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12)一更(盛唐風華(112)太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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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常伴武皇身邊, 做的差事與上官婉兒差不多。不過是婉兒從不能多話,太平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武皇也不吝指點。
太平就發現, 其實陛下跟阿姐在處理政務上, 矛盾點很少。
比如阿姐上折子說,地方財政養軍隊, 其危害甚大。軍製的改革, 看似改的是軍製,其實不然。真正改革的,該是稅製!
換言之, 就是加強朝廷對各地的掌控, 財稅歸朝廷,朝廷統一劃歸使用。
陛下看了折子, 當即就拍案認為很好,下旨給阿姐,叫她上更詳細的折子來。
再比如,陛下想以朝廷的名義推廣耕種之法, 使用農藥和肥料的堆積,優化種子等等, 都想以朝廷的名義來做。
這當然是想據了阿姐的功勞來刷自己的政績。
但是她沒想到,阿姐立馬給予回複,表示會把相關的資料整理好,移交朝廷。
可這件事之後, 陛下並沒有給阿姐更多的賞賜或是爵位,但是阿姐對此好似並不在意。
這在太平看來, 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在朝堂中, 這要都不是大事,請問什麽才是大事?他們並沒有在這些大事上有什麽突出的矛盾。
這本來就叫人看的不太懂了,結果還有更不懂的。
阿姐上折子推舉劉煒之和範履冰,說稅改之事,此二人可擔此事。
太平知道,這兩人是北門學士,是陛下最早簡拔出來分宰相之權的親信。阿姐不避這兩人的出身,極力舉薦,可不奇哉怪哉。
這個折子太平看了看,合上之後朝內殿看了一眼。
內殿之中,太醫沈南璆進去已經有一個時辰了,今晚看來隻能到這裏了。
把折子放下,太平起身準備出宮回府。
上官婉兒起身相送,太平拉住婉兒的手回頭看了一眼,這才低聲問道:“這個沈南璆入龍帳……多少日子了?”
上官婉兒反拉了太平往出走,夜裏的皇宮,到處是人,可卻到處是寂寥。燈火通明,可卻無一人敢喧嘩。
上官婉兒指了指周圍,“你聽聽,可有人聲?你回家之後,有駙馬陪著你說話,有孩子圍著你嘰嘰喳喳,別管是跟駙馬拌嘴,還是跟孩子生氣,都是熱鬧的!可你看看偌大的皇宮……隻剩下陛下一人了。”
孤家寡人,誰都會想有個能說話的人的。
上官婉兒歎氣,“年歲那般大了,真就是需要男人嗎?她需要身邊有個人,能說說話。況且,沈太醫已經是不惑之年了……公主不可為此事聲張。”
太平又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拍了拍上官婉兒的手,“回去吧,我出宮了。”
上官婉兒站住腳,目送太平走遠了,這才回去。桌上的折子她挨個的再掃了一遍,把鎮國公主的折子單獨拿出來,放在最上麵。這才往內殿去,站在帳幔之外,低聲稟報,“陛下,公主出宮了。”
武皇趴著,頸背之上都是銀針,她‘嗯’了一聲就睜開眼,說上官婉兒,“進來吧。”
帳子被一層層掛起,沈南璆給武皇起針,一根根銀針拔起,又轉身取了裝了熱藥末的毯子,給武皇蓋在背上,“陛下,您翻身,然轉臉就鋪好了。武皇便翻身躺好了,隻覺得渾身熱盈盈的,她舒服的喟歎一聲:“鎮國說該熏蒸一番,可朕不喜歡那雲山霧罩的,煙氣霧氣繚繞,三步外都看不分明,朕心裏甚至不爽利……還是這個法子好,朕心裏踏實。”
沈南蓼臉上帶著淺笑,“您啊,還是太任性了。公主的法子是好的,如用公主的法子,每十日熏蒸一次,再是不能更嚴重的。您非不用,您也受罪。”
說話輕言細語,不緊不慢的,武皇就笑,“慢不要緊!每天能這麽睡一個時辰,也是好的!朕睡的不安穩,也是怪了,你一針灸,朕就睡著了。”說著就又問,“是不是打呼了?”
沈南璆隻笑,“臣打了個盹,倒是不曾聽到。”
武皇點了點他,“你呀!滑頭,必是打呼嚕了,你怕朕治罪。”
“臣打盹打鼾未曾吵醒您,您便是打呼嚕了,沒吵醒臣,那在臣心裏,您必是不曾打呼嚕的。”
武皇又笑了一場,這才看上官婉兒,說道:“可有什麽緊要的折子?”
“是!鎮國公主殿下有折子進上來。”
上官婉兒出去取折子,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沈南璆拿了小襖親自給武皇穿了,“一熱一冷,寒氣入體,幾時能好?您是好陛下,可在臣眼裏,您不是好病人。”
上官婉兒取了折子再回來,武皇靠起來,身上蓋著厚實的藥毯子,上身穿著小夾襖,頭發披散著,閑散的很。
武皇點了點下巴,示意上官婉兒把折子給沈南璆。
沈南璆噗通一聲跪下,“臣不敢。照顧陛下,乃臣分本。若是僭越,臣唯有一死。”
武皇‘噯’了一聲,也不靠著了,坐起來探著身子伸著手,“怎麽就跪下了呢?來來來,朕拉你起來。”
沈南璆伸了手,扶了武皇的手起身,隻低聲道:“臣看著人給您燉藥膳去,回頭就能喝了。”
武皇這才看上官婉兒:“你念吧。”
上官婉兒打開折子念了,武皇久久沒言語,隻叫上官婉兒退下去了。
沈南璆端了藥膳進來,先用勺子舀起來,自己喝了一口。這才把勺子放下,重新取了新勺子,給武皇遞過去,“臣試過了,溫度正好。”
入口的東西當然得有人試!但沈南璆遞過來的東西,從來都是他自己試的。
武皇一邊用著,一邊叫沈南璆坐到身邊來,低聲道:“鎮國上折子,請重用劉煒之和範履冰……”
沈南璆不說話,隻拿著帕子,準備著在武皇需要的時候遞過去。
“朕這個女兒呀……當的起公正二字。用人不拘一格,不以陣營劃人,隻要能任事,在她眼裏並無差別。”
沈南璆把剩下的半碗接了,遞了帕子,武皇接了擦了。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沒用完吧。
“涼了,不用也罷。藥食之補,不在一時,在合適,在堅持。”說養生,還是對政事閉口不談。
武皇的眼神便溫和了,“今晚上不用去班房了,留下吧。”
於是在龍床的帳子外,搬了矮榻,這就是沈南璆的床榻。
沈南璆又留宿了,宮裏的消息送到桐桐手裏的時候,桐桐用火燭點燃了紙條,將它燒成灰燼了。其實這種消息很不必報,可劉仁留下的人,你不叫他報這個,他也不知道該報哪個。幹脆是消息都送來,有用無用,自己去甄別。別人好奇武皇的私生活,她沒那麽大的興趣。
這事看你怎麽去想了,對吧?假如故宮那地方,一個人住,其他的都是下屬,都是奴婢,一個親的故的都沒有,敢問,什麽感覺呢?
一日一日又一日,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不是生理上需要那麽一個人,她是心理上需要一個能稍微貼近的人能陪伴她。
因此,桐桐對此事裝聾作啞!隻要找的這個人不在政事上胡亂插手,那就隨她去吧。而今,哪件大事不比私生活那點事重要呀。
四爺說劉煒之和範履冰這兩人的能力和身份都能擔此事,那就舉薦一二也無妨。
可是舉薦上去了,想著肯定很快就能批下來。
這次卻想錯了,武皇隔了兩天便宣召自己了:她不答應。
林雨桐愣了一下,太平臉上的錯愕簡直擋都擋不住:這麽重要的事,阿姐為了上下通達,舉薦的是您的親信呀!您忘了,廢黜李顯,劉煒之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的。此人應該能力也不錯,又因著都知道是您的親信,上上下下的配合自然就更好。為啥不答應呢?
武皇沒解釋,隻說,“另外舉薦吧。”
林雨桐沒問,這必是出什麽事了。
上官婉兒送她出來,一邊走一邊低聲道,“殿下,前兒陛下召見了劉煒之……”
上官婉兒搖頭,站住腳,更低聲的道:“劉煒之說,陛下該立太子,更該讓太子監國了。陛下問他,可是殿下您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劉煒之說,不是對鎮國公主不滿,而是對太平公主輔政之事不滿。他說,若需輔政,正該太子輔政。陛下高齡,若是太子不參政,將來怎麽辦?”林雨桐愕然,“這是劉煒之說的?”
林雨桐歎氣,堅定的支持武皇的北門學士,在武皇登基之後,並不如以前那麽支持她了。他們更希望還政於李唐,“範履冰呢?他怎麽說?”
“昨兒召見的範履冰,範履冰反對聖人冊封武家先祖為帝,說,此江山社稷傳承自李唐,該尊李唐三聖!武家於天下無功,安敢竊居帝位?”上官婉兒說著,就歎氣,“聖人本是順嘴提了一句,該給天下武姓免稅……結果誰知道範相公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陛下當時沒言語,隻叫人出宮去了。可昨晚一晚都沒睡安穩……”
林雨桐心裏一下子就警醒起來了!她揣摩武皇的心思,她必是想著,就連心腹都從內心支持李唐,那麽這滿朝大臣,敢信誰?
這便是酷吏政治的由來吧!她害怕了。
林雨桐什麽也沒說,她得回去思量思量,接下來的事情到底該怎麽做。
可她在這邊思量的這事的解決法子,那邊武承嗣卻眼睛一亮:終於有人提出冊封太子了嗎?太子——憑啥一定得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