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96)一更(盛唐風華(96)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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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舍棄太孫可以, 但冊立相王卻又不行?可除了這兩人還有別的選擇嗎?再選其他的,可就沒有那麽名正言順了。
張柬之問說,“殿下以為何人合適?”
林雨桐搖頭, “為天下擇主, 我自問沒有這樣的眼光。”
這話說的,咱們還怎麽說話?誰敢說有為天下擇主的眼光呢?先帝倒是擇主了, 這不被廢了嗎?
狄仁傑心道:公主這沒說完的話便是, 連先帝為天下擇的主都被廢了,那咱們擇的主,是主嗎?
這麽一想, 心裏就咯噔一下, 心裏隱隱的覺得哪裏不對。
武後的手藏在袖子裏,不住的用右手去轉左手上的鐲子, 而後試探著問說,“鎮國是覺得代王合適?”
林雨桐特別訝異,“天後何以這般想?代王為辭此去太子之位,您和父皇都是清楚的呀。代王的身體, 現在是兒臣幫著調理。那是真的不能勞神動氣了!今兒廢黜帝王的事,兒臣都沒敢叫皇兄知道, 就怕他吃氣了,又不好了!兒臣以為,皇兄康健的活著,是最要緊的事。而皇兄既然舍棄了太子之位, 那便再無此心。”
武後點頭,要的就是從你嘴裏說出這句話。
她就又問:“章懷太子還有三子, 稍大幾歲,可能看出賢愚?”
林雨桐就歎氣, “章懷有話留下,子孫過繼遠宗。既然是遠宗,何以有繼承資格?”
裴炎就不懂了,李弘不行,且李弘沒有子嗣,隻養著李賢的一個庶女。李賢沒了,三個兒子過繼出去了,說是遠宗。李顯才廢黜,且李顯也隻一個兒子便是太孫,公主又說太小了,看不出賢愚,可舍棄。
為什麽不同意李旦?他看劉煒之:你問問。
劉煒之當然要問,他跟李旦太熟悉了,也知道李旦對鎮國公主這個姐姐極為尊敬,公主對相王也極好,以他們姐弟的感情,他從沒考慮過鎮國公主會不支持相王。以至於好半晌,他都沒反應過來。
這會子他就問:“鎮國公主以為相王哪裏不合適?”
“相王生性純善,性格溫和柔順,待人謙遜和藹,工書法,有文采,非好色走馬,不學無術之輩!”桐桐看著劉煒之,這麽答了他的問話。
劉煒之點頭,是的!相王就是這樣的人,公主是知道相王,了解相王的,這樣的相王足以做守成之君呀!
林雨桐輕笑了一聲,“敢問劉相公,身為相王的先生,你知道相王想要什麽嗎?”
想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怡然自得的過鬆散的日子。
“是啊!他想怡然自得!”桐桐說著就看武後,“他想自由自在,不想困在牢籠裏。”
她把‘牢籠’兩個字咬的特別重,武後眼睛微微一眯,抬眼跟桐桐對視了一眼。
母女倆就這麽彼此看著,誰也沒有讓步。武後知道,鎮國洞悉了自己的打算,她單純的不想把旦兒拖進這個泥潭。
是的!曆史上李旦即位就是糊裏糊塗的!前一天廢黜了李顯,李旦都夠嗆反應的過來,然後這天半夜就被拉起來套上龍袍,直接給摁在了龍椅上。
龍椅還沒暖熱呢,就被軟禁在偏殿了。武後臨朝稱製,對不還政給成年的皇帝兒子,武後的說辭是,先帝薨逝,新君悲傷過度,無法理政,隻能太後代勞。
她的理由往往跟她的手段一樣粗糙。就是這個可笑的理由,用李旦這麽拖著,拖著她辦完了稱帝的前期準備,而後她直接上位,把李旦又推下皇位。
李旦那麽個膽小的孩子,她就是不想叫對方受這個罪,不成嗎?
母女倆對視,武後先挪開了視線。桐兒貴為鎮國,且在軍中埋了線,其實她若是想做什麽本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但是她不,她把這些都用在在自己看來,極為可笑的事上。
有權而無野心,這些孩子裏,竟是沒有一個從骨子裏像自己的。
不想把旦兒牽扯進來……這可真給人出了一個難題。
鎮國公主要是不答應,還真不能不認真思量。
武後就說,“今兒就都留在宮裏吧,都想想,想想接下來的事情怎麽辦,可好?”
每個人都被單獨安置了,誰也別跟誰勾連。
武後沒急著跟桐桐單獨說,有些窗戶紙現在不能捅破。她也確實沒時間跟誰商量什麽,自己得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合適。
若不然先辦先帝的葬禮,先帝臨終想回成安,乾陵也已經修好了。如今也已經是二月了,天也和暖了,按道理是該運先帝的靈柩回長安了。
是否可以推脫,說是等喪事辦完了,再由新君即位呢?
至於新君是誰,可以含混一下。但世人默認應該是太孫,隻要大家覺得是太孫,這心就不會亂。
等喪事辦完了,再操辦登基大典,這又是半年,前前後後,就能把一年多的時間拖延過去。
這點時間雖然有點緊,但若是抓緊,也是可以的。
鎮國反對冊立李旦,卻沒有捅破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說,自己心裏的想法,她未必是反對的。
若是如此,自己這個法子就是可行的!
於是,第二天一早,她先召見了裴炎,裴炎肯定對太孫心有顧慮,武後就說,“此一時而彼一時,廢黜君王,乃是君王無道。擁立太孫,乃是顧命大臣本分。隻是,廢黜君王之事得平息之後,才能談太孫登基事宜,以免亂了人心,愛卿以為呢?”
裴炎心說,太後是想叫我先開口提這個事:一則,可以賣好崔氏和太孫,以解自己的後顧之憂;二則,可以挽回自己的形象,自己是顧命大臣,廢君是不得已,擁立太孫乃是維護正統。
這是對自己有利的!
而推遲太孫登基的事,這也好理解。太孫登基,崔家必是要輔政的,此時若不鞏固好手裏的權利,等太孫登基之後,自己豈不是無立足之地了。
裴炎欣然允諾,“臣與諸位相公去談……至於公主那裏……”
“本宮去說。”
是!
裴炎去忙去了,武後這個時候才去了靈堂,找守在靈堂的鎮國。
林雨桐才安撫了李旦!是的,李旦嚇的臉都白了。太平的消息靈通,昨兒得了一鱗半爪的消息,就偷偷跟李旦說了。李旦嚇壞了,一見皇姐來了,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阿姐——”他輕輕的搖頭,嘴角翕動卻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林雨桐歎氣,這孩子看的挺明白的,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真的很害怕!“沒事!”她拍了拍他,“真沒事!你得信,阿姐不答應的事,沒人敢去辦。”
太平嘟嘴,“你真是愁死人了,幹嘛總這麽膽小。我但凡是個男人,而今我就當仁不讓了。”
李旦擺手,“你不懂!太平,你一生求個太平就最好了,多了是禍不是福。”
這人!
太平才要問阿姐接下來朝廷該有什麽動靜,武後就站在靈堂外,打發上官婉兒來叫桐桐了,“公主,太後有請。”
林雨桐給李治上了一炷香,就從靈堂退了出去。
太平拉著上官婉兒然後使眼色,問:到底怎麽樣了?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表示回頭再說,而後急匆匆的追出去了。
追出去就見太後跟公主一前一後慢悠悠的走著,初春的早上還是有些冷的,兩人就這麽不緊不慢的,她也不敢靠前了。
武後跟桐桐說:“裴炎是顧命大臣,他認為若是實在沒有合適的,太孫便是一個選擇。隻是太孫年幼……而今又有你父皇的喪事……喪事得回長安,這麽多事,是不是不急著讓登基呢?喪事最快得在今年的八|九月裏才能半完。太孫是承重孫,至少一年的孝期,出孝得在今年臘月……臘月這又過年了,不若等明年出了正月再籌備登基大典,等登基大典籌備好,即刻登基。”
這一推,連籌備都推到一年之後才開始!開始的時間定了,可什麽時候能籌備好呢?要是一直挑刺,一直也籌備不好吧。
這是用這個法子把人都給拖住了。
但這是大部分朝臣都能接受的!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武後處理朝政了,這麽著都二十年了。便是太孫登基了,不還是武後理政嗎?爭這一年半載的時間沒什麽意義。隻怕都是這麽想的!
林雨桐點頭,看!這一逼不是有辦法了嗎?李旦沒陷進去,而李重照,隻要不登基,他就還是個太孫,他的處境沒有更好,但也並沒有更壞!
見林雨桐沒反駁,武後才問:“……現在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嗎?”
林雨桐沒直接回答,而是拱手告辭出宮了。
可武後問的這個問題的答案,林雨桐還是給她了。
這是在丞相們都接受了裴炎的說辭,滿朝文武朝長安趕,護送先帝的靈柩回長安的路上,在半路上駐驊,林雨桐陪著武後查看沿途農田的時候說的。
而這已經是三月了!三月正是農忙的時候,百姓在田地裏耕種,一切都那麽井然。
桐桐就說,“從廢帝到而今,已經月餘了,消息該傳遍大唐了。可您看,二十年來,您輔佐先帝施以仁政,輕徭薄賦,已經有效果了!廢帝之後,怎麽了呢?百姓依舊安然,升鬥小民、販夫走卒,跟往日並無不同。人心安定,秩序井然,這不僅是百姓的心不亂,這也是小官小吏基層官員不亂,這些年,您優待他們,他們知您的功勞,念您的恩。”說著,就歎氣道,“您問我到底是怎麽想的,其實是想問我,對您那麽了解,為什麽不反對您,是嗎?”
是!這是自己不解的地方。
桐桐就指著一望無際的田野和忙碌的農人,然後答她:“海內晏然,纖塵不動,這是您的功勞啊!”
有過,我管。
有功,我認。
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