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78)二更(盛唐風華(78)夠了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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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後白著臉, 顫抖著聲音喝止了暴怒邊緣的桐桐。
    李顯被打的蜷縮在地上,抱著肚子,嘴角有血, 可見這下手有多重。
    武後緩緩的閉上眼睛,而後慢慢的坐下, “李顯為太子, 是為大唐儲君,你不可如此……如此放肆!”說著就喊人:“擬旨,太子賢暴斃而亡, 今以立嫡立長之規, 冊立李顯為太子……”說完,看身後秘書丞的人, “快去!”
    官員利利索索的去了!今兒這是什麽都準備好了,都是武後安排好的人。
    林雨桐沒言語,隻去看了李賢,李賢已經昏厥過去了。而今, 武後不容辯駁,叫李賢‘暴斃’了, 這是徹底絕了李賢的可能。人雖活著的,但卻再無李賢了。
    “賜鎮國公主天子劍,著公主輔政……快!快去!”
    武後看向李治, 李治的胸前都是血汙,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什麽也看不見了。
    聖旨擬好拿來了,武後用她的印蓋在冊立太子的聖旨上了, 然後放在了李治麵前,劉仁隻做不見,捧著印就是不動。
    賜給公主天子劍,著公主輔政的聖旨也來了,劉仁一字一句念給李治聽,李治點頭,然後劉仁把玉璽放在李治的手裏,拉著李治的手給聖旨上蓋了印章。然後劉仁把聖旨也推到武後的麵前,這意思便是交換。聖人蓋這個冊立太子的印可以,請您也準許公主輔政。
    但是武後沒蓋這個章,直接收了冊立太子的折子,扔給高延福:“宣旨去吧。”
    劉仁一臉的隱忍,但聖人看不見了!他隻能叫人捧了真正的天子劍來,先遞給聖人,聖人摸了,確實是那把劍,劉仁才將其捧過來,“殿下,請接劍。”
    李治喘息不平穩,但還是說清楚了,“此劍乃是高祖皇帝賜給還是秦王的太|宗皇帝的,太|宗皇帝又傳給朕,而今,朕將此劍交給鎮國你,朕盼著以你為大唐之心,以此劍保大唐社稷。”
    桐桐不想接,她看四爺,四爺輕輕搖頭。那桐桐就順從本心,她噗通一下跪下了,“父皇,您給兒天子劍,是想叫兒去斬誰呢?”
    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兄弟,我做是錯,不做還是錯!
    她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兒寧肯不做這個公主……兒寧肯也暴斃而去……”
    李治猛烈的喘息起來,歎了一聲,“孩子,帶著賢兒先回去吧!怎麽安置賢兒,你來!你安排,朕放心。”
    帶著李賢出了宮,此時,天已經亮了。就李賢這個身體,非養好了不行!先帶著李賢回府,誰都沒驚動,就養在府裏的偏院。這裏最暖和,也最安全。
    又拿藥給灌了,這就可以了。用的都是英國公府的人去伺候,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李賢都是昏沉著醒不來的。他是頭被猛烈的撞擊了,沒有三月,他那腦子都清楚不了。
    才一安排好,李敬業等人就來了:“報喪,說是太子暴斃了。”
    若是太子暴斃了,那帶回府裏這人是誰?
    桐桐沒言語,轉身回去了。這事叫四爺去說好了!
    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醒了,看見阿娘也放心了,“阿娘還出門嗎?”睡前還在寺廟裏,早起就又在家了。
    桐桐抱了孩子,而後歎氣,“不出門了,哪裏也不去了。”
    正說著,林州進來了,“殿下,宮裏報喪來了。”
    是說給李賢辦喪事的事!
    “就說我悲傷過度,無法起身。”說著就吩咐說,“請太醫吧!”
    是!
    林州作為公主府的長史,再隱瞞,他還是聞見味兒了,知道了昨晚宮中一定出了大事了。
    是啊!這事大到誰都沒反應過來。
    這怎麽話說的,太子暴斃了?誰信呐?!
    正亂糟糟的,聖人宣大臣了。劉仁軌、李敬玄、薛元超、裴炎、高智周、狄仁傑、張柬之,都在聖人所宣的名單裏。
    幾人見到聖人嚇了一跳,聖人一夜之間,兩鬢全白,蒼老了何止是十歲。
    此時宣召大臣,所謂何來呀?因為冊立了英王為太子的事?
    這個事:一則,事太倉促;二則,未曾跟大臣商議,但在太子暴斃的前提下,占著立嫡立長的規矩,禮法上是合理的。三則,隻有天後的印章,無天子印章,豈不蹊蹺。
    可這樣的事,又怎麽去問呢?
    就聽聖人道,“朕深覺身體欠佳……而今,太子新立,手忙腳亂難決國事。天後也逐漸有了年歲,身子不如早幾年了。有良臣輔佐太子,朕原該放心,可……”說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裏,幾位大臣都懂了。
    之前英王被嚇壞的那一次,大家心裏有數,詆毀太子,謀奪儲位的必是英王。此人的人品堪憂,性格又怯懦,不是個有主意的人。他若是為儲君,天後便可一人攬權!這不是聖人希望看到的!可臣子對天後,身份上天然就不占優勢呀!
    說到底,聖人想的是相互掣肘!
    就聽聖人又說,“幸而,國有帝姬,賜號鎮國。這些年,她看重民生,育種重農有實績。為大唐戍邊殺敵,能守疆,能安民。能力出眾,偏品行端方,從無悖逆之行,不容不法之事!鎮國其號,該名副其實!朕有天子劍,昨夜欲贈她,她辭而不受,跪而痛哭問朕,這劍給她,她能去斬誰?”
    幾位大臣隱晦的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位公主當真是聰明絕頂,極其有決斷之人。
    賜而不受,避不受權,遠離是非,實乃難得。
    可聖人而今是無可靠之人能用呀!這人得能轄製皇後,能找的人也隻能是皇後了。
    果然,聖人叫人捧出了天子劍:“諸公替朕去傳旨吧!這劍隻能交給鎮國!”
    懂了!聖人的意思是:要麽,叫公主去掣肘皇後;要麽,皇後拿你們開刀。
    是叫公主為難呢?還是你們為難?你們選!
    當然了,你們可以順從皇後,隻要你們認為順從無所謂,那就隻管順從好了。
    劉仁軌率先跪下,“臣接旨。”
    “臣等接旨。”
    於是,林雨桐補眠,正睡著呢,被叫起來了,說宮裏來人宣旨來了。
    四爺翻身,說秋實,“請林長史安排諸位相公去正堂。”
    是!
    林雨桐睜著眼睛看著帳子,“這是非要叫我接不可了。”
    四爺就笑,就是知道非你不行,才不叫你當時就接的。現在也一樣,接是要接的,不用迫不及待!抻著些,緩著些,為難著些,不是他們十二分的請你,這個天子劍都別接。
    明白!
    起身了,淨麵素顏,一身孝服,就這麽去了。
    太子新喪,他為君,這是該的。
    四爺沒跟著去,他得叫人聽著長安城裏的動靜,這事非桐桐自己麵對不行!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叫人知道,桐桐是個不受人幹擾之人。
    一進去,彼此道一聲節哀,而後分賓主坐下。
    林雨桐看了那天子劍一眼,而後搖搖頭,“諸位相公,這劍我不能接呀!我雖為帝姬,但有些事能管,有些事不能管。若是朝廷需要征戰,需要戍邊,我義不容辭。這不僅是我身為公主的責任,也是身為英國公宗婦的職責。有戰,必去,便是馬革裹屍,不敢猶豫;非戰,必回,放馬南山,不敢貪戀。朝事與戰事不同,戰事需勇武,需一往無前不計生死,也需得眾將聽令,上下齊心。若是如此,戰,再無不勝的道理!可朝事呢?朝事最忌憚朝中隻一種聲音,這是要壞了大事的。”
    這話一出,幾位大臣心裏反而鬆了,這是一位非常懂利弊的公主。一語道破了朝事的真諦!凡是容不下第二種聲音的掌權者,都不算是好的掌權者。就聽這位公主又說,“翻開史書,何曾見過我朝這般事!自來隻有嫁入皇家的女人攝政的,從未聽過出嫁的女兒攝政的!嫁進皇家,這便是皇家之人,其子為皇家子,權利終究還是會歸還子孫的……”
    這可是把聖人縱容天後的本質一語道盡了。
    “可公主……涉朝事太多,敢問諸位,本宮的未來在哪裏?本宮的結局會如何?其實,身為帝姬,為父分憂,本也無可厚非。可本宮出嫁了!本宮若隻是帝姬,便是將來一根白綾,一杯毒酒了結,也無所謂。可本宮也是國公府的宗婦,本宮的兒子是英國公的子孫,我出事,必是要連累英國公府的!老國公為大唐征戰一生,怎好叫子孫不得善終!說實話,今兒叫本宮接下天子劍的是諸位,將來怕本宮手握權柄為天子出謀劃策誅殺本宮的,隻怕也少不了在坐諸位。而今,我是進也不能,退不能,諸位相公都乃人傑,誰能告訴我,本宮該怎麽選?”
    事攤開,說的很直白!句句都是實在話!所以說,公主是個實在人呢!
    裴炎率先道:“……殿下,不至於到那一步。其一,公主於大唐有大功勳;其二,公主自來不貪戀權位,將來新君登基,公主還政便是了。如此,新君隻有感激的,哪裏來的怨懟;其三,聖人對公主必有別的安排!殿下很不必如此憂心!”
    這個勸那個勸的,狄仁傑是一語不發。
    正說著呢,林州急匆匆的進來,“殿下!”
    林雨桐皺眉:“怎麽了?這般著急,又出什麽事了?”
    “太子近臣張大安撞死在太子靈前了,他言說太子被英王所誣陷,太子為自證清白但求一死,這才折損了太子!說……說……”
    說什麽?
    “說天後聯絡韋家,密謀害死太子……昨晚其實是一場宮變。還有……還有好幾個近臣在外聯絡,高政高舍人去了太學和弘文館宣揚這件事,隨後這兩個地方就都鬧起來了……可高舍人被家人喊回去……隨後,他家人怕他此番作為連累家裏,把把他給勒死了……”
    什麽?
    林州跪下,趴在地上,“臣所言句句屬實,外麵已然是鬧起來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來,身子直打晃,“高政被他家裏人給勒死了?”
    是!
    “都是沒有人倫的!都是沒有人倫的畜生!”
    狄仁傑愕然的看向這位公主,就見她扶著案幾搖搖欲墜,再想想那話:都是沒有人倫的畜生!
    這是罵誰呢?可見,太子賢的死,覺不簡單!
    他起身,“殿下,您得出麵了!這般的傳言,不管真假,都將是大亂!聖人病體沉重,天後娘娘能平亂,可這平亂的法子……非酷烈不可!”
    因為沒人信她呀!都在傳言是她害死了太子賢,那麽誰能服她!想平息這場亂子,非死一批不可!
    張柬之親自捧了天子劍過去,雙手舉起,單膝跪下,“殿下,事不宜遲呀!”
    林雨桐看著眼前這把古樸厚重的天子劍,麵色複雜。
    直到眼前跪下七位閣臣,她才抬手,緩緩的接下此劍,而後喊道:“平身,去東宮!”
    是!
    出了府門,騎馬眨眼便到了。
    東宮內外,白茫茫一片。禁衛軍將這裏圍的嚴嚴實實,裏麵喧鬧成一片,想進去,禁衛軍伸手就攔。
    林雨桐舉著劍大踏步朝裏麵走,這個聖旨大概很多人都知道,知道她手裏的是天子劍,因此無人敢攔著!
    此刻,正有人拉扯著太子妃房氏和張良娣,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要下大獄的!先把可能傳這些話的人關起來,以後再說。
    太平攔在這些禁衛軍之前,李旦護著李賢的兩個兒子!倆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四歲,還有一個兒子才兩歲,沒帶到靈堂來!另有一女,生下來不到三天,這麽一折騰,下人一亂,孩子還能活嗎?
    李旦抱著倆侄兒,蜷縮在棺木的旁邊,一邊紅著眼圈小聲的安撫著,一邊警惕的看著周圍,像是護著幼崽的雀兒。
    太平擋在房氏的跟前,“這是太子妃,太子沒了,太子妃的封號還在!誰給爾等的膽子,敢這麽對太子妃!”
    正拉扯呢,一看見阿姐來了,太平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阿姐,他們要造反!”
    太平和李旦屬於什麽也不知道的!他們就是一早起來,天就變了。死了一個哥哥,又冊封了另一個哥哥,這些人凶神惡煞的要欺負孤兒寡母,他們如何肯呢?一個護著寡婦,一個護著稚子!他們糊裏糊塗的,能做的好似也隻有這些了。
    林雨桐看領頭的,“你叫什麽?”
    “武承重。”
    “武承嗣和武三思是你的什麽人?”
    族兄!
    林雨桐就笑了,不知不覺的,武家的人滲透了這麽多了嗎?她蹭的一下拔出天子劍,手起刀落,鮮血噴灑,人頭落地。
    李旦把兩個孩子的臉朝懷裏一摟,不敢叫孩子看!可他卻愣生生的看了這麽一幕。
    太平隻驚了一下,便恢複如常了。那邊張良娣軟軟的朝下倒,隻太子妃還是早前那副樣子,“謝殿下!”
    林雨桐拎著帶血的劍,看她,“回去歇著去吧,看顧好孩子,前麵的事,不用你管。”
    是!
    房氏過去從相王的手裏接過倆孩子,倆孩子親昵的抱著房子的脖子,“母妃,兒要阿耶!”
    房氏‘嗯’了一聲,“阿耶……睡下了,會見到的。”棺裏是空的,丈夫到底在哪,隻有公主知道!隻要人活著,哪怕沒有身份,可跟公主們,跟王爺們的情分總是在的!隻要情分在,就能庇護孩子們,叫他們都好好的長大。
    走了幾步,又吩咐人,“把良娣帶回來了。”她哥哥為太子而死,得善待良娣!
    人都走了,靈堂裏一下安靜起來了。禁衛軍無一人敢上前來,此時,幾位相公才來祭奠太子,太平也終於反應過來了,拉著林雨桐,“阿姐——阿姐——你不是在慈恩寺嗎?何時回來的?你昨晚在宮裏?到底怎麽了?六哥呢?六哥呢?!我來……他們便封了棺木,六哥的遺容我都沒見……”說著就喊人:“開棺!開棺!給我開棺!讓我看看我六哥!”
    “太平!”林雨桐一把摁在棺木上,“回去吧!別守著了。”
    太平不可思議的看她,“大姐,六哥走的不明不白!怎麽能不管?!阿娘呢?我要找阿娘……”
    “太平!”林雨桐拉著她,盯著她的眼睛,“聽話,回去,在府裏守著,別瞎跑,成嗎?”
    太平先是迷茫,可一低頭看見腳邊那顆人頭,瞬間便明白了。她抬起頭就先問了一句:“為什麽?”
    因為通往最上麵的路都是屍骨鋪就的!任何一個帝王都是如此,武後也不例外。
    古來多少帝王都是如此的!僅此而已!
    她沒登基,可而今的她,就是一個帝王了!她冊封的太子,沒有帝王的印璽,那也是被承認的太子!這便是權柄。
    上上下下習慣於她發號施令,所以,她的旨意,眾人的第一反應,便是服從。
    而今再冊封太子,不過是因為李治活著,僅此而已!李治若有辦法,又何必拉自己出來呢!
    所以,回去吧!事到了如今,便難更改了。
    太平迷迷糊糊的,被李旦拉走了。
    出了東宮,李旦跟太平說,“我想出京……”
    什麽?
    “我想去隨便什麽地方,山清水秀最好,在那裏修一座王府。閑來春花秋月詩酒茶,忙來調琴聽曲觀月華,你說好不好?”
    太平愣住了,“為什麽?”
    李旦垂著頭,臉上帶著幾分落寞,“我……害怕!”
    怎麽又說害怕?!阿娘肯定不許你出京的!“那我去修道,這總成吧!我在南山上修一座道觀,請孫道長一起,跟著他在山間吐納,我想這樣。”
    可你要是走了,咱家不就散了嗎?人間至慘的事不過是家破人亡,咱們生在皇家,如今,也鬧的家破人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