靈魂,這便是一個嶄新的人了。
佛經上甚至說,人在胎中,每七天一變。
這其實跟後世說法一致!要麽產檢不會論周。
如今,很多人都讀佛經,這是個能站住腳的論據。
“從這裏就能看出來,一個人到這個世界上,父親和母親給予的是同樣多的。母親拚命換來了孩子的降生,父親辛苦勞作才能叫孩子有條件長大。而《詩經》上又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蓄我,長我育我……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在《禮》之外還有倫常。我就想問一句,諸位覺得諸位的母親比父親少付出了嗎?既然沒有,那子女不管在哪種情況下,為母親多守孝兩年,不該嗎?我懷著這個孩子,每日很疲憊。我也很害怕,我相信,諸位一定聽過誰家的婦人生產丟了性命。生孩子,是女人從閻羅殿走一圈的過程。她以向死之心,換來孩子的生。難道不該得到子女的孝敬嗎?諸位知道東宮的情況,聖人也不曾瞞著諸位。太子那樣的情況,母後身為生母,心有所感!提了這個事,而已!諸位很不必多想。母後也是人,是個女人,是個母親。若是誰家遇上我家的事,難道身為父母不是又心疼又生氣?生他一場,養他一場,寄予厚望一場,結果卻身子損毀……換做你們,你們是否也會氣惱的說一句不孝子。所以,也請諸位體諒母後身為人母之心吧。”
這話說的,不知道從哪反駁。幾個人隱晦的對視了一眼,如何聽不出這位公主在避重就輕。
她是非把這件事摁在倫常上,倒是叫人不好接話了。
郝處是新提拔上來沒多久的宰相,其實林雨桐跟他不熟悉。此時,這人突然問了一句:“那公主以為天後將《老子》納入科舉,是何意?”
林雨桐心裏咯噔一下!這個看起來是因為李唐尊老子,可其實呢,這裏麵暗含了另一個東西。
郝處就說,“天下大權,盡歸中宮,天子拱手而已。天後所為,便是要叫天下人,習慣、認可天子拱手。她這麽做,目的何在?李唐尊老子,但對《老子》依舊需要斟酌著用!若是照搬,那高祖不能拱手,太|宗親力親為,是否都非明君?”
這話厲害了!就差沒把武後要獨攬權利的心思點在明處。
事實上,這些大臣的緊張的地方也在於此!這個君王體弱,出了權後,這是趕上了。可要是一直提倡天子拱手,那之後的君王呢?到了下一任帝王,天後是否也要以天子拱手為由,把著權利不撒手呢?
林雨桐心裏歎氣,所以說,武後現在的鬥爭經驗還不豐富。她太急了,過早了暴露了野心之後,後果就是這樣的。上上下下比之前更加的戒備!
她苦笑,堅決不能認,“這便是疑鄰盜斧了!心裏懷疑,就越想越是。可這中間,隔著聖人呢!”她不再給任何人說話的時間,而是道,“諸位此來為了什麽,我心裏也知道了!這樣,今兒我就進宮去麵聖,諸位看……如此,可還行?”
張文瓘馬上起身告辭,“一切拜托給公主了。”
她卻不知道張文瓘出了公主府,直接去了英國公府,從國公府的大門又進去了。
張文瓘跟其他人分開的時候是這麽說的,“因著老國公是在下恩師,在下跟駙馬爺有幾分交情,這件事,還需要駙馬從中斡旋。”
有理!張兄先請。
於是,張文瓘就這麽毫不避諱的來了國公府。
來的時候四爺正在演武場上,見他來了,四爺放下手裏的弓箭,取了毛巾擦了頭上的汗,彼此見禮。
不等四爺說話,張文瓘就先道:“到底是駙馬了解公主!果然,公主應承了下來!”
四爺指了指邊上的榻,請張文瓘坐,“不是在下了解公主,而是公主秉性如此。戰場上雖殺伐果斷,可到底受佛家道家教化,別的倒是罷了,隻‘無爭’這一點,就少有人及。”
是啊!像是公主和駙馬這般無爭之人,不多見了。
張文瓘就歎氣,“若真是以婦人攝政,朝堂該是何等模樣。想那李義府,想那許敬宗,哪一個是良臣能吏?好官不肯服軟,肯屈就的除了諂媚之輩,還能有何人呢?皇後便是不想用那等官員,怕是也不由她!若是如此,那朝中的局勢說一句晦澀也不為過。想那李義府手握權柄之時,構陷的官員有幾何?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就比如高居宰相之位的上官儀,最後怎麽著了呢?謀逆!全族除了婦孺,男丁皆斬!若沒有皇後的構陷,何至於此?!
想起這些,張文瓘眼圈都紅了,“以駙馬看,天後攝政這事,能成否嗎?”
四爺一邊給他倒茶一邊道,“能成不能成,不在聖人,也不在天後,而在諸位。”
哦?此話怎講,還請駙馬不吝賜教。
四爺示意對方喝茶,這才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道,“太子有心退,那就該叫此事盡早的的塵埃落定。聖人久不絕此事,未必不是怕朝臣因天後而反對冊立天後所出其他皇子為太子。張相思量思量,若是朝廷有一康健太子,天後如何能攝政?”
張文瓘一下子就站起身來了,“原來如此?聖人是想迫使我等同意冊立潞王為太子!”
四爺笑了笑沒言語,李治這個以退為進,是有一箭雙雕之用的!對武後,這是教訓,是震懾,叫她知道她想獨攬權利的野心行不通。對朝臣,他這何嚐不是一次逼迫呢?跟武後攝政比起來,立誰為太子重要嗎?不重要!隻要肯立太子,誰都行!朝臣不會樂意在立儲之事上再起爭端的。
這事便是自己不提,李治也會叫人透點意思叫朝臣知道的。
此時,隻怕沒有人比這些朝臣更急切了。什麽李素節李上金,邊兒去,隻要冊封李賢不出意外,就都念佛了!
李治先是一逼,這一逼達成了教訓武後和順利冊立李賢為太子這兩個目的。
可等太子一冊立,這又何嚐不是對朝臣和武後的安撫。
一打一摩挲,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眼前的困局也解開了,這才是身為帝王的李治!
張文瓘被這麽一提醒,起身就告辭,這事得抓緊。
四爺要送,對方堅持不讓,那就算了。四爺目送對方離開,輕笑了一聲。而後重新拿了弓箭,瞄準靶心,而後放手,箭簇衝著靶心而去!
張文瓘回頭去看,就見箭簇穿透靶心,箭尾還兀自在靶子上來回的打顫著呢。這一幕叫他不由的在心裏叫了一聲‘好’!原來不止那位公主功夫了得,駙馬更深不可測!不過,這也正是駙馬聰明的地方了,英國公府要再大的功績做什麽?這功勞在公主身上叫錦上添花。可若在駙馬身上,隻怕就不是如此了。
這麽一想就越發覺得這位駙馬心機深沉。
不過轉念又替恩師高興!若是知道曾孫能章程這樣,老國公該含笑九泉了!子孫後輩文武雙全,要城府有城府,要機敏有機敏,要決斷有決斷……誰家若有此子,家族可保五代不衰!
想到此處,他甚至紅了眼眶。可他卻不知道,這會子四爺收了弓箭,揉了揉胳膊,說秋實,“帶著人把這桐木靶心都拾掇進庫房去!”
是!
秋實帶了三個人,一個人兩個靶子,單手拿了小跑著趕緊撤離演武場。隨後得再喊幾個人把庫房的榆木靶心叫人抬著過去重新樹在演武場上。
一個小幺還問秋實,“這靶子上的痕跡……都有些舊了。”反正不像是新的。
秋實看了一眼,就‘哦’了一聲,“先用刀戳進去刮刮,看起來新一點就行。等公主生了就來演武場了,馬上就能有新痕了。”
哦!好的。
安排好了,秋實追著駙馬去了。從國公府的後門出去,又從公主府的後門進,就算是回家了。
桐桐正換衣裳要出門呢,結果四爺回來了。她不知道四爺在國公府幹嘛,隻以為他不想見人,躲清閑去了!想著從後門進出該能看見園子裏種的棉花,就問了一句:“那邊的棉花發芽了?”
“還沒。”其實沒留意看!等她走了再叫人去看看就得了!但回答她,一定得毫不猶豫!
果然,桐桐沒再多問,隻嘀咕了一句,“該是這兩天能發芽吧。”
“許是沒看仔細,等會子再去瞧瞧。”
那倒也不用這麽折騰,明天吧!
好的!四爺麵無異色的接了濕帕子擦了手,給桐桐換了件披風,“起風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穿厚點。”說著,聲音就低下來了,“接下來該是太子的事了……你心裏得有數,但卻不能聰明的過了。”
桐桐一愣,上下打量四爺,踮著腳尖咬著四爺的耳垂說話,“黑心肝的,你到底想幹嘛?”
四爺不得不扶著她的腰,輕輕的在她屁股上拍了拍,“不許胡鬧,快去。”
不肯說?
嗯!不說!
桐桐朝他呲牙,哼了一聲,揚著下巴走人了!行吧!不說就不說,你還能把我推出去喂狼嗎?
她直接去了宮裏,自然是先去見李治。
一去劉仁就放下折子,過來先攙扶林雨桐。
林雨桐一說話,李治才扭臉朝這邊看過來,“桐兒過來,叫父皇瞧瞧。”
好!林雨桐一臉笑意的坐過去,挨著李治,然後又摸了手腕,“這些日子又沒睡安穩?”
是啊!沒睡安穩。
李治歎氣,“這個時候進宮,可是被逼的沒法子?”
林雨桐‘嗯’了一聲,“幾位相公堵在府門前,不見都不行。”
都說什麽了?
林雨桐就真什麽都說了,“……以這話來問女兒,女兒能怎麽答呢?母後的諫言,父皇是準了的!父母都認可的事,偏叫女兒去反了不成?女兒不明白他們嘴裏那些道理,但女兒如今快做母親了,深知生養孩子的艱難……”
李治點頭,“回的好!父母都定了的事,怎麽能叫你反呢?”說著又問,“那這次進宮,是想對那些相公們有個交代?”
“也想看看皇兄的!”林雨桐就道,“事一出,以皇兄的性子,心裏更急!隻以為是他的過錯才致使朝政如此的。”
是啊!弘兒心裏該很著急!
李治就說,“那你先……去見你母後,再去見你皇兄,就說,朕不想再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再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是又想起了李忠吧!是啊!那個太子被廢,這個太子又……
李治的心裏大概是想著,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或者是……祖宗不佑!
林雨桐應了一聲,就先去看武後了。明崇儼依舊在武後的身邊,他一個人能把這一屋子的活都給幹了。幫著歸置折子是他,幫著端茶倒水是他,現在就連迎來送往都變成他了。
林雨桐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千金公主從裏麵出來。一照麵,千金公主就奉承,“一看就知道肚子裏這個指定是個小郎君!真真是又尊貴的人兒……”
話真多!真密!真不分場合!也不看看武後現在什麽心情,跑來說這個?!她大概是以為李治真的很信任武後,連攝政之權都樂意給。所以上趕著奉承來了。可武後現在啥心情呢?多早晚拍到馬蹄子上就不拍了。
裝著一肚子的事,她不想跟這個女人應酬。
因此隻笑了笑,“您要出宮呀,叫人送您。”
噯!出宮呀。外麵起風了,護國公主先進。
林雨桐便再沒看她,毫不客氣的扔下她先進去了。進去的時候武後臉上的怒容還沒散。她隻能先問:“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又有誰在您麵前擺弄是非了?您也真是,每天忙不完的事。這有些人不見不行,可這有些人,見不見都行!您說您又何苦?!”
武後深吸一口氣,擺擺手,“都是小事而已!你說你的事。”
林雨桐見她是真的心情不好,也沒廢話,就把李治的話轉達了,“父皇叫女兒去東宮,幫他告訴皇兄一句話,說他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武後怔愣了一下,似有所悟,而後一言不發的坐著,思量什麽去了。
林雨桐沒打攪,從裏麵出來,直奔東宮。
李弘在榻上靠著,不時的咳嗽一聲。林雨桐這麽一說,他像是放下千斤重擔,扭臉說端著藥碗站在一邊的太子妃,“藥先放著吧,去研磨,孤要寫一封折子,還得請皇妹代為呈送禦前。”
太子妃心裏咯噔一下,手裏的碗直直的往下掉。林雨桐抬手接住了,放在旁邊,問太子,“要麽,再等等?”
太子妃馬上搖頭,“不用……不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天,還是驚了一下!
她顫抖著手把筆墨紙硯擺好,李弘揮筆而就,一氣嗬成,這一篇辭呈,在心裏隻怕是醞釀了很久很久了!
落下最後一筆,李弘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再檢查了一遍,而後蓋上打印。等墨跡幹了,折起來雙手遞給桐桐,“有勞了!”
林雨桐手捧辭呈,離開東宮。
打從這一天起,東宮易主,朝局翻開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