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前線趙軍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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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境內,一支長長的軍隊正在朝著南方前進。
這支軍隊的最前方眾多旗幟招展,最顯眼的無疑是“趙”和“廉”字。
趙國大將軍廉頗騎著馬,在眾多護衛的簇擁下緩緩前進。
在廉頗的身前身後,十萬趙軍一望無際,如長龍般緩緩在田野上蠕動著。
有斥候飛馬而來,稟報道:
“大將軍,晉鄙所部還在跟隨著我們。”
廉頗微微皺眉,目中閃過一絲殺機,哼了一聲。
“讓他們跟著便是。”
頓了頓,廉頗又問道:
“此地距離大梁城還有多遠?”
一旁有人答道:
“還有八十裏路。”
廉頗唔了一聲:
“那就是四天路程,傳令下去,加快腳步,爭取三天抵達大梁城外。”
所謂突襲,當然要掌握好時機。
若是能在大梁城外一舉擊潰晉鄙所部,趁勢包圍大梁城,那整個作戰就可稱為完美。
說話間,一名斥候疾馳而來。
“大將軍,邯鄲急信!”
廉頗接過信件,目光落在信上的落款,頓時驚訝。
“李建?”
李建作為內史,乃是整個大軍的後勤工作總負責人。
但後勤工作,又有什麽好用五百裏加急來通知的呢?
飛速拆開信件,廉頗一目十行,匆匆看完。
看完後,老將軍的臉色越發震驚。
他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大將軍!”一旁的護衛手疾眼快,拉住了他的身體。
或許是因為過於震驚的緣故,這位老將軍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
廉頗這才回過神來,擺了擺手。
“老夫沒事,沒事……等等,馬上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就地紮營!”
廉頗這個命令,頓時讓聽到的所有人為之愕然。
紮營?
抬頭看看天空,太陽還掛在最高點呢。
正午時分,紮什麽營?
廉頗惡狠狠的說道:
“老夫的命令都不聽?立刻,現在,馬上紮營!”
伴隨著廉頗的怒吼聲,這支原本應該前往大梁城的趙軍主力,慢慢停止了前進。
魏軍當然很快就察覺到了這種異動。
“大將軍,魏國人派人前來,詢問我軍為何不繼續前進?”
廉頗焦躁的在剛剛紮好的帥帳中走來走去,聞言怒罵道:
“讓這些魏國人滾!老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關他們屁事!”
帥帳之中重新恢複了平靜。
廉頗又走了幾圈,忍不住將李建寫來的信再拿出來。
信上的內容其實就那幾句話,但廉頗還是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幾遍。
終於,廉頗忍無可忍,將信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李建這個混賬東西,沒頭腦的莽夫,他簡直就是在找死!”
廉頗顯然極為憤怒,各種汙言穢語從口中噴薄而出。
連桌子都被憤怒的老將軍給踢翻了。
過了不知多久,一名親衛悄悄的走了進來,給帥帳中點上幾盞油燈。
此時的廉頗已經恢複了平靜,他整個人坐在那裏,猶如一尊凋像。
“去,把我兒子他們幾個叫過來。”
很快,幾名廉頗軍隊之中的將軍盡數聚集在帥帳之中。
廉頗看著麵前的這些心腹,目光一個個從他們身上略過,似乎是在審視。
一隻獅王在審視著部下,在場所有人都是大氣不敢喘,因為他們能感覺到,這位大將軍心中那幾乎已經隱藏不住的鋒芒。
片刻後,廉頗澹澹開口。
“老夫已經決定了,立刻召開全體將軍參與的會議。”
“等會在會議上,老夫會把所有平原君一派的將軍給拿下,接下來他們的兵權將由爾等分別統領。”
這個消息石破天驚,頓時將在場的幾名心腹驚得目瞪口呆。
一名膽大些的心腹忍不住道:
“大將軍,兵權倒是好拿,但這個度……要怎麽掌控呢?”
廉頗雙目中閃爍著殺機,冷冷的說道:
“凡隨平原君者,國賊也!此等人,當盡誅之!”
幾乎同一時間,在距離廉頗大約兩百裏地左右,另外一支趙軍也已經紮營完畢。
這支趙軍的統帥是李牧。
李牧坐在帥帳之中,正盯著麵前的信,微微出神。
按照原本的計劃,李牧應該前往陶邑,並在陶邑附近突然發動襲擊,擊潰監視李牧所部的魏軍,然後包圍和攻占陶邑。
這也是李牧準備了整整一個冬天的計劃。
可現在……
李牧輕輕的把玩著手中的香囊。
坦白說,這香囊的做工其實是非常一般的。
隨便去邯鄲市場上花一兩百個錢,都能買得到比這香囊做工好幾個檔次的其他香囊。
但李牧卻小心翼翼的捧著這個香囊,就好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
他將香囊放在鼻間,輕輕地嗅了一口。
一股澹澹的花香傳進鼻間,李牧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昏禮契機嗎……”
“田氏故事……”
“好你個李卿,好你個李建!”
李牧無聲的笑了起來。
外麵傳來了親衛隊長的稟報。
“趙括將軍到!”
李牧將香囊放入懷中,揚聲道:
“請進!”
趙括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李牧將軍,你突然找我,可是邯鄲那邊有什麽特殊情況?”
趙括乃是平原君一派,李牧則是李建的鐵杆,在眼下這種大背景下,兩人之間顯然不會有什麽太良好的溝通氣氛。
李牧嗬嗬的笑著,對著趙括說道:
“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想要通知一下趙括將軍。”
趙括露出疑惑的表情:
“通知什麽?”
李牧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澹澹的說道:
“趙括,爾私通平原君,勾結魏國,出賣大趙利益。”
“我奉大王之命,即刻起剝奪你所有職位兵權,並將你捉拿,送回邯鄲審問!”
趙括大驚失色,猛然站了起來。
但還沒等他完全站起,幾名李牧的侍衛突然出現,七手八腳把趙括的腦袋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趙括發出了怒吼。
“李牧,你壓根就沒有旨意,對不對?”
“你瘋了,你會被大王株連全族!”
李牧笑了,站起來,走到趙括的麵前,緩緩蹲下,和趙括的目光對視。
“趙括將軍,你畢竟隻是棋子,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等你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後,你就會發現,真正應該害怕被株連全族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你呀!”
“來人,把他押下去!”
趙括被拖了起來,正要破口大罵,一團破布直接塞進了他的嘴巴裏,讓他所有的話都變成了嗚嗚的聲音。
李牧注視著趙括被拖走,然後走出了營帳。
照理來說,趙軍如今還在魏國境內,是完全的和平之地。
可偏偏今夜的營帳之中,卻多處傳來了兵器相交的聲音。
就連李牧身邊的眾多親衛,也一個個拔出利刃,手持盾牌簇擁著李牧,氣氛緊張。
濃重的血腥味開始在軍營之中四處飄蕩開來。
李牧昂首四顧,突然輕笑一聲。
“若我猜想得沒錯,廉頗大將軍那邊,應該死不了幾個人吧?”
站在李牧身邊的一名趙官澹澹的開口道:
“廉頗大將軍畢竟隻是家主的合作夥伴,李牧將軍才是我們真正的一家人。”
李牧轉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名趙官,突然笑道:
“若是我不願意跟隨李卿的命令,你們會殺了我嗎?”
無數李牧親衛的目光瞬間死死鎖定在這名趙官的身上。
趙官澹澹的說道:
“家主說了,李牧將軍縱然不同意,也絕對不會和我們為敵。”
“實在不行,我們所有鴟鴞中人直接撤出這座大營便是。”
李牧看著這名實際身份為鴟鴞隱藏在李牧身邊頭號探子的親衛隊軍官,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雖然和李卿剛剛認識沒幾年,卻好像已經和他認識了一輩子似的。”
“他既不負我,我又焉能負他呢?”
黑夜之中的趙軍大營,廝殺還在繼續。
今夜,這座營地之中將會死很多很多人。
“李牧將軍,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你覺得廉頗大將軍會怎麽辦?”
“根據我們之前的預桉推算,廉頗大將軍八成可能性停滯不前,兩成可能率軍回師邯鄲,平息我們的行動。”
“咦,廉頗大將軍不是我們這邊的嗎?”
“大將軍一生忠於趙國,雖然廉氏一族的利益如今已經和我們高度捆綁,但他的忠心依然是一個很不穩定的因素。”
“那我們就讓廉頗大將軍這兩成的可能性徹底不複存在吧。”
李牧發出了極其爽朗的笑聲。
邯鄲城。
新的一天到來了,天空翻起了魚肚白。
市集已經開門,無數等候在市集門口的商販、平民們蜂擁而入。
城門緩緩打開,眾多城外而來的人們腳步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王宮城牆之上,剛剛完成了一次交接班。
結束了一晚夜班的士兵們哈欠連天,快步朝著軍營的方向走去。
禁衛軍統領樂乘站在宮牆上,注視著北方,表情有些深邃。
他還在想著昨夜突然收到的那份命令。
樂乘心中遲疑。
片刻後,他忍不住又轉頭看向身後。
從樂乘的這個角度,他可以看到趙王所在的叢台宮殿。
隻要十分鍾,樂乘就能抵達叢台。
以禁衛軍統領的身份,樂乘可以輕鬆的見到趙王,並合盤托出一切。
隻是……
那有意義嗎?
樂乘曾經是田單的人,田單失勢後舉薦樂乘加入李建麾下,這還能算是情有可原。
若是背叛李建,改投平原君。
作為一個背主之臣,樂乘當真能得到信任?
倒不如……
李建對樂乘不薄。
先是出任郡尉,然後短短幾個月又再度提拔回邯鄲,成為禁衛軍統領。
距離之前的郎中衛將軍,也隻不過就差一步。
若是這一次成功,那樂乘的前途,勢必超過當年!
樂乘終於下定決心,眼底一絲厲芒閃過。
他轉過頭來,看向了身邊之人。
此人身材並不算高大,臉色黧黑,看起來沉默寡言,從各方麵來說都無出眾之處。
但樂乘站在他的身邊,卻時不時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這是樂乘多年上戰場,在血與火的搏殺中鍛煉出來的直覺。
樂乘開口道:
“平原君應該很快就要到了,你們去準備一下吧。”
聽到樂乘的話之後,那人點了點頭,轉身下了宮牆去。
跟隨那人一起下去的,足足有一百名身著禁衛軍士兵衣裳之人。
不遠處,一名禁衛軍軍官湊了過來,有些諂媚的說道:
“樂將軍,今天這些家夥看著有些麵生,是從哪調過來的?”
樂乘哈了一聲,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他們呀,都是從中山郡剛剛過來的。”
“大王說了,從今往後要讓各郡士兵輪流值守,免得某些人的勢力做大。”
禁衛軍軍官哦哦幾聲,不再提出質疑。
樂乘依舊站在城牆上,注視著遠處的道路。
宮城和外城之間,有一處極為寬闊的廣場。
所有從外城而來的臣子,想要進入宮城都必須要經過這一處廣場。
此刻,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入廣場之中,進入樂乘的視線。
這兩輛馬車樂乘都非常的熟悉。
前麵一輛是平原君趙勝的馬車,後麵一輛則是趙國相邦藺相如的馬車。
樂乘目光鎖定在藺相如的馬車上,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藺相如居然和平原君同時抵達,這是事先沒想到的。
樂乘深吸一口氣,突然有些緊張。
就在此時,又有兩輛馬車先後抵達。
後麵的兩輛馬車,是平陽君和李建的。
無獨有偶,平陽君的馬車跟隨著平原君,而李建的馬車則跟隨著藺相如。
四輛馬車分成兩排,一從東北,一從西北,同時向南,但又涇渭分明。
樂乘的呼吸越發急促了。
他轉頭看向了身邊那名剛剛和自己搭話的軍官。
“趙武,你在禁衛軍多少年了?”
趙武愣了一下,隨後答道:
“回將軍的話,卑職在軍中已經差不多二十年了。”
樂乘感慨道:
“是啊,你剛進來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什長,你我二人還打過一架,記得嗎?”
趙武哈哈的笑了起來:
“打完之後平原君正好路過,還覺得卑職勇武,從此注意到了卑職。”
“說起來,卑職還要感謝將軍呢。”
樂乘也笑了起來:
“那可不,你結識了平原君,也算是攀上高枝了。”
“對了,平原君的馬車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下去和他問個好?”
趙武聞言頓時一喜:
“真的可以嗎?卑職主要是擔心規定……”
樂乘直接打斷了趙武的話:
“什麽規定不規定的,都這麽多年的老相識了,我還能處罰你?大家都聽到的,去吧。”
趙武喜滋滋的轉頭,朝著樓梯而去。
剛走兩步,趙武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去。
趙武看到了一道劍光。
長劍準確無誤的從趙武的脖頸掠過,將頭顱和身軀分離。
趙武的腦袋在空中飛舞著,雙目中還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冬的一聲,趙武的腦袋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終於端端正正的停了下來。
樂乘注視著長劍鋒刃上的鮮血,突然笑了。
“還等什麽?”
樂乘的這番話,頓時開啟了一場殺戮。
一批早有準備的禁衛軍士兵們突然拔出武器,殺向了另外一批毫無防備的禁衛軍。
宮牆之上,瞬間血流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