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8)一更(天地情懷(8)還敢喊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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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林克用麵色頓時一整, “阿姐,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長公主輕哼一聲,但還是道:“你說。”
    林克用扭臉看桐桐, “幫爹爹給長公主傳個話?”
    距離五步遠, 傳的什麽話?但桐桐還是附耳過去,這是什麽話呀, 現在還不能叫大家知道?
    滿大殿的人都朝這邊看, 恨不能都豎起耳朵,意圖聽到那麽一鱗半爪的。
    可誰都沒聽見,林克用甚至用手擋住嘴, 連窺探口型的機會都沒給人留。四爺轉著手裏的杯子, 這個老丈人……怕是能耐還不小。他也想知道他們傳遞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
    桐桐聽到了,真就是一句話。她臉上沒多餘的表情, 起身之後朝上行了禮,文昭帝抬抬手,桐桐就從側麵上了禦階,而後走到長公主身邊, 跽坐下之後,探頭貼近長公主。
    長公主微微側身, 就聽身邊的小姑娘以可小的聲音道:“殿下,父親讓我告訴您,南唐國主李璜死了,皇室降了, 南唐歸順了。”
    桐桐說完,起身行了一禮之後, 緩緩的退下了。
    等桐桐坐回去了,長公主的表情還是迷茫的。是啊!桐桐心裏也懵的一批!南唐歸順這不奇怪, 奇怪的是……這件事跟長公主有甚關係。看長公主的表情,她也不像是跟南唐有勾連呀!難道是柱石公趙家跟南唐有來往?要不然說這個是何意。
    長公主扭臉看林克用,嘴角蠕動了好幾下。
    林克用一臉的高深莫測,“阿姐,這件事回頭再說,莫急!”
    長公主便不說話了,隻是坐在那裏好似有些如坐針氈。
    桐桐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了,她看四爺。四爺混在那一堆皇子皇女裏,一點也沒比誰更突出。桐桐的手搭在小幾上,就見四爺端著酒杯輕輕的晃了晃。
    這是說別做多餘的動作,別管什麽消息,咱知道了並不能做什麽。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的,差別不大。
    再說了,密碼那一套,你怎知現在沒人懂。
    咱們之間用的不是摩斯密碼,但便不是摩斯密碼,手指的律動也是有規律的。隻要有人知道有密碼這回事,這種類似的舉動就會叫人警惕。你那美人爹是個極其精明的人,所以,最好別動。
    桐桐就不動了,好似極其無聊的開始用手指蘸著小幾上殘存的水跡玩。這是倒水的時候撒出來的,閑著也是閑著嘛。
    結果餘光看見林克用放在桌子上的手動了幾下,像是在活動僵硬的手指,可他的手分別打出了幾個數字,這玩意誰能懂呀?怕是隻有文昭帝和韓宗道能明白。
    她扭臉看坐在上首的韓宗道,結果跟韓嗣源的視線給對上了,兩人利索的收回視線,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緊跟著就聽見上麵的文昭帝哈哈大笑起來,“今兒聚的齊整,來來來……都舉杯!第一杯,敬我大陳天下子民……”
    她以為今兒要是個修羅場的,可整個宴會長公主異常的安靜。林雨桐還刻意的找趙家,趙家就在對麵的位置,來的齊齊整整,跟大殿上所有的大臣並無不同。
    怎麽也沒怎麽,怒氣衝衝的,一副要鬧事的長公主竟是被一句話給支起來了。
    林雨桐整個宴會都在被各種視線若有若無的打量,估計不少人都在琢磨,這林克用到底跟長公主說了個什麽。
    但不管是說了什麽,大家看林克用的眼神都是那種:躺著十多年,腦子還沒秀逗!
    然後……然後文昭帝醉了,被皇後扶走了。韓宗道也醉了,宴席還沒結束,他的鼾聲都起來了。
    林克用喝的是水,沒醉,桐桐將人扶起來,人家拍著腦門,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長公主從大殿裏一直追到馬車邊上,林克用還是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阿姐,有話明兒說!明兒我在家恭候公主……”
    然後馬車動了,跟長公主的車架錯身而過。
    宮裏的四爺搖了搖手裏的杯子:一壺清水,醉了文昭帝和韓宗道,這上哪說理去?
    回了寢宮,皇後追問文昭帝,“老三到底跟表妹說了什麽?”
    韓嗣源看睡在馬車上的親爹,“沒外人了,別裝了。”你小子,扶著老子的時候不知道輕點,給老子直接扔榻上,怕摔不死嗎?
    韓嗣源也好奇,“三叔打的那個手勢是什麽意思?”
    那能告訴你?別言語,睡覺!林克用拍著額頭也嚷嚷呢,“先回去睡去,乖!”
    林雨桐不著急,把湯藥遞過去了,“湯藥得喝。”
    一口給喝了,難喝的想吐,趕緊含了一顆蜜餞。
    桐桐把藥碗遞給寬叔,這才湊過去,“爹爹,您不把話說明白,我晚上睡不著。”
    林克用躺下,然後歪頭看一下子蹦出來的這麽大的閨女,好像睡不著確實是個大事!他就說,“我就是告訴長公主南唐歸降了……要有什麽意思?”
    什麽?
    林克用看她,“南唐真的歸降了!我又沒說假話。”
    用意呢?告訴她這個的用意是什麽呢?
    林克用看自家這閨女,一臉的無辜,“我告訴她了什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是不想叫她今晚鬧騰。你看,她今晚沒鬧。”
    “所以,這話啥意思都沒有?”
    “也不是!”林克用躺平,還整理了一下袖子,保證躺在那裏袖子都是平整的!整理好了他才說,“別人都不知道南唐歸降的事,我提前跟她分享消息了……這意思還不夠?”
    林雨桐認真的看他,竟然發現他說的也是真的!
    你這就是擺明了耍了長公主一道呀!
    “明兒長公主必是要來問的,那個時候您怎麽應對?”
    林克用躺在這裏皺眉,“是啊!我這不是正想著呢嗎?等明兒長公主上門了,我該怎麽說。”
    那要是想不出來呢?
    林克用眨巴著眼睛,“那就想不起來唄,反正今晚也過了,她就是把咱家給拆了,那也是我跟她的事!沒鬧的當時下不來台就行唄!”
    林雨桐嘴角抽了抽,站起身直接就走了。
    她突然發現這個美人爹嘴巴欠兒欠兒的,且等著看吧,看他明兒怎麽收場。
    收場?
    這個場收的可熱鬧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長公主便來了。林雨桐迎出來,人家壓根就沒搭理,直接入了正堂。
    正堂裏隻留了林寬,桐桐隻能站在外麵的廊廡上,結果就一盞茶的工夫,裏麵霹靂乓啷,再伴隨著長公主的怒吼之聲,不用進去都知道,長公主掀桌子了!
    她趕緊朝門口走了幾步,果然,長公主怒氣衝衝的從裏麵出來了,然後袖子一甩,風也似得刮走了。
    林雨桐這才進了裏麵,裏麵一片狼藉,茶漬、破碎的茶碗茶壺,棋盤,滿地的棋子,還有掀翻的小幾!
    而林克用呢,被林寬拉著在屏風邊躲著呢。這是有多了解對方,才預判了對方的行為,且精準了躲過了所有被飛濺的可能。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再上下打量林克用,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長公主這樣的性格……太|祖許是在長公主幼年確實想過,若是有偌大的江山就把江山傳承給長公主。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長公主的性情定型了,她不適合那個位置。於是,爹爹你,還有二伯,以及柱國公的世孫趙弘殷就被太|祖給選入宮廷,連同長公主、武昭帝和當今的聖上一起受教。武昭帝和聖上都是長公主的表兄弟,□□覺得血緣近,不能結親。所以,你們三個人便是太|祖選出來的尚公主的人選。老柱石公是太|祖的先生,祖父和韓家祖父是太|祖的結義兄弟,這三人都是開國的功勳之臣,雖為異性,然親如骨肉。太|祖從三家的子弟中選了年歲與長公主相當的,希望有一個情投意合的,與長公主結成夫妻!”
    林克用訝異了一瞬,而後收了臉上的戲謔之色,緩緩從屏風邊上走了過來,他帶著幾分悵然,甚至於眼圈都紅了,“我從不足十歲就被太|祖皇帝帶在身邊,他是皇伯父,但更是養父,是先生,是為父至親的親眷。他的所思所想,與時下頗為不同。沒錯,長公主的性情並不合適,趙弘殷、我還有你二伯,就是被太|祖選去做女婿的!那托付的不止是女兒,而是江山。”
    可為什麽皇位沒傳給趙家呢?
    林克用長歎了一聲,“我們跟長公主,說一句兩小無猜也不為過。可那不就是都‘小’嗎?你祖父和你韓家祖父,都不曾將這裏麵的事告知我們。再加上,太|祖正是青壯年的年紀,誰能說之後一定沒有兒子?告訴我們那些叫我們起了不該起了心思怎麽辦?
    我那時候甚至想著,是不是你祖父在西北領兵,得留個質子給宮裏呀!我是這麽想的,你二伯也是這麽想的。但也因著你祖父和你韓家祖父手握重兵,我們自是不懼怕的!在宮裏肆無忌憚,可以說,養的跟皇子並無不同。
    你二伯跟長公主同歲,偏長的不好看。為父倒是長的好看,但為父的年歲比公主小兩三歲,長公主十三四情竇初開的時候,我才是個十一二的孩子……
    趙弘殷呢,年歲大了一些,跟聖上年歲差不多!但此人你看了,好一副忠厚麵相。為人訥言、溫和。他對長公主多有照顧,也從不跟長公主吵吵,不管長公主多無理取鬧,他都像個長兄一樣,多有包容。可……他這樣的性情,是沒有聖上討女郎君喜歡的!!聖上長相俊朗,為人豪爽,渾身都是男子氣概……”
    所以,長公主喜歡的是聖上?!
    是啊!至少早年的時候是這樣的,“女孩的心思,誰看不出來?聖上為了斷了長公主的念想,未曾娶妻,卻先納妾!”
    林雨桐不由的‘啊’了一聲,這就對了!要麽說總覺得哪裏不對呢。問題出在大皇子的年齡上。都說宮裏的兩位貴妃是武昭帝這個弟弟賜給文昭帝的,可武昭帝才當了多久的皇帝。真要是賜下去的女人,那所生的孩子最多比原身這姑娘大一歲。
    可其實並不是,大皇子過了年都十七了。
    林克用看著窗外,“太|祖認定一妻,聖上偏無婚卻先納妾,他是以此法斷了長公主的念想,也是以此法自汙!別人不會想著聖上當年確實什麽也沒做,隻會說聖上是引|誘了小公主……他是太|祖親外甥呀,打小就養在太|祖膝下,太|祖隻這一個女兒,他怎麽敢?又怎麽能呢?”
    林雨桐緩緩點頭,能理解當時聖上的尷尬之處。
    “而那時候又正是天下初定,雖是還有南唐,但兩國暫時無交戰可能,這種情況下太|祖不能對世家動手……”
    林雨桐點頭,這會叫世家倒向南唐的。
    “對!需要安撫世家,聖上便納了兩房妾室……便是如今的兩宮貴妃。”
    林雨桐便懂了,“不僅聖人納妾了,武昭帝也納妾了。三殿下和聖榮公主是庶出,他們都比嫡子大,隻四殿下才是武昭帝嫡出?”
    對!“金家兄弟以此法告訴太|祖,他們並無異心。”
    林雨桐的心裏突然就難受起了,隻有在上麵呆過的人才知道,連至親之人也不得不通過自汙的手段來表達忠心的時候,那一刻上麵的人心裏該多難受!
    孤家寡人!那就是一種情勢所迫之下的另一種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她便明白了,“所以,長公主就嫁給了趙弘殷?”
    “長公主待趙弘殷如兄長,並非男女之愛。”林克用滿眼的複雜,“可趙弘殷答應娶公主,趙家也首肯了。”
    “那這趙家必不無辜呀!”林雨桐看林克用,“趙家這是劍指天下了。”
    林克用輕笑了一聲,“太|祖暴斃的那天,老柱國公也中du了……”
    那趙家扶長公主即位不是更名正言順?“怎麽會是武昭帝呢?”
    林克用扶住多寶閣的架子,然後背過身,朝桐桐擺擺手,再不發一言。
    林寬便不叫問了,不住的朝桐桐擺手,示意桐桐先出去。
    林雨桐便不問了,緩步退了出去。誰知道才一出去,裏麵就傳來壓抑的哭聲,她隱約聽見林克用哭嚎道:“濟世——濟世啊——疼煞我了——”
    濟世,匡民!
    金匡民,字濟世。
    林克用哭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已經作古的,同樣死因成謎的武昭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