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87)二更(天地情懷(87)皇宮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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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裏的那座小小的農家院, 文昭帝再一次站在了這裏。
    環顧小小的房舍,他坐在了炕上。炕台內側,貼著木板。不坐在炕上, 是看不見這兩塊木板的。
    這兩塊木板上,都有一些粗糙刻痕,很老舊的痕跡了。
    一張上麵,是起伏的曲線,這曲線勾勒的是一張江山版圖。
    另一張上麵,也是曲線,但他在太|祖生命的最後那兩年, 並不在太|祖身邊,因此, 他之前一直也沒參透□□畫出來的曲線代表著什麽。
    他的手在曲線上移動, 這個曲線代表著朝代和對應的溫度。
    夏商周,這是一個相對溫暖的時期。而到了東周, 這是一個寒冷期。緊跟著兩漢, 兩漢是一個溫暖期。隨後, 進入三國魏晉南北朝,這便是一個寒冷期。
    曲線從低走高, 這便是隋唐。大唐過了耀眼的繁華階段, 曲線一路朝下,然後戛然而止。
    這一道如波浪一般的曲線, 已經點出來了,從唐末開始, 氣溫走低。
    手指在這曲線上來來回回的摩挲,再聽聽外麵的風聲, 看著外麵肆意飛揚的雪花。
    從這圖上,他也懂了。所謂天意,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有些王朝注定能興盛,有些王朝,注定會四分五裂。
    溫暖的氣候,是兩漢、隋唐興盛不可或缺的。
    氣溫低,民生艱難,此乃亂世的本因。
    桐桐裹著厚厚的大氅,看著窗外的雪花,心裏焉能不憂心?
    事實上,草原民族的崛起,也跟氣候有直接關係。從唐末到五代十國,乃至於到兩宋,其實都在一個寒冷期。
    這個寒冷期的時間特別長,直到大明,這才徹底的進入了溫暖期。
    可到了明末,乃至清初,又在一個寒冷期內。
    見過大唐的氣候,也知道大清在寒冷期的氣候,更能對比出如今的溫度了。
    中原農耕為主,氣候有異常,這對民生的影響巨大。而其後,遊牧民族隨即便會崛起。
    西晉時期五胡亂華,宋被元取代,明被清取代……這還真就是一條起伏的曲線。
    你強大,北遼學你。當發現你也不過爾爾的時候,北遼便不會再學你了。當從你的文化圈裏剝離了,事就不好辦了。
    他大概是覺得,這個時間段,是一個促成大融合的轉折點。
    青芽低聲問說,“郡主,快到飯時了,想用點什麽?”
    桐桐歎氣,“清淡一點,簡單一點。”
    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林克用就見到了一個放在小爐子上咕嘟著的砂鍋。
    黃菜燉豆腐,幾樣小菜,就是晚膳了。
    林克用看了看,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飯。然後打岔,“想要仙鶴?爹爹明兒就給你帶一對回來,養在院子裏。”
    算了!以後吧,養那東西得精細,挺費事的。
    晚上都躺下了,林寬低聲稟報道:“聖上來了。”
    嗯?
    林克用馬上就起身,還沒出門呢,韓宗道帶著文昭帝進來了。
    “這樣的天怎麽來了?”林克用說著就叫林寬去溫酒,“一人兩杯,祛祛寒氣。”
    韓宗道搓著手,“熱菜弄倆來。”
    是!林寬利索的下去了,端上來的還是黃菜燉豆腐。
    韓宗道沒吃過這個菜:“黃菜?”
    就是菘,跟醃製酸菜的法子不同,反正做出來也是酸的,顏色黃黃的,“是郡主用菘最外麵的葉子做的!”
    用五花肉炒出味道了,在放黃菜豆腐,加水咕嘟著。出來明油潑了,味道挺好的。
    文昭帝吃了幾口,喝了幾口熱酒。
    林克用就趕緊問:“大兄為何事而來?是西北又出事了?還是西南出事了?”
    文昭帝幾杯酒下肚,朝後一靠,這才道:“我此來,是為了儲君之事。”
    韓宗道將筷子慢慢的放下,這個事橫豎用不到商量上呀!三郎被冊封了平王,四郎被冊封了雍王,這事就過去了。武昭帝這一脈,再不提。剩下的皇子裏,大皇子又不昏聵,這是彼此有默契的事,又何必再商議?
    林克用一瞬間麵色複雜,“大兄——”
    文昭帝抬手,不叫林克用說話。
    韓宗道看看老三,“有我不知道的事?”
    文昭帝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擺在桌子上,“看看這是什麽。”
    紙上就三條線,一橫一豎帶著箭頭且垂直交叉,一條曲線在橫線上下跳躍。
    兩人都認識,這是家裏炕上木板上的圖案。
    韓宗道問說,“大兄解了圖中的意思?”
    文昭帝看林克用,“三弟,你怕是心裏早有數了?”
    林克用的手放在圖紙上,“橫軸代表時間,縱軸代表溫度。這是皇伯父叫人翻閱典籍,搜集了各個朝代關於氣候的記載得來的圖紙……”
    韓宗道一把拿過去細看,這一看之下就有點明白了,他緩緩的放下,心裏頓時就沉甸甸的。
    屋裏一下子沉默了,良久,文昭帝才道:“往後的五十年,是至關重要的五十年。過去了,大陳便有數百年的江山可守!過不去,大陳也不過兩三世便得走下坡路的命運。舅父當年所憂慮的,又何嚐沒有道理。”
    林克用就道:“大兄,您今年才三十多歲,五十年之後,您才八十多……”
    文昭帝擺手,“最說不清楚的就是壽數了!當年,舅父若是再活三十年,事情都不會而今這樣的……國事要緊的在於未雨綢繆,在於延續!”他沉吟了一瞬,才將幾個皇子的話都說了,“大郎與朝臣契合,他若為儲君,事端最少。朝臣不會反彈,皇家爭端也最小。可大郎為儲,用不了多少年,太|祖的理念,太|祖留下的痕跡都會被清除幹淨。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覺得穩更重要。無魄力,奈何?這世上的所有關係,無外乎你進我退,我退你進。朝政更是如此,妥協中求存、求安!可何事當進,何事當退,大郎進退的並不恰當。”
    “可大郎還年輕,還有時間……”
    文昭帝搖頭,“三歲看老,骨子裏的東西,有些能變,有些是變不了的。奈何?”
    韓宗道靠在邊上好半晌,才接話道:“現在多少要緊的事要處理,非此時來談此事嗎?”林克用點頭,“是啊!皇兄,此事不能急。”
    “錯了,此時很急。”文昭帝轉著手裏的酒杯,“若是依從了閣臣和大郎的建議,其結果是什麽呢?朝廷跟那些老臣妥協之後,再與之聯姻,其結果呢?必然是這些老臣自以為有分量,站在皇子皇女身後……一旦這麽摻和,奪嫡之爭、鬩牆之禍便起了。冊立儲君,最大的風險不也是奪嫡之爭,鬩牆之禍。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我為什麽不借機冊封儲君?況且,儲君冊封之後,太子須得確立自己的地位……”說著,他便以手為刀,朝下揮去,“順勢而為,眼下的難瞬間可解。”
    韓宗道就說,“那萬一四郎為儲的第一刀沒砍好呢?”
    文昭帝看林克用,林克用不說話了。他就說,“二弟呀,你跟四郎接觸的時間少,接觸的多了你就知道,他看準了才會砍的!火候不到的時候,他比誰都穩當。”
    韓宗道就看林克用,林克用垂下眼瞼,而後說:“在西北時,我家大兄就曾對此憂心忡忡!”
    文昭帝拿出當初從西北發回來的信,遞給韓宗道:“不謀一時,安能謀萬世?這話放在當下這個境況,難道不合適?”
    韓宗道反複的看,看完之後,緩緩的放下了,“若是如此,跟幾位皇子可怎麽說?”
    是啊!跟皇子們怎麽說?!
    又到了月考例考的日子了,桐桐都想請假。隻要在京城,一到月中就得考試。不是怕考試,就是單純的不想考試。
    真不想去的,但想想,還是得去瞧瞧皇後。那就去吧!
    在宮門口遇上韓嗣源,他頭發亂糟糟的,桐桐就問說,“你幹嘛去了?”
    韓嗣源跳上馬車,將爐子挪到身邊,“貪墨案,牢裏關的都是!刑部、大理寺輪番的提人審案,我這忙都忙死了。叫人去請假,皇伯父不許,非叫去考試。這麽多大事呢,怎麽還考個沒完了?必是上書房的先生又上折子了。”
    桐桐覺得也是,估計是被煩的不行了,擺個態度叫先生們看的。她就說,“等大婚之後,生許多孩子來……”
    胡扯!“怎麽胡扯了?你臉紅什麽?大雪封山,沒法去看四娘,是不是還挺想人家的?”
    再敢瞎說!
    馬車直接往宮裏去,侍衛們聽到裏麵的打鬧聲都不由的會心一笑。
    桐桐跳下馬車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愉悅的笑意。
    結果一進上書房,就看見趙德豐和趙德廣趙德毅兩兄弟了。
    韓嗣源還說:“嘿!這回這考試怎麽這麽齊全呀?”
    趙德廣拱手,“不知,聖上特意打發人叫了。”
    桐桐拉著四爺就往裏麵跑,“外麵多冷呀,裏麵說話。”
    裏麵四公主正跟六郎大眼瞪小眼,桐桐一瞧,趕緊道:“錢師傅來了,要罰抄經書百遍,快些。”
    然後都坐好了,這個嘀咕:怎麽又抄?
    那個抱怨:錢師傅也是的,怎麽這麽愛告狀。
    桐桐正偷笑呢,錢師傅真的來了,在外麵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桐桐跟錢師傅對視一眼,然後乖乖的坐好了。
    錢師傅進來,一人一卷試題:“……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