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6)一更(流金歲月(6)伸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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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個懶腰, 翻了個身,知了這玩意可真是鬧騰的慌。早上起來就吱吱吱的叫喚個沒完,吵人清夢。
    而且, 天可真熱, 看了一眼壓在枕頭下的手表,“不到八點半……”熱死個人了。
    磨磨蹭蹭的起身, 把肥肥大大的褲子穿上, 這才抓了短袖,慢慢的扣扣子。對著鏡子,把頭發紮成辮子, 盤在頭頂, 用各種小黑卡子把碎發都拾掇好,利利索索的, 至少不熱呀。完了才開了屋門出去,院子裏幹幹淨淨的,大棗樹上新落的幾顆棗子她順手撿起來放在棗樹下的石桌上。而後去拿窗台上的洗漱用具去後院洗漱去了。
    完了用抹布順便把自己個的屋子收拾利索了,左右看看沒啥事, 這才往前麵去。廚房裏各種的菜都洗好了,灶台下有通紅的灰燼, 想來粥也熬的差不多了。這是下地的人臨走前都做好的,回來一扒拉就能吃了。
    她在進廚房把飯做完,還是歇著涼快一會子之間,選擇了後者。
    去後院抓了艾草放瓦罐裏, 然後點著,放在門道裏。
    大門大開, 過堂風吹著,那艾草馬上就有輕微的煙氣出來了, 蚊子更沒有了。她又溜達到後院,後麵有點自家種的菜,摘了個一捧子羊奶番茄,個個都可小了,這種的現在沒人稀罕,做菜也不用這個,但是當水果還是不錯的。
    洗了,放盤子裏,揭開鍋蓋,雞蛋和饅頭一起在蒸籠裏呢,饅頭熱了,雞蛋也熟了。她抓了個雞蛋,搭著西紅柿,這就是早飯了。
    然後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慢慢的吃著。
    巷子裏有幾個先下地回來做飯的大娘和小媳婦,她們是鍋下架著火,鍋裏熬著粥,抽空打掃屋子,掃院子掃門口呢。那風風火火的,當真是放下菜刀抓簸箕。
    嘿!都這麽忙忙叨叨的,結果就有這麽一異類。
    之前還能說是落水了,病了,要在家養。那中藥熬的,半條巷子的人都能聞見。現在呢,藥也還熬,好似不如以前勤快了。但這人也是真懶了吧。
    對門的嬸子叫金絲,四十許歲人,她屬於清閑的。家裏的男人在縣裏的職業中學做校務,家裏有啥要緊的活,一般周末他男人就帶著學生回來幹了。所以,她一天天的自己拾掇的利索,家裏也拾掇的利索。就她家的門口,也比別人家的門口更光亮些。那家夥,泥土的地麵都恨不能用小掃把搭著水洗一遍。
    她家的閨女也大了,跟桐桐一般大,這麽大的姑娘在家得做飯呀!
    於是,她就清閑了,坐在門套裏,手裏拿著鞋底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納鞋底呢。門口要是有人,就站出來,高聲跟這個那個搭話。
    桐桐才一坐下,金絲嬸就喊:“小桐呀,快九點了吧?才起來呀?昨晚攆賊去了?”
    意思是,要不是攆賊去了,咋能現在才起來。
    跟這種人說話還怪有意思的!她也不坐交椅了,幹脆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抱著盤子吃她的,“我覺淺,這狗叫喚的,一晚上都沒咋停,都沒聽見嗎?”
    “澆地呢!半夜進進出出的,狗叫喚是多大的事?你在咱村子這麽些年,都不習慣?”
    但人家不那麽認為,這金絲嬸就心說,白天睡不完的覺,屁事都不幹,晚上可不睡不著嗎?下兩天地,看你睡的著不?
    她才要說話,她閨女喊她:“媽,沒醋了。”
    金絲嬸不想去供銷社,這天熱的呀!她拿了錢出來,喊桐桐,“小桐,遞嬸跑個腿兒,買些醋去。”
    林雨桐也不說不行,看了看大太陽就道,“嬸兒等一下,我吃完了……看我家的傘在哪,這太陽把人曬的……”
    在門口擇韭菜的隔壁秋霞嫂子就說,“大早上的,咋曬了?趕緊去,替大人跑腿的娃惹人愛。”
    林雨桐坐著沒動彈,“跑腿不白跑,要收跑腿錢的。”
    金絲嬸能摳死,那是摳的出了名的!一聽要跑腿錢,就笑罵道:“這個懶女子,我看你將來咋嫁的出去呀。”
    秋霞幹脆起身,“嬸子,我去!你給我把韭菜擇了。”
    林雨桐吹著小風,給嘴裏塞了一口西紅柿,看著金絲嬸拿了一撮子韭菜往她家跑,再出來就不見韭菜了,她也默默的收回視線。覺得以前的娛樂太少,這日子過的多愜意呀!除了沒錢花之外,一切都很美呀!
    秋霞風風火火的打了醋回來,金絲嬸問說:“上次買的醋不太酸,你沒嚐這次的醋酸不酸。”
    “嚐了,酸著呢!”秋霞特別老實的回了這麽一句。
    林雨桐噗嗤一聲給笑出來了,秋霞這才反應過來,就覺得氣的很,“嬸子,你再不要叫人跑腿了!給你捎帶的打個醋,還怕人嚐一口呀!”
    林雨桐就笑,“嬸子家的醋瓶子上有記號呢!沒到記號上,肯定不是撒了就是你嚐了。”
    秋霞紅了臉,氣哼哼的出來,拿了她家的韭菜重重的把門甩上了。
    金絲嬸點了點林雨桐,覺得這女娃不光是饞、懶,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很。
    林雨桐隻覺得有趣,她卻不知道,金絲不光是個名字,人家是連名帶姓。這嬸子姓金名絲。這個桐桐真不知道,還想著金絲嬸是不是有個妹子叫銀繡。
    姓金的金絲嬸是金家的本家,是金印的堂妹。
    夏收完了,這不接下來該種秋糧了,除了集體的田地,各家的自留地得自家種的吧。而這恰巧,是暑假期間,金絲嬸家的男人劉老師,沒法子把放暑假的孩子叫回來幫他們種莊稼,那怎麽辦呢?隻能叫親戚來幫忙嘛!把能喊來的親戚都喊來,一大晌就幹完了。
    四爺作為金絲嬸娘家的侄兒,跟兩個哥哥一塊早早的就被打發來幫忙來了。天才亮就下地了,楊淑慧呢,過來幫著做飯。楊淑慧看了看金絲準備的這個待客的菜,心裏嫌棄的不行不行的。這啥玩意?那麽老些的老韭菜,再就是茄子豆角黃瓜辣椒西紅柿,這個誰家院子不種?
    關鍵是這個老韭菜,我的老天爺呀,那麽大一筐,肯定是誰家不要的。
    那可不嗎?六月韭,驢不瞅!雖然過了六月了吧,但那抽了韭苔開了花的韭菜,人家把薹一抽,剩下的這玩意連豬都不吃。
    她就說了:“你弄這跟柴火棍似得,咋吃呀?”
    金絲忙道,“不是給咱們吃的……我是想著人多,收拾出來,做韭菜醬,放到冬裏吃。走的時候順帶的帶點!”
    我可不要你這破玩意!她坐在慢悠悠的擇菜呢,算是幫忙了。
    親戚家來的多了,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話。就有人指了指對麵,“這縣太爺家的姑娘,都不回城了!她家大姑娘得二十五六了吧,我給說個對象,你幫著傳個話。”金絲就道,“眼頭高著呢,等閑人可看不上。早前跟健民那小子談著呢,我瞧著,如今也不咋熱乎了。那老太太精明的很,沒勞力的時候,用孫女吊著那些小夥子給她家幹活,這農忙完了你再看人家,肯定就不成了。”“她家老二呢?我看一天進進出出的,風風火火,利索的很。”
    金絲就道,“那心更野,之前跟個知情談著呢,人家回城呢,也等她呢,想著她爸是幹部,她怎麽著也能回城去呀,結果看這情況,難說……你種娃,你說個啥條件的小子能把人家那心攏回來呀?”
    說著就笑道,“估計人家還是想嫁個公家人,順道回城去!她們能順道回城,那身在公家的小夥子,正好也想借借林雙朝的勢,兩好合一好,還顯得林雙朝大公無私,是這道理吧?”
    楊淑慧豎著耳朵聽著,一點都不敢多話。
    金絲就笑說,“我說的這個,九成不準,八成是準的!你沒見這家把小閨女給慣的呀!早起不到八點半不起,起來她姐都給把蛋蒸好了,雞蛋油茶黃瓜西紅柿,今早我看見老太太出去買油條了。這小桐九點準點開門,坐在門套裏吹著風熏著蚊子乘涼……晌午頭上,必須再補一覺,晌午那頓飯正熱的時候她不想吃,得睡起來下午四點了,才吃飯。吃完繼續坐在門套裏,賴在搖椅上晃蕩……這丫頭長的好,說不定哪個當官的人家給兒子瞧上了,我瞅著,這一家子恨不能把這個小閨女給供起來。”
    楊淑慧:“…………”結婚證還在我家放著呢,她能嫁哪去呀?林家這是鐵定了呀,就是要叫孩子在家過的舒舒服服,然後覺得沒有急著出嫁的必要,好悔婚的。
    那這可不行!
    桐桐不知道人家說她呢,這天還是早上,還是老樣子,八點半前後起床洗漱,然後給自己剝了雞蛋,今兒早上還有買來的油條,她再衝了一杯油茶,把黃瓜西紅柿洗好擺一塊,又往門口一坐,乘涼帶吃喝。
    結果對門今天好生熱鬧呀,好幾個女人在門口坐著呢,切菜的切菜,擇菜的擇菜,嘰嘰喳喳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又在說誰家的是非。這會子看見她了,都朝她笑笑,然後轉臉過去就擠眉弄眼的,也不再說話了。
    林雨桐沒被人說的自覺,還問人家:“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楊淑慧就說,“說秋霞跟她小姑子幹仗的事呢。”
    幹仗了?桐桐抓了黃瓜邊啃邊往過走,“怎麽幹仗呢?”為啥的?說說!說說嘛!
    楊淑慧:“…………”啃黃瓜有點不太應景,這要是有一把葵花籽就好了。
    於是,她回去從她娘家,把她娘家嫂子在院子裏種的向日葵砍了一半回家。
    她嫂子涼涼的說,“都砍了唄,咋還留一半呢?”
    “給你帶了倆新背心,在炕上放著呢!”小氣樣。
    她嫂子馬上喊兒子,“給你姑送回家去!趕緊的!”
    回去楊淑慧又是曬又是炒的,然後全塞給小兒子,“給你媳婦送去!”
    大夏天的吃瓜子?不上火嗎?送這個幹什麽?
    楊淑慧咋解釋呢?“女娃都愛吃,你隻管去就是了。”
    於是,都晚上了,四爺給送瓜子去。
    可這……大夏天的,一巷子納涼的人,怎麽送呀?他往過走著,有人喊他,“四哥,你幹啥去?”
    “昨晚上摸知了猴,誰好像說是在北嶺子上晚上兔多,我準備借個東西下套逮兔去!”
    這一喊,都在問呢:“北嶺上有野兔?”
    反正四爺朝巷子裏去了,找他堂姑家的表哥借繩子去了。這會子巷子裏都嚷著問呢:“套兔子去不去?”
    去呀!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還有人跑過到林家借繩子來了,然後四爺趁著人亂亂的,給桐桐塞了一個布袋子,桐桐掂量了一下,得有二三十斤重,不知道是啥玩意。
    等人都走了,老太太才問:“拿的啥?”
    桐桐打開,是剛炒的瓜子,還帶著餘溫呢。
    育蓉就哼了一聲:“明兒是不是吃兔子呀?”
    吃啥兔子吃兔子?林雨桐就道,“他聽人家說有兔子,打算去套兔子,可去的人多了,他肯定就不去了。別想了,沒兔吃!”
    育蓉一愣,有點反應過來了,你說這人壞不壞,就為了送個葵花籽,把人都忽悠的跑去套兔子去了。
    可不嘛,上了這壞慫的當了。
    套啥兔子了套兔子?套住三個黃鼠狼。
    白天撞見的都笑罵,四爺也笑,笑完就散煙:“其他大隊有些育苗不及時,這會子種糧食了,抓瞎了,晚上偷苗呢!咱這把套兔的話嚷出去,知道咱這邊晚上到處都是人,就沒人敢來咱大隊胡糟蹋了!”
    眾人也接了煙,“這他娘的,都幹的啥事,把苗禍害了,這一季莊稼呢。”
    可不是嘛!
    這種事可不一定是常小偷小摸的人幹的,小偷小摸為的是私利。最怕的其實就是這種,為了小集體的利益,然後團夥性質的,往自家懷裏扒拉。這種的便是抓住了,又能把對方怎麽著?農村這很常見!一個大隊集中些精壯小夥子,去別的大隊偷些要成熟的莊稼,年年都有,都不稀奇了。偷成的全大隊洋洋得意,丟了的就想法子再偷回來。
    這麽一說,果然,壞慫有壞慫的辦法,這法子好歹是為了正事的。
    沒正行,但有正事,人緣一下子都好起來了。
    四爺就謀劃著,還是得去一趟隔壁縣,再見一次林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