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24)三合一(流金歲月(24)等到菜苗...)

字數:14563   加入書籤

A+A-




    等到菜苗都栽下了, 楊淑慧突然發現她家的兒媳婦好似有點不一樣。
    比如,以前等閑是不吃那罐頭的!但最近老四成箱的給買罐頭回來,什麽菠蘿罐頭、蜜桔罐頭, 飯量小了, 但是愛吃這些以前壓根就不碰的東西了。
    瞧瞧,外麵的窗台上, 罐頭瓶子已經得摞著擺放了。
    再比如, 之前還往地裏去,但現在基本不往地裏去。哪怕是給剛栽下的菜澆點水,這個跟玩兒似得活她也不樂意伸手了, 每次都是老四回來把這些活幹了。
    是的!老四家的地現在確實沒啥活。瓜又沒長起來, 菜才栽下,也就是草長起來了。可現在這草也是稀罕玩意。家裏的養的雞鴨豬全靠這些東西呢。一冒出來草就有閑著的老太太帶著孩子幫著給拔了, 就在家門口的活,順手的事。
    自家兒媳婦慣常愛搬個凳子,然後坐在地頭,眯著眼看著。
    她這幾天都不下地了, 總感覺莫不是這孩子有了吧。年輕孩子不知道,別以為隻當她嘴饞了。心裏有猜測, 還不敢問,怕人家以為這是在催她呢。
    今兒就見兒媳婦又坐在地頭,不大會子,不知道誰家的雞溜溜達達的往這邊來了。之前桐桐就說, 地在這兒,這是沒法子的事。養雞誰也攔不住, 但請圈著養。嘿!總也有人就不理這一套。這是地裏還沒長西瓜呢,等長起來給你啄的, 這還成嗎?
    以前也有這樣的,被三嶺放了幾回夾子,夾住了好幾隻雞,再沒人敢放了。如今呢?看小桐好說話,又給放出來了。
    楊淑慧一看見雞腿上的紅繩子就知道,“又是後巷馬梅家的!”這個臭婆娘,慣常就是這壞毛病!越是不讓怎麽著就偏要怎麽著,顯得她能耐!是!人家五哥兒子,在這一片屬於橫的人家,等閑沒人敢招惹。但我還真就不怕,“我找她去。”
    然後看向那一隊雞,領頭的白母雞趾高氣昂的,後頭跟著各種顏色的小夥伴,先是朝這邊看,見沒動靜,撲騰騰的就要往柵欄上飛。進去可就是地了!
    林雨桐順手就撿了地上的石子,抬手扔了過去,打在雞腿上了。
    其實是可以要雞的命的,今兒撿回來就能吃雞。想了想算了,養個雞也不容易。她傷了一隻雞腿,這大白就嘎嘎嘎的叫著飛遠了,驚的毛都炸起來了一樣,走道兒一瘸一拐的。
    等了會子,見沒動作,又繼續往過靠。
    楊淑慧:“………………”無聊不無聊!真是有這鹹淡工夫。
    玩的結果就是正是飯晌的時候,馬梅在後麵巷子裏,跳著腳的罵:“……缺了大德的,欺負人欺負到我家頭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咋了,馬梅就指著她家的雞。
    雞群七八隻,這會子都窩在她家門口的草窩裏。她過去拍了兩下手,雞群撲騰著起來了,然後就這麽朝邊上走了走,這一走可好看了,所有的雞都被打傷了同一邊的腿,走路朝一邊瘸。
    這不光是個缺德鬼,還是個促狹鬼。
    邊上就有人勸,“行了!再罵連這瘸腿的都沒有了!直接下了鍋連雞毛都不給你留。”
    馬梅就指了指桐桐家,“肯定是四混子幹的。”
    人家早就說了,有莊稼了,把雞看好,你非不聽。沒給你吃了就是給麵子了,行了行了!把雞關到籠子裏,養一段時間就養好了。
    把桐桐給笑的,拎了醋壺給麵裏又加了點醋:嗯!香。
    楊淑慧聞見那個醋味,酸的口水往出冒,試探著問說:“衛生紙……我記得上次買的也不多,這次我再買點?”
    不是問你這個,就是問說,“那個……小桐,你媽也不在身邊,媽就是問問,你每月那個事準不準?”
    林雨桐就笑,“這個月沒來,超了快二十天了,我估摸著是的……”
    楊淑慧一拍大腿,“哎喲喲!”她站起來都不知道想咋,好半晌才說,“你想吃啥,想辦法給你弄去。”
    就是想吃水果!但這個月份沒有水果,隻有水果罐頭。
    林雨桐沒折騰人,“晚上吃一頓酸湯餃子吧。”
    成!酸湯餃子,這個容易。
    如今也沒有什麽檢查一說,覺得有,咱自己知道就行,也不好聲張。等著就是了!
    楊淑慧晚上給金印偷偷說了,“看能弄到啥稀罕玩意,給弄上些。”
    金印不種地,每天還是出去代班開車去的。反正車站是他的長居地,沒事就在那邊,跟看門的稱兄道弟的。哪天出去,不整個七八毛一塊多的。認識的司機多了,也會幫一些過路幹私活的司機處理一下手裏攢著的票票或是東西。
    一聽說可算是要當上爺爺了,那不得往心裏去嗎?沒過幾天,就弄了幾隻鴿子和鵪鶉回來,還是活的。養這個太麻煩,弄回來就是燉湯吃肉的。
    喝著這個清湯,突然就想吃米線了。
    真的!可長時間沒吃米線了。大唐的時候上哪弄米線去?回來在北方一直也沒見這個東西,還別說,一想起來就有點分泌口水。
    這要是有一碗細細的米線,豆皮海帶絲青菜啥的一放,麻辣的醬料一放,美美的吃一碗,是不是特別爽。
    這麽一想,就去折騰了,做不了米線,咱有粉條呀,弄一碗麻辣粉是不是也不錯。
    四爺一看這個飯就明白了,這是想吃米線了。這個年月在北方小公社要吃一碗米線,這難度就如同在大唐的長安要吃到新鮮的荔枝。
    但這玩意,從南邊弄來不容易,不過京城應該是有的。省城的一些大廠裏要是有南方人,他們跟老家有聯係,說不定老家寄的土特產裏有這玩意。
    然後四爺先找供銷社,從上麵要的貨物清單裏,能不能把這個東西作為調配品,叫北方的人也吃到米線呢?但這個慢,且成不成不好說。
    得從省城想辦法找才是。
    結果這麽一折騰楊淑慧就知道了,她給雙泉打了電話,“你看你的同學裏,有南邊的沒?要是有,咱跟人家買一些也行,郵寄的費用咱出。”
    雙泉實習,還是在棉紡廠那邊。
    接電話也得在工會那邊接呀!育蓉而今不下一線,就在工會呢。聽了一耳朵才知道桐桐懷孩子了,想吃米線。
    她嘴上跟雙泉說,“她就是瞎折騰!她都沒吃過米線,上哪想吃米線去?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嘴,就是嘴饞,轉臉就肯定忘了。你別給她去找了,回頭我說她……”
    非不叫雙泉為這個費心。
    可回頭就找了之前一個車間的女工,她是南方人。先是跟男人隨軍,後來她男人複原安置到這個廠工作,她也就留在這個廠了。她家是南方的,試著問問。
    可並不是南方人都吃米線的!女工就說,“以前我就是逃荒的,還吃米線呢?不過你等等,我回頭寫信問問。”
    育蓉又想看看別的地方有沒有,但這是肯定得跟自家媽說一聲的,這死丫頭怕是有了,卻跟家裏不說一聲,“……聽那意思是,想吃米線。”
    誰想吃米線?
    林雙朝回來的時候聽了一耳朵。
    育蓉趕緊接了他的公文包,“您那大作家閨女,要給您生外孫了,害口,欺負人家公婆,還折騰人家大姑子,要什麽米線……”
    米線呀!
    林雙朝記下來了,專門找了領導,人家經常去京城開會,這東西京城真有。
    把領導給笑的,“你這個老林,從來不求領導事情,結果呢?公事沒有,好容易上門一趟,就為了米線呀?”
    就為了米線!
    隔了都沒一個周吧,縣裏打電話給四爺,說是老丈人叫捎帶了東西。四爺騎了自行車去取,結果是一大蛇皮袋子的米線。
    四爺趕緊給林雙朝去電話,“不到三個月,也沒去醫院……因此沒給您報喜。您瞧瞧,就為了口這個,把您給折騰的。”
    “那就要去醫院,問問大夫,不要大意。還是要相信科學的!若是怕在縣城不方便,那就來省城,這邊的醫療條件好,家裏也住的下……”
    四爺沒一口回絕,而是道,“回頭等三個月了,穩當了,我們在縣城裏先看看,聽從醫囑。”好!穩當最要緊。
    楊淑慧就特別不好意思,自己沒弄來,倒是折騰了親家一回。
    但別管怎麽來的,桐桐終於吃到心心念念的米線了,這玩意是真香!
    可不香嗎?那麻辣鮮香的味道直撲鼻子,紅油鋪了一層!青黃不接的時候家家在地裏挖野菜呢,你這麽吃,香了周圍一片。誰家聞見這個味兒還能吃的下去飯?
    於是,這天……真把賊給招來了。
    桐桐夜裏睡的很實在,可猛的,後院輕輕的一聲響。桐桐迷迷糊糊的聽見了,緊跟著就清醒了。再細聽,確實是有響聲。像是踩著柴火垛上的聲音。
    自家這院子後頭不是巷子,如今的巷子是兩家麵對麵。也就是每一家的背後都緊靠著一家,這兩家共用一麵後牆,背對背,這家的門朝這邊的巷子開,那邊的大門麵朝那邊的巷子開。
    這種的大家其實很少防備,祖祖輩輩都是這麽住的,一般不會在近處瞎騷擾的。因此,很多人家的柴火都是放在後牆得,齊齊整整的。那柴火垛就是隨便堆著就完了。
    爬到柴火垛上,直接就上了牆頭,一跳就下來了。
    知道這種賊不傷人,嚇一下就行了。桐桐這才叫了四爺,朝後頭指了指。
    四爺披了衣服,隻把前院的燈拉開了,朝後頭喊:“不管是誰,趕緊回去吧!我就隻當沒看見,要是真被逮住了,進去就是三年。”
    這話一說,果然就聽到後院有了些動靜,等了一會子就消停了。
    四爺就覺得,家裏這房子還是得抓緊改!按理說,家有孕婦最好是不動工的,可不動工的主要原因是噪雜和瑣事攪擾了孕婦,可桐桐這種的,什麽事能驚擾她?這要是不改,生孩子正是天冷的時候,別的不說,隻兩件事就夠人受的了:第一,洗漱。第二,上廁所。
    既然如此,那就抓緊改建一下,過上一個夏,便是有新建的也晾曬的差不多了。
    這時候隻要能弄來建材,隻要能管得起飯,是不愁人用的。花費了半個多月,家裏重新改建了。
    首先得是給家裏房間的地麵全都進行了改建,全都留了煙道。上麵石頭一鋪,且暖和著呢。
    再就是改家裏的結構,前麵的廳堂房,本是主家裏的長輩和待客的,如今給炕都盤起來,屋裏粉刷好,為的是冬天這邊暖和,長輩能跟著住這邊。待客的堂屋各種木頭家具都做出來了。木沙發木茶幾,原木色的,這就可以了。
    從穿堂穿進去,是照壁。照壁後麵是院子。院子的一邊是廈房,另一邊加蓋了玻璃房。玻璃不是特別透明的玻璃,是那種發綠的玻璃,隻能弄到這種。那就隻能用這種了。
    這種玻璃房不是大塊玻璃,都是四四方方的小塊玻璃和木頭框架拚湊起來的。這房子的頂子上掛著草席子,方便調解玻璃房的溫度。而後院了,除了保留旱廁之外,保留了大部分菜園子。還加蓋了內部衛生間。把臥室朝後院開的窗戶拆了改成門,給裏麵蓋出一間房來,抽水馬桶是別想了,但是衝水的蹲便器是可以的。幾乎是用了一頭豬從人家廠裏換出了一個‘殘次品’,叫自家給‘撿’會來了。
    這改建完了,四爺又在後牆處種了不知道什麽花的種子,該牆上固定了不少鐵絲叫爬牆,感覺都是長刺的家夥。這是防著有人翻後牆吧。
    最後,又給後院的側牆上開了一個門,門外就是那點地。門外鋪著石頭,有緩坡直接通到田地裏。
    金印轉來轉去,是!這屋子一收拾,這裏種花那裏種樹的,都拾掇的可齊整了。滿村去看,再沒有比這更齊整的房子,但就是……除了冬天暖和一點之外,那些玻璃房呀,衛生間,洗漱間的,意義在哪裏呢?
    瞎糟踐錢!
    可緊跟著,天熱起來了,金印覺出好來了。這屋子一改之後,夏天是真陰涼。太陽曬不透,窗戶一開,風慣通而過,那叫一個舒服。
    天熱了,家裏拾掇利索了,甚至頭一年種下的刺玫貼著地表都開出幾朵小花了,桐桐的肚子顯懷了。而地裏的西瓜眼看著也熟了。
    眼饞想吃的肯定有,但這瓜田晝夜有人看著呢。白天人來人往,沒人敢動。夜裏呢,楊淑慧、大民輪換的守著。
    三嶺和引娣是主要勞力,金印要開車,隻淑惠和大民屬於活輕鬆的。大民從桐桐手裏借一本小說,然後拿個手電筒就坐在後門口的躺椅上看小說呢。一看看到夜裏一兩點,並不覺得很累。
    楊淑慧從晚上八點睡下去,睡到一兩點起來,母子倆換班。夏天這天嘛,五點天光都大亮了,誰能把瓜偷去?
    別人不知道這瓜值錢,還一直想著用瓜換糧食。可麥子沒熟,瓜早早的熟了,世麵上沒有。所以,這玩意什麽價位呢?
    四爺找了省城飯店,這地方主要是接待領導和外賓的地方。
    桐桐種的瓜,自己沒幹活,但是啥時節該幹啥把握的特別好。隻這麽一點地,可謂是精耕細作。現在看著瓜地裏的瓜,每一個幾乎都一樣大。這幾乎是能同時成熟的。
    帶兩個叫人家嚐一下就知道,成熟的早不算,還特別甜,味道特別好。
    這玩意一個按照八毛五的價格,預訂出去了。說好了,他們派車來拉。
    這一畝平均五百到六百株,一株隻留了一個瓜,一畝就是五百多個瓜。這是多少錢呢?按五百算,這是四百二十五。按照四百塊算,四畝就是一千六。
    排除油渣各種肥料的投資成本,還能掙個一千四。
    這個錢桐桐不會避開誰,就是得叫大家看看,種田是能賣錢的。隻看你這個田怎麽種了!
    現在都是十塊的大團結票子,一千四那麽些呢。
    看見的出去坐在一塊聊,大部分人家一兩塊都拿不出來的時候,這一千四給人的衝擊大不大?當真就是看見那些錢眼睛都拔不出來了。
    就問眼紅不眼紅。
    有人就說:“不行的話,明兒咱也種西瓜。”
    王根生靠在樹邊上,哼笑一聲:“種西瓜?賣給誰?人家種了,就有人上門來買。你們誰行?你們誰家的老丈人在省城當官呢?不管種啥都能換成錢?這玩意存又存不住,光是拉出去,你就說費勁不費勁。外麵世道亂的很,就是你想拉著架子車去省城……嗬嗬!你不怕路霸給你直接沒收了,你就種。”
    還別說!這還真就把人嚇住了。說一千道一萬,家裏還是得有人當官。這一人當官,雞犬升天。你說你不走門路,可有些事不用你走門路,人家主動幫你,對吧?
    所以,不怪金家把桐桐這媳婦慣的不像個樣子,人家就是又懶又饞,但隻要能弄來錢,誰看不順眼不也是白搭嗎?
    金家是不知道這個話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像是賣了那麽些錢,桐桐拿了一百給大民,一百給三嶺,“活都是哥嫂幫著幹的,不要可不行。”
    引娣幹的沒三嶺多,但是大民給看瓜一熬半晚上,加起來算,這錢拿的很合適。
    兩人都不要,四爺硬給兩人塞上。
    桐桐又拿了二百給婆婆,一百是下地的辛苦錢,一百是單孝敬婆婆的。
    楊淑慧沒推辭,先存著吧!存著還是他們的。
    這麽一分,家裏還剩一千。而今這一千塊錢,咋用能用完?
    緊跟著,四爺把剩下的西瓜開始送人。是的,還剩下不少,不是人家不要,是自家不賣了。四爺就跟人家說了,是往省裏送的。那人家自然也就不強求了。
    可這也不隻是給省裏送的。給公社,給縣城來往密切的幾個領導,給雷智平,給高城那邊,甚至給三雲縣,給地區這些地方,都是林雙朝工作過的,有許多同事和朋友的地方。
    人走了,茶沒涼。人家叫女婿來了,沒啥事相求,就是家裏種的西瓜熟的早,給送來嚐嚐,一家倆西瓜,給單位上也就放四五個、七八個的,放到食堂大家都嚐嚐。那這能不念著林雙朝的好嗎?
    甚至把一些官職不高,但私交不錯的放在頭裏,不光帶了西瓜,還帶著家裏的菜。
    林雙朝都接了一撥一撥的感謝電話了,才把女婿給等來。來帶了百十個瓜,直接給帶到單位了。
    那人家辦公室主任不知道該怎麽分嗎?人家能不說瓜從哪來的嗎?
    休息的時候就在辦公室切瓜大家分著吃,林雙朝朝下走的時候,這個說,林廳,咱作家務農也是一把好手,瓜真甜。
    林雙朝笑著應了一聲,“甜就多吃點。”
    他下了樓的時候,自家的女婿正跟領導說話呢,“……農村說到底是百工百業,單純的種地想徹底的擺脫貧困到底是艱難……”
    這個孩子呀,早幾年淘氣,生生是耽擱了!他現在是越來越可惜了!
    在單位上,翁婿沒有說多少私房話,主要是說桐桐懷孕的事。等晚上回去,林雙朝吃著女婿送來的瓜,這才問說,“回頭你叫育蓉帶金家那個閨女上家裏來吃飯吧。”
    啊?怎麽說起那個孩子了?
    “私下問問……這畢業了,有什麽意向。是想去企業呀,還是想去哪。”林雙朝說著就擦了手,“大學畢業生,怎麽用都是符合用人原則的。金家對小桐很好,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問問那孩子的意願。”
    雙泉受寵若驚,到現在為止桐桐還是農村戶口呢,人家卻主動過問了她的畢業分配。
    這件事她還真想過,今年政府機構開始裁撤人員,這就意味著這個地方屬於嚴進寬出。因此,她就說,“不管是哪個單位,都是國家的,企業的待遇很好,工資和福利待遇都不錯,但企業的環境很雜,我一直試圖適應,但好似有些難。”
    林雙朝點頭隻說知道了,隨後雙泉被分配到了省城西城區的財政局了。
    分下來了,她才給家裏打電話,“大部分被分配到銀行郵政和很多大企業的財會科,還有稅務、海關方麵的,我不想在企業的原因就是,企業的財會有時候得聽從企業領導的,賬目……不好弄!我膽小,就說不想去……誰知道林叔給幫忙了……”
    這個忙可幫大了!
    林雨桐知道的時候歎了一口氣,心裏怪不得勁的。她專門去郵局給林雙朝打電話,還沒說話了,林雙朝就笑,“別有負擔,一個人在老家要好好的!金家這個孩子是優秀學生代表,是學生會優秀幹部,是基層實踐標兵,隻要她遞交申請,九成是能被她心儀的單位要去的。隻是她年輕,見識少,不太會做選擇。我隻是幫她選擇了一個相對更適合她的而已。”林雙朝就解釋,“她的領導跟我有些交情,這能包容她性格上一些缺陷,給她多一些成長時間,這是其一。其二嘛,那邊剛好有分房政策,大學生都可以分到二十平的筒子樓宿舍。這對於家不在城裏的姑娘,很有好處。便是談了外單位的對象,也不至於隻能結婚,卻沒地方安家。”
    “爸,我能處理好這些。您別擔心我……”
    林雙朝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才歎了一聲,“好好的,不要操心,要是害怕,就上省城來,在城裏生……”又叮囑了一句,眼看到開會時間了,才掛了電話。
    在去上單位報道之前,雙泉回來了一趟。
    金印白替司機頂班一天,省了來回的路費,把他家閨女給捎帶回來了。不僅閨女回來了,白蘭也回來了。
    這事不能在村裏說,咱自家人知道就行了。這事雖不違反原則,但是村裏人又不知道。一旦叫人覺得開了這個口子,這可就壞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都在院子裏納涼,白蘭坐在桐桐的邊上,跟桐桐說在學校的事,“主要是學婦產科……像是接生,流產手術之類的,我也能做了……去年也培訓了一屆,現在基本都在縣醫院工作。現在這生育都計劃了,大夫缺口挺大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還沒接話呢,三嶺放下手裏的扇子,起身了,叫白蘭,“不早了,回吧,你不累呀!”
    白蘭愣了一下,就起身,“小桐也該累了。孕婦要休息好,也都早早歇著吧!明早我再來,給你查查體。”
    林雨桐就說三嶺,“三哥,籃子是菜,別忘了帶回去。”
    三嶺順便拿了一籃子,臨走交代上,“豆角架不用你們管,明兒抽空我來弄。”
    四爺就說,“明兒星期天,我弄。”
    “不用你弄!那就是個豆角架,你非給整成一朵花……瞎耽擱工夫。”
    說著話,走遠了。
    兩口子小半年沒見,一路無話。可一進家門,三嶺就變了臉了,放下菜籃子就說白蘭,“你是想怎麽著呀?去學習,是為了能在公社醫院的。什麽分配到縣城,哄誰呢?你們那些進修班,就叫基層醫療培訓班,啥意思呀?覺得我沒念多少書,不懂那個意思,是吧?人家說的就基層醫療,為的就是叫農村人有地方看小病的……是不是這個目的。”
    是!是這個目的。但是誰傻乎乎的真就認了呢?“我也沒騙你,去年培訓的,今年都找關係進了城了。不說全部吧,五六成是有的!那要是咱找不到關係,那咱就任命。但這不是有關係嗎?你看人家一句話,咱姐留省城了。去了就分房子!你知道有些大廠子,那房子都一直分不到嗎?要不是人家林叔,咱包括咱姐,上哪知道哪個單位有什麽政策呀?對吧?人家一個電話,咱姐一輩子受用不盡。你叫老四給我捎帶了兩回錢,他坐的可都是縣裏領導的順風車。就是不動林叔,就老四……老四上縣裏求個人,這事是不是都能成?我估摸是能成的。便是要花點錢,咱是沒有,但可以跟老四借一點呀!以後咱倆都有工資,每個月拿出一半的工資還,這錢也能還上。”
    錢還上了,那老四欠的人情誰還!人家幫老四,為啥的?老四有啥能幫上人家的?不就是老四有個好老丈人嗎?這邊的人情,人家得叫老四上他老丈人那裏討去!是不是這個道理?
    白蘭不說話了,搖著扇子垂著眼瞼。
    三嶺就說,“這事呀,你別想了,不成!”
    不成……就不成吧,白蘭溫聲細語的,“我就那麽一說,咋還急了呢?行了行了,不說了還不成嗎?”
    三嶺就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早上露水大沒法下地,他過去站在路牙子上就能給豆角搭架子,抓緊把這點活給幹了。一般在這邊幹活,他就不回去吃飯了,也叫白蘭睡起來直接回爸媽那邊吃飯。
    白蘭應著,早早就起了。
    到那邊的時候桐桐跟婆婆正在擇老豆角,說是要蒸麥飯。大嫂摘了一籃子嫩葫蘆,在切片要曬幹菜。公公帶著大伯子和小叔子在商量給哪裏修排水溝的事,自家男人蹲在不遠處搭架子,時不時的跟這邊高聲說話。一過來,婆婆就問說,“起的這麽早,你姐還沒起呢,心鬆了,回來就狠睡。”
    人家的工作定了,一輩子不發愁了,可不心裏沒事嘛!
    白蘭笑著應婆婆的話,“一回來,突然還不習慣了。雞叫狗叫人嚷嚷的,鬧騰的慌。”
    楊淑慧:“………………”沒法接話了。
    白蘭也才意識到,話沒說對!她忙道,“主要是年紀不小了,才去學,夜裏熬半夜,早上還得早起,習慣了。”
    那是不容易!誰都知道,學東西要心無旁騖!基礎不好,學啥都吃力。
    白蘭見婆婆一臉的認同,就趕緊轉移話題,“小桐,我給你查體。”
    你學醫攏共沒一年,能看個啥。但要是想看,就看吧。
    她在躺椅上躺平,叫她幫著瞧。
    白蘭在肚子上摸了摸,就道,“懷的真好!我們周末在省醫院見習,見了那麽多孕婦,我一直都沒見到老師說的那種懷的特別好的孕婦,你還是第一個。”
    完了又拿出包裏的聽診器,“胎心也好……”
    林雨桐:“……”這就聽見胎心了?是不是你學錯了還是哪裏記錯了?這玩意很難掌握的,臨床上也很少用這種普通的聽診器找胎心音。這首先,得是大孕周。其次,得是胎兒的姿勢剛剛好。也就是肚子裏的娃娃正好背朝上,那麽貼著孕婦的肚子聽診就是貼著孩子的背部,這個時候隻能說是有可能找到胎心音的。這種音是混雜在各種音之中的,很難分辨出來。
    這是個非常嚴肅的事,她就提醒說,“我看了不少相關的書,聽說得是快足月,且孩子的背對著肚子的時候才有概率聽見……是我記錯了,還是書太老了,知識沒更新。”
    白蘭一邊收聽診器,一邊道,“書上到底是淺一些,這些東西主要還是經驗。有經驗的老師帶著,教些技巧,就不一樣。”
    林雨桐心裏皺眉,醫不是這麽弄的!老師有經驗隻能增加學生的見識,並不能把經驗過度到每個學生身上。
    她就覺得白蘭學完還是回公社醫院,在藥方取藥,或是當個護士打打針就好。
    她這麽巴結為了什麽的,咱知道。但說實話,如果一個在農村看病看老道的老中醫,他參加培訓後,說是要去縣城,水平隻要相當於一個太平醫,林雨桐都覺得可以。但白蘭這種真不行。這不光是違反用人原則的問題,這更是間接害人性命的事。
    自己不光不能幫,誰要是敢幫這樣業務水平的人往要緊的醫療崗位運作,自己還非把這事給整黃了不行。
    因此,她不再說白蘭學醫這個話題了,說起了給雙泉帶啥去省城的事,“被褥得多帶兩套吧。厚被子薄被子毯子都得帶上……在學校用的鋪在床上算了。還得弄個隔潮的墊子!媽,回頭把咱家的羊皮和兔皮想辦法弄一床皮褥子……”
    房子會潮?
    “一般都會有點潮,筒子樓通風不太好。”
    林雨桐想著岔開話題了,白蘭就免開尊口了。但等晌午了,白蘭還是來了,就說這個事,“老在公社呆著,我看見孟家人就覺得心驚膽顫的。也不敢跟你三哥說,怕他再把孟家那小子怎麽著了……不就把一輩子毀了嗎?我想著,年底這不是就學完了嘛,與其在公社醫院,那就不如在縣城的醫院。”
    林雨桐不知道三嶺的想法,這事還有半年,急著嗆她幹啥?她就說,“國家花費那麽大的代價,給你們補貼叫你們學,目的是基層醫療。啥叫基層呀?人家的宗旨不就是學完回去,繼續服務於基層嗎?”甚至都沒有說能安排去公社醫院,人家是要提升他們的業務能力,更好服務基層的,而不是叫他們做跳板的。
    去公社的想法,這是白蘭當初的一廂情願。當然了,也有公社願意要能力好一點的,總得有人幹業務吧。但這還是基層,負責一些急病急傷!
    但是,現在去公社還沒敲定呢,就想去縣城?人家不會高興這麽安排,這是違背初衷的。桐桐這一說,白蘭的理解是:不能馬上直接就給調上去,要不然就是違反政策的。這事得緩著來!
    桐桐把人給支住了,先給打發了,省的她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蹦躂!
    至於之後,之後咱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