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後勝和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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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趙邯鄲的疑問,虞信溫和的笑了起來。
“這是自然,我確實是前來襄助於趙將軍的。”
趙邯鄲喜上眉梢,十分親熱的握住了虞信的手。
“虞卿,來來來,咱們進去裏麵好好的談……”
趙邯鄲的話戛然而止。
他無比驚恐的看著已經沒入胸口的匕首,嘴巴張得大大的。
或許趙邯鄲想要控訴些什麽,但一切到這裏就結束了。
趙邯鄲死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叫了起來,就連虞信身旁的後勝也是如此。
“虞卿,你……”
後勝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
虞信用力一揮匕首,將趙邯鄲的腦袋割了下來。
鮮血一滴滴的落地,虞信在眾人驚恐的表情注視下,往前走了兩步。
“賊首趙邯鄲業已伏誅,爾等被趙邯鄲蠱惑,但本官已向大王請得寬恕。”
“凡歸趙國者,一律既往不咎。”
“不歸者,將有刺客自邯鄲出,萬裏之外,亦取爾等人頭。”
虞信說到這裏,突然舌綻春雷,一聲大喝:
“還不歸去!”
聲震校場。
短短的十幾秒鍾後,隊形的邊緣,開始有人移動。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離開。
但依然還有人尚未離去。
一個看起來頗為瘦小的男子走上前來,朝著虞信拱手。
“虞卿,趙將軍對我有恩,可否讓我收斂其屍體?”
虞信注視著對方,道:
“你何人?”
對方麵不改色,拱手道:
“代郡趙雲。”
虞信笑了起來,將趙邯鄲的腦袋扔向趙雲。
“人既已死,又何妨入土為安?”
“你收斂他後,盡管前往邯鄲我家,告知我家老管事,你在我府中有一席之地!”
趙雲沒有說話,而是嚴肅的捧著趙邯鄲的腦袋,將這顆腦袋放在身體之上,吃力的抱著屍體離開。
虞信回過頭來,正好對上了後勝幾乎要噴出火焰的雙目。
“虞卿,你這是什麽意思?”
虞信表情淡然,從袖子之中拿出一張絲巾,擦幹了匕首上的血跡。
後勝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眾多齊國侍衛同時上前,將虞信團團包圍。
虞信表情輕鬆的將絲巾扔到地上,隨後把匕首收入袖中。
“後兄,我不是說了麽,我有一樁涉及到大趙王位的大事情要和這位趙邯鄲談。”
“現在,我們已經談完了。”
後勝被氣得牙齒都要咬碎了。
“虞信,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兒不成!”
虞信之前在臨淄,口口聲聲,話裏話外都透著忠於趙王,幹掉李建的意思。
再加之虞信的大把金錢攻勢,終於取得了齊王的信任,讓後勝帶著虞信來到這裏見趙邯鄲。
原本齊王的意思,是讓虞信和趙邯鄲裏外呼應,給李建和趙國製造一些麻煩的。
沒想到虞信上來竟然直接就把趙邯鄲給殺了。
虞信之所以這麽容易得手,當然是因為趙邯鄲看到後勝帶著虞信一起來的。
後勝越想越氣,胖臉上的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殺機昭然。
虞信表情自如,笑容甚至越發濃鬱。
“後兄,你可知你犯下了兩個錯誤。”
“第一,你不該帶著我來見趙邯鄲。”
“第二,你不該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我在殺死趙邯鄲之後,遣散了他的部下。”
“方才校場之中,足有上千人見證了我當場殺死趙邯鄲,也看到了你就在這裏。”
“正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後兄當真做好了殺我的準備嗎?”
虞信說到最後,臉上甚至露出了輕蔑的表情。
這種輕蔑的表情,後勝在很多人的臉上看到過。
他們都覺得後勝隻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是靠著姐姐才博得如今的地位。
但自從後勝成為了齊國相邦之後,這種輕蔑的表情,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內心傷疤被觸及的感覺,幾乎讓後勝發狂。
他猛的從旁邊的侍衛處搶過一把長劍,將劍刃架在了虞信的脖子上。
“虞信,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虞信麵臨生死危機,但卻麵不改色,甚至哈哈大笑了起來。
“後兄,你若殺我,將來趙國大兵包圍臨淄,齊王必誅你全族以平息定國君之怒。”
“你若覺得我在嚇唬你,盡管動手便是!”
看著一臉十拿九穩表情的虞信,後勝氣得身體顫抖不已。
“你你你……”
你了半天,但後勝手中的這把劍,怎麽也砍不下去。
終於,後勝憤憤的放下了手中的劍,朝著虞信怒吼道:
“你現在就走,回你的趙國去,以後臨淄也不再歡迎你的到來!”
虞信哈哈大笑,轉身就走。
後勝渾身發抖,看著虞信就這麽施施然的離開了這座簡陋的營寨。
在營寨門口,虞信看到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都是剛剛校場上趙邯鄲的下屬。
在看到虞信之後,他們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虞信先是一愣,隨後目光落在了為首的趙雲身上。
“是你召集的他們?”
趙雲誠懇的說道:
“回家主的話,臣隻不過是想要為家主盡一些力。”
虞信道:
“那你方才為何不帶著這些人殺入校場,從後勝手中救我一命?”
趙雲極其誠懇的說道:
“臣等不過烏合之眾,如何能是那後勝身邊精銳的對手?”
“況且臣知家主深謀遠慮,自有計劃應對後勝。”
虞信哈哈大笑。
“有趣,真是有趣。”
一陣沉悶的馬蹄聲響起。
片刻後,在眾人駭然的注視下,一支人數至少在千人以上的趙軍騎兵出現了。
為首的趙國騎將朝著虞信拱手。
“虞卿,事情還順利否?”
虞信笑嗬嗬的一指趙雲諸人。
“這些都是迷途知返,將來能為我們大趙做貢獻的。”
騎將哦了一聲,舔了舔嘴唇,目光在趙雲等人的身上掠過,明顯有幾分遺憾表情。
趙雲想起了什麽,臉色突然一變。
“是你!”
趙邯鄲起兵,初時聲勢浩大,短短時間內就聚攏了上萬人。
於是趙邯鄲信心滿滿,拉著這支隊伍就直奔武陽城。
作為一名靠人脈上位的縣令,並無什麽領兵經驗的趙邯鄲天真的以為,隻要數量夠多,縱然不能取勝,也不會輸成什麽樣子。
但事實是武陽城外,一支千人的趙軍騎兵猶如毒蛇一般四處遊蕩,隱藏在荒野之中,時不時的出來咬上一口。
僅僅三天時間,趙邯鄲所謂的一萬大軍就這麽潰散了。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一場似乎永無止境的追殺。
最終,一萬人裏能成功跟著趙邯鄲逃出趙國國境進入齊國境內的,隻有不到三百人!
趙雲,就是這三百人之一。
趙雲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這位騎將,就是當日在武陽城中擊潰了他們,一路追殺他們的殺神!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一名趙邯鄲的同伴雙眼一翻,直接暈倒過去。
一陣屎尿臭氣隨之在空氣中飄揚。
騎將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這點本事,也想要學別人造反?”
虞信同樣也笑了起來,對著騎將道:
“實不相瞞,原本營寨之中足有上千人之多。”
騎將目光一亮,道:
“所以,還有九百多叛賊?”
虞信聳了聳肩膀:
“或許也有一些是想要回歸大趙,但並不想跟隨本官回去的。”
騎將冷笑一聲,道:
“虞卿乃是大趙重臣,心有大趙之民,怎會不跟隨虞卿?”
“要我說,不在此地之人,皆是心懷反意之賊!”
虞信笑道:
“本官並不長於戰陣之道,這些事情,將軍自行定奪便是。”
騎將笑嗬嗬的點頭,道:
“多謝虞卿信任。對了,此地乃是齊國境內,我等若是在此地大開殺戒,會不會引起一些外交紛爭?”
虞信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微笑道:
“趙齊之間乃是盟國,我軍越境追擊一些反賊,想必齊王和後勝兄是可以理解的。”
“但本官認為,將軍自武陽城長途跋涉而來,補給恐怕有所不足。”
“本官的建議是最好能在今天日落前撤軍回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騎將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了,朝著身邊一名軍官道:
“你,帶著一隊百騎護送虞卿回武陽城!”
虞信笑著騎上了馬,對著騎將道:
“對了,還不知將軍大名?”
騎將微笑道:
“在下李恒,蒙大王賞識,剛剛出任武陽君郡尉不久。”
虞信哦了一聲,道:
“不知李將軍是出自邯鄲李氏,還是五原李氏?”
李恒道:
“大將軍李牧,正是在下族兄。”
虞信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那就恭祝李將軍多多殺敵,早日晉升!”
蹄聲嘚嘚,虞信一行很快遠離了這一處營寨。
突然,虞信身邊的趙雲道:
“燒起來了,家主!”
虞信回頭望去,正好看到自己剛剛所處的那一處營寨中,冒起了衝天的濃煙。
虞信聳了聳肩膀,道:
“後勝吾兄心寬體胖,乃是有福之人,想必不會死在這種地方。”
後勝坐在馬車之中,目光透過車窗,遠遠的看著正在燃燒的營寨,胖臉上滿是憤恨。
“這些該死的趙國人,竟如此折辱於我。”
“等回到臨淄,一定要在大王麵前給趙國一個好看!”
後勝心中怒極,立刻傳令屬下加急趕路,隻為早點回歸臨淄。
幾天後,匆忙歸來的後勝甚至連衣服都沒換,直接衝入大殿之中,哭倒在地。
“大王,這一次可一定要為臣做主啊!”
大殿之中的音樂聲戛然而止。
齊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驚訝的看著後勝。
“你這是……”
後勝跪在地上,用雙膝飛速前進,朝著齊王靠攏。
幾聲驚恐的叫聲,擋在後勝麵前的舞姬們紛紛讓路。
後勝膝行來到齊王麵前,哭號道:
“大王,那虞信欺人太甚,蒙騙於臣,竟然一見麵就……”
說到這裏,後勝刻意哽咽,隨後大哭。
齊王看著後勝這般模樣,先是愕然,隨後慢慢的皺起眉頭。
“虞卿殺了趙邯鄲是吧?此事寡人已經知道了。”
後勝忙道:
“對啊對啊,這虞信實在是太過……”
齊王打斷了後勝的話:
“趙邯鄲乃是趙國叛賊,虞信奉趙王之命誅殺叛賊,也是應有之義。”
“你也不必擺出這副模樣,來,在一旁坐吧,和寡人還有虞卿喝上兩杯。”
後勝正打算繼續說些什麽,突然臉上的哭泣表情直接僵硬。
虞卿……
喝上兩杯?
後勝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極為不妙的情緒。
他有些僵硬的轉頭,朝著身邊看去。
在那裏,隔著一名舞姬的白色薄紗,虞信正微笑著舉起酒杯,朝後勝致意。
“後兄啊,這杯我敬你!”
後勝嘴巴張得,足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虞信,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而且,還……
後勝猛然跳了起來,怒指虞信:
“虞信,你這卑鄙小人,如何還敢出現在我的麵前?”
“你出爾反爾,我定要將你的卑劣行徑公之於眾,讓你身……”
“夠了!”齊王突然一拍桌子,發出了怒吼。
後勝一個激靈,趕忙嗖一聲再度跪下,擺出一副哀哀哭泣的模樣:
“臣並非故意在君前失儀,臣隻是想要給大王揭穿這虞信的真麵目,臣……”
齊王忍無可忍,一個耳光重重的扇在了後勝的胖臉上,中止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話語。
後勝驚恐不堪的捂著臉龐,看著麵前的齊王,整個人腦海之中一片混沌。
這位齊國相邦發現,自家的國君侄子好像變得極為陌生。
齊王幾乎是在咆哮。
“後勝,你立刻給寡人滾出宮去,回到家裏好好的反思一下。”
“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就滾去給虞卿道歉,再進宮來和寡人說話!”
在齊王的怒吼聲中,四名齊國侍衛走了進來,“親切攙扶”著後勝,離開了大殿。
砰的一聲,後勝肥大的身軀從天而降,落在了大殿台階的最底下。
這一切發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後勝整個人都傻眼了。
半晌後,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在大殿中,齊王滿臉笑容,已經舉起了酒杯。
“虞卿啊,後勝此人貪婪愚蠢,你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對了,之前你和寡人所說的那件事情,確定是得到了李卿……哦不,定國君的親口許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