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11)三更(盛唐風華(111)李弘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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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沉默了良久, 這才問說:“你怎麽想的?”
李賢默默的閉上眼睛,帶著幾分隱忍。半晌之後才恢複道:“房氏托人給寶華送了消息,有人頻繁靠近三個孩子……所為何來, 皇兄該明白。”
李弘咳嗽了一聲, 用帕子捂住嘴,遮擋了一下, 而後便攥著帕子在手心裏,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把嘴裏這腥甜味給衝下去,這才道, “麵上風平浪靜, 可
李弘坐著沒動, 良久才道:“殺了薛懷義,還有張懷義!殺了丘神績周興,還有數不清的酷吏能用……這不是她的選擇,是這暗流隻能這麽應對!既然不能心底臣服, 那唯有叫他們怕,是如此嗎?”
李賢緩緩的點頭, 酷吏自來就是如此的。凡是使用酷吏者,不是不懂酷吏的危害,而是除此之外,無路可走。
李弘將身上的披風裹了裹, 好半晌才道:“她會這麽做的!如果她覺得需要,她會這麽做的。但是, 咱們倆不是太平,太平對她的了解, 並不全麵。朝局未必是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可對?”
李賢又點頭,“前幾天,皇姐給我捎帶了一封信。信上說,陛下提拔了婁師德,徐有功、狄仁傑、張柬之……此乃利用小人而信用君子!朝堂有這麽多君子,可保朝堂穩固。我想,阿姐的話,還是公允的。在天後登基為帝的事上,她沒有堅決否定,其原因就在於,天後有識人之明,有用人之能。用酷吏不是不知道他是酷吏,而是正好需要酷吏,僅此而已。用完就殺,毫不留情,正好也說明了這一點。皇姐在其中周旋,一手防酷吏,一手安百姓朝臣……”
李弘又輕咳了一聲,才長長的歎氣:“婁師德有心胸,善隱忍。徐有功在於勇,敢直諫。狄仁傑有智,桃李滿天下。張柬之……有能,忠心不二。”
李賢點頭,“朝堂的基礎是穩的,父皇肯定也跟皇兄說過,朝中若隻有君子,也是要壞事的。想來如今這位陛下更懂這個道理!哪怕是用小人調劑,該有還是會有的。可若是加上阿姐這個定海針,她能叫君子敬而小人畏,那麽,小人便做不大,這朝堂平衡二十年是能的。其實,沒有太平,才可太平。加上太平,怕是朝堂難太平。”
是這個道理!太平若是跟這位陛下一心,那基本就沒事。她和龍椅上那位可看作是一體。
但是,太平明顯不是那麽想的,她跟龍椅上那位不是一心的。可龍椅上那位,對這個小女兒的防備之心,卻是最小的。四個兒子,各個都是威脅。鎮國功高,威望高,名聲大,不可輕視!隻有太平,自來嬌養,她若還有一份為母之心,隻怕全在太平身上。這不防備,那接下來會怎麽樣,可不好說了。
太平不笨!相反,她格外的聰明。隻是之前作為幼|女,萬斤的擔子從沒想著要給她擔著。如今,經曆了一翻波折,心境這一變,凡事不好說了。
李弘起身,“走吧,我跟太平談談。”
太平以為會等來兄長們的同仇敵愾,可結果呢?好似並不是如此。
李賢說,“我一‘死’,愛也罷了,恨也罷,都結束了。我跟她再無瓜葛,一個方外之人,不涉紅塵俗世。”
“當年都托付給阿姐了,阿姐會看著辦好的。”
“你乖乖的,聽她的話,過好你的日子就好。便是不得已跟皇姐有了爭執之處,也是為公不為私,皇姐會體諒的。太平,事從來不能單一的看。你從未處理過朝政,不知道這裏麵的道道……而今換一個帝王,把宗室裏的人都算一遍,沒有合適的。你把心裏的火撒出去了,朝廷怎麽辦?位子空下來,便是大亂之兆!這一亂,受難的是百姓。你常在外麵走動走動就知道,有多少人是今日做工,賺的是明日一家的飯錢。一旦動蕩,衣食無著,會如何呢?你須得好好思量。你若擔心薛紹,也可將薛紹送上山來,我保他無憂便是。”
太平垂下眼瞼,沒再言語。麵上十二萬分的不願意,但卻沒頂嘴,隻道:“那……我再想想。”
李旦渾身都卸了勁了,給太平夾了螃蟹,“嚐嚐。”
看著馬車一個個消失在山路上,李弘‘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玉橋和裴氏嚇壞了,“殿下!”李弘擺擺手,用帕子擦了嘴。裴氏看見帕子上有一些已經幹了的血跡,“殿下,您都知道了?”
李弘拍了拍裴氏的手,“莫怕!莫怕!”
裴氏怎麽能不怕,“您得好好的!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妾無活路了!”
玉橋從懷裏取了丸藥,趕緊給塞到主子的嘴裏,“您含著吧!這藥奴婢在身上帶了三年了。知道這事瞞不住,鎮國公主便留下一味丸,說是萬一知道了,動了氣,就用這個……”
“有用嗎?”安生坐在阿娘的邊上,不放心的問,“我覺得舅舅的臉都是白的!”
不用問也知道,這幾個人上山,不知道是說漏了還是如何,到底是叫李弘知道了。林雨桐就安孩子們的心,“不要緊,藥挺好的,也一直叫備著的。娘就知道,這事瞞不住。”
“姨母哭了!”泰生捧著杯子,“我看見她從山頂的亭子下來,臉腫著,鼻子紅彤彤的。”
林雨桐把葡萄汁給遞過去,“喝吧!不想了,有大人呢。”
兩人捧著杯子又圍著他們阿耶去了,四爺正在跟澤生說新提拔的幾位大臣,“……婁師德是有大氣量的人……他是老宰相了,他的兄弟做了地方刺史,他就跟他兄弟說,你我皆為重臣,記恨者良多,得守身不可惹禍。他兄弟便說,一定低調,夾著尾巴做人,不惹禍。他就問說,怎麽做才不算是惹禍?他兄弟回答說,別人唾到我臉上,我擦了就行,不跟這人起衝突。結果你猜婁師德是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
“他說,人家便是唾你,你也不要去擦,過一會子,自己就幹了。”
四爺就說,“你心裏疑惑,想著,你的嫡長舅父,隻要出山,朝中自有人響應。可你發現,他知道之後,並無動作。便有些想不通,可對?”
“那是你上山少,接觸的不多。他是君子!君子有道德約束,第一,不能忤逆;第二,朝廷穩固,他不願興風作浪叫天下再起波瀾。”
這樣啊!澤生緩緩點頭,“其實,除了被廢黜的那位,其他幾人從心性上都是好的。”可這樣的人卻做不了帝王。
一家子正在一處說話呢,宋獻進來了,低聲稟報,“公主,國公爺,宮裏下旨了,冊封太平公主為鎮國太平公主……”
四爺沒動地方,桐桐輕歎了一聲,澤生帶著倆弟弟下去念書了,知道父母必是有朝事要談。
冊封太平本沒什麽,對大局沒大影響。
但前提一定得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的。
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嗎?不是!曆史上是太平和張柬之發動政變,逼武皇遜位。武皇確實也是在這次的政變中,退居上陽宮直到駕崩的。第二天,在朝中議事之時,林雨桐就見到了坐在武皇身邊的太平。
太平偷著眨了一下眼睛,朝阿姐笑了笑。武皇側臉看她,她立馬乖乖的坐好,不敢動了。
武皇要說的事有三個,“第一,開科舉。明年開恩科,明經科和進士科同開……進士科與明經科一同授官。”
林雨桐點頭,“陛下說的是,該一同授官。”
科舉後來看中進士及第,但現在可不是。一直以來,明經科占主導!明經科靠的是經史子集經文和釋義,這玩意在印刷術沒有的情況下,隻有世家才有這些東西,各種的釋義都很全麵。所以,世家子弟隻要不是腦子不夠數,死記硬背也能考過去。但是進士科不一樣,進士科考文章,考詩詞,這些東西不是你背過了就行的,這需要有靈氣,有見解。寒門中,真正的有才能之人考進士科就很占便宜!因為教育資源不一樣,所以,考明經科寒門吃虧呀!
林雨桐就覺得這一提議很好,意義非凡。
武皇提議第二點,“不定期的開製科。”
製科是什麽玩意呢?就是唐朝的科舉跟後來的科舉不一樣,不管是明經科和進士科,這都是常科,常科就是每年都會開考去考的科目。而且,科目命題都是大致那個樣子那個範圍,大差不差的。但是,製科是臨時開的科目。比如說,黃河泛濫了,要治水的人。找不到擅長的官員去做這個事,怎麽辦?開個製科吧,從裏麵選人。這種考試,不僅平民百姓可以考,就是朝中的官員,自認為有這方麵才能的,也能來考。考了馬上授官,即刻上任。更注重事務!
說實話,這提議不好嗎?簡直太好了呀!給寒門,給沒有門路的人,大開上升途徑,這能不得人心嗎?
林雨桐又點頭,“此法務實,更該提倡。”
武皇又說第三點,“開武舉!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念書,但是隻要有勇氣、有膽量,哪怕是有一身的力氣,這都是可用之才!一個國家,該文武並重!雖然之前沒有武舉先例,可朕覺得該開這一先河。”
林雨桐就起身,而後單膝跪地,“陛下聖明!隻憑這三點,丹書史冊之上,您便可與史書上任何一位帝王並列。”
婁師德等人起身,而後緩緩跪下,大禮參拜:“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