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三章 立場不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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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晉和帝也沒覺得薑護說這些有什麽。

    他心裏那些微妙的不受用,僅隻在於高處不勝寒這五個字。

    但他也早就習慣了。

    薑護駐守幽州一年多,和從前又有了很多不同之處。

    年輕時候最桀驁不馴的人,經年累月的沉澱過後,也變得恪守規矩禮數起來。

    從十年前起,晉和帝就發現了。

    他的思緒戛然而止。

    有關於朝中如今鬧得最不可開交的這兩件事——

    薑護的態度,其實不用想也知道。

    立場這種事,有些人打一開始,就是堅定不移的。

    晉和帝突然就有些頭疼起來。

    “算了,你才回來,先休息幾天,這些事情也不必煩心了,否則倒顯得朕不近人情。這好不容易,才回了京,都沒鬆泛兩日,又要你奔波勞碌,操心朝政。”

    他失笑著搖頭“等過幾天,咱們再說這事兒吧。”

    ·

    薑護是在半個時辰後出的宮。

    那會兒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天際連最後一抹暖橘色也再尋不著,黑透了。

    皎潔明月高懸天空,繁星點點。

    月光傾斜灑落,偏又照亮出宮的路。

    李福送著薑護出宮門的。

    這時辰各宮本都該下匙,宮門亦然。

    今兒是破例遲了一些,就因為薑護還在福寧殿回話。

    這時出了宮門口,李福掖著手,細看他仍舊是貓著腰的“官家近來心情都不大好,奴才在跟前當差伺候,心裏著急的不行,可是奴才人微言輕,又是最沒腦子的人,為官家分擔不了,隻能是白擔心。

    如今國公爺既回來了,還是多勸勸官家吧。

    不然官家總這麽熬著,於龍體實是無益。

    朝廷裏的事兒,奴才是不懂的,隻知道兩位殿下這回也都不肯到福寧來勸慰開解官家,三殿下年紀又還小,現下還住在肅王殿下府上學本事呢,官家跟前,連個說話的可心人都沒有。”

    這些話就不該是他隨便說的。

    前頭那些倒也罷了,說他是擔心晉和帝,日日陪著晉和帝這樣幹熬著,實在是怕龍體有損。

    後麵這些——

    李福是從小就跟在晉和帝身邊伺候的,這都三十多年了。

    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去了晉和帝身邊,雖說是君臣主仆,可也實打實是陪著晉和帝長大的人。

    揣摩聖意,隻怕連趙禹都不如他做得好。

    薑護幾不可見皺了皺眉,隱在夜色中的麵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李福的話透露出的消息確實有點多。

    也隻能是晉和帝的意思。

    帝後感情在經曆過鄭家奪爵時間之後,的確是大不如前。

    從前鄭皇後也不插手朝堂政務,可晉和帝是能跟她說上一兩句,最起碼是個傾訴,實在心煩的時候,能有人聽一聽,也足夠了。

    現在卻是連說也不會說了。

    “為君分憂,是為臣的本分,不過還是多謝內官提醒了。”

    多餘的話,薑護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李福也是點到即止。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非得把話說的那樣透徹。

    究竟是怎麽回事,心照不宣也就算了。

    他笑嗬嗬的,連歎氣聲都平緩下來“國公爺好走。”

    薑護同他比了個請的手勢,頭也不回,朝著沛國公府馬車方向而去了不提。

    ·

    天色雖晚了,顧懷章卻也還等在國公府上。

    熱茶換了一盞又一盞,手邊這一杯已經又涼透下來。

    薑護大步流星進門來,見他大馬金刀坐在一旁,主位上顧氏陪著坐在堂中,也不說話。

    他就笑了“你們兄妹兩個倒坐在這兒參禪呢?也不說話。”

    顧氏聞言瞪她,慢悠悠站起身來“等了你好半天了,你還說嘴,阿兄連晚飯都是在家裏用的,你進宮請安也耽擱這樣久。”

    她一麵說,一麵往薑護身邊踱步過去“你們說正事兒,我去吩咐灶上預備些宵夜,再溫上一壺酒,一會兒叫人給你們送過來。”

    薑護笑著說好,顧氏才回頭看顧懷章“阿兄今兒是宿在家裏,還是晚些吃了酒再安排人送阿兄家去?要是留在家裏,我這會兒派人去告訴阿嫂一聲。”

    顧懷章讓她不用忙“天色不早,你隻管安置去,不用理會我們,這麽大個人了,要吃酒吃宵夜,我們自己會安排。

    我不在你們家歇,你阿嫂這些天身上又不大爽利,我得回去陪著,免得後半夜她有什麽不好,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顧氏眉頭一擰。

    她這個嫂子,哪裏都好,唯獨是當年生下次子後月子裏沒坐好,落下病根兒來,這都過了十幾年,也還是偶爾會犯。

    尤其月子裏的病還沒法子根治,隻能拿藥溫補著,調理著。

    “那就最好不要吃酒了,等阿嫂身上好了,阿兄再過來吃酒吧。”

    顧氏對抄著手,說完了又不放心似的,轉頭便叮囑顧懷章“不要拉著阿兄貪杯,早些說完了正事兒,好叫他早些家去。”

    薑護說知道,又笑她一輩子都是個操心的命。

    顧氏懶得理他,又同顧懷章說了兩句,便領了丫頭退了出去,一路回上房院去不提。

    薑護往先前顧氏坐著的位置上坐過去,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也不端著。

    顧懷章不開口,隻等他後話。

    他略想了想,把在福寧殿裏的那些話,還有出宮時候李福說的那一番,悉數說給顧懷章聽。

    臨了了,嗤笑著說“官家現在是圖清淨,也圖省心,去年我剛到幽州駐守,上密折回來,邊關如今也沒有那麽太平,即便是我駐守遼東,突厥人還隔三差五騷擾邊境,燒殺搶奪,更別說我回京交職,再換個人過去……

    手段稍軟點兒,就隻怕是鎮不住。

    官家不想節外生枝,覺得現在不是改行兵馬製的好時候。

    至於設立南苑都護府,一時他恐怕是想不出合適的人過去駐守鎮著。

    再說了,真的設立了南苑都護府,那就不單單是南苑那邊兒的事情而已。

    早年歸順的幾個部族,就該一視同仁,自然都要設立都護府,統歸朝廷調度,確實都是麻煩事兒。

    要這麽想想,其實也不怪官家。

    他和咱們立場不同,想的當然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