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說睡，那就是真的連同本體和身份好好地睡了一覺。等到她重新迷糊著醒過來的時候，紅月已經高高地懸掛在了夜空的中央。

    嗯，我要記得徹底清醒之後再睜眼，不然又要在心神迷糊的狀態下被欺騙……奧黛麗於心中反複地告誡自己，一邊控製著不挪動身體，裝出還在熟睡的樣子。

    她對周圍的感知力正在慢慢恢複。

    等等，我這是在哪？

    這不是我的枕頭！

    奧黛麗刷地睜開了眼。

    臉頰下是質地略顯堅硬的黑色風衣，隔著風衣有男人的體溫傳來。一架花紋神秘的古老銀鏡正懸在自己臉頰上方，上麵光影變幻不知道在顯示些什麽。

    如果把它換成一個舊日曆史中的智能手機，這大約就是那些遺民們最喜歡的姿勢了。

    在察覺到自己的響動後，古老銀鏡被迅速拿開。一隻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過來，略顯粗糙地輕撫奧黛麗的臉頰

    “睡夠了嗎？”

    如果我說睡夠了，你是不是又想做些什麽？奧黛麗沒有接話，而是問道

    “我為什麽會枕著你的肩膀？我明明記得我是躺在枕頭上睡著的。”

    “是你自己靠過來的。”克萊恩當然能夠感覺到奧黛麗的狐疑，他無辜道，“我累了想躺一會兒，然後你就湊過來了。”

    他當然不會傻到在“觀眾”麵前說假話，但是奧黛麗也不是那麽好敷衍的

    “真的不是你動用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非凡能力，誘騙我湊過去的嗎？”

    她迅速察知到克萊恩的情緒變化，心情複雜地哼了一聲

    “你當初就是以類似的方式誘騙我們，將你當作古老的神靈的吧？”

    咳！其實不完全是……克萊恩沒想繼續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湊過去吻奧黛麗睡紅的臉頰，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道

    “是我想抱你，結果你居然把我推開了。”

    “我沒有防備，差點滾到床底下去。”

    “你說，你怎麽這樣狠心……”

    “唔……放開我……”

    “不要……”

    “……”

    等到兩個人終於爬起來的時候，克萊恩看著自行穿戴衣物的妻子，相當自覺地交待自己的行蹤

    “剛剛你睡著的時候，我去見了亞當。”

    見？怎麽見？奧黛麗相當警醒地扭過頭，錯愕道

    “你召喚自己的曆史投影了？”

    曆史投影當然可以隨意召喚，但想要將意識轉移進其中，對沉眠的克萊恩來說就不太友好了。這幾乎等同於強行醒來。

    她這副認真警惕的樣子，頓時讓克萊恩失笑

    “我見祂不需要這樣麻煩。利用靈界和夢境就可以了。”

    “亞當覺得，該向知識教會施壓，借紅祭司唯一性了。”

    說起這個，奧黛麗的臉上也有了不情願。但這是當初答應下來的，不付出這個代價也未必有如今克萊恩狀態的極大恢複，因而奧黛麗沒什麽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會去做的。”

    兩個人一起解決各種事那麽久，這些都不必多說，一句話就夠了。克萊恩轉而說道

    “我和祂描述了一下我們遭遇那名玫瑰學派的半神的情形，祂和我都認為，那名半神自我毀滅的動作來得太早了。”

    “他們既然能夠完成反占卜，必然擁有相應層次的事物，又有阿茲克做人質，不至於連我的一次攻擊都無法抵擋。他完全可以趁機聯係外神或者被縛之神、宇宙暗麵的力量，設法逃脫。”

    ——在剛剛的戰鬥結束之後，奧黛麗受到本身途徑和經曆的影響，難以抑製地將更多的注意力給到了赫密斯身上。而克萊恩雖然配合她的思路，卻並未顯得熱衷，就是一直在思考這名半神的行為。

    而這樣的異常並非奧黛麗可以自發察知。她雖然是“觀眾”，對神靈層次的鬥爭終究了解太少，缺乏概念。

    不過這不妨礙她順著結論作出進一步的理解

    “他們要掩藏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是不會因為我們破壞他們的聯盟而暴露的，卻會因為那名半神暴露在你的注視下太久，而被你發現？”

    “嗯，核心的秘密當然不可能告知合作者，這是合理的。而近年來玫瑰學派的半神愈發難以追尋蹤跡，幾乎到了沒有必要的地步，似乎也和這個推斷相吻合。”

    “可是什麽樣的布置能夠在你的注視之下無所遁形呢？”

    “我們就是猜不到這一點。”克萊恩苦笑道，“如果是那個高位格的反占卜事物本身會暴露秘密，又怎麽可能在那名半神自我毀滅後，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呢？”

    “可是如果不是的話，我們又實在想不到其他。”

    兩個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半晌，奧黛麗試探著問道

    “你們作為神靈，會對未來有所預感嗎？”

    克萊恩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能看到幾個畫麵，有災難降臨，人類社會徹底毀滅，所有人都變成怪物；也有一切安然無恙，人們的生活依舊有序而安寧。”

    “亞當和我看到的有一些細微的差別，但基本上差不太多。”

    “這大約是因為未來涉及了太多舊日位格的事物，而我和亞當畢竟沒有成為真正的舊日，因而很難對未來有明確的把握。”

    “現在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在解決羅塞爾的陵寢時以最大的力量付出，做好完全的準備了。不論外神有什麽樣的布置，四份源質的力量總不至於還無法對抗。”

    “如果這一步我們成功了，至少就少了一個隱患，多了一個重要的朋友。”

    “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做好行動意外失敗、災難已經降臨在現實的準備。人類社會可以做什麽，普通人可以做什麽，非凡者可以做什麽，這個是我們還需要討論的。”

    後一點與奧黛麗的工作密切相關。她鄭重點了點頭。

    這個話題過去，克萊恩的神情卻帶上了點小心

    “除了探討這些之外，亞當還對我提出了一樁的交易。”

    “祂說要用一份‘作家’非凡特性，為阿蒙交換一份‘星之匙’。”

    “我拒絕了。”

    他有點忐忑，語速有點快地解釋道

    “雖然亞當保證了，一旦阿蒙晉升，就會將祂送去星空，但我覺得，給祂更大的力量，就是允許祂作出更大的破壞。眼下祂或許真的會留在星空，但未來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如果，如果你還想向上晉升的話，我們可以考慮等待時機，利用亞當未來會出現的某些困境，逼迫祂用其他不相鄰途徑的序列非凡特性來交換。”

    “不過說實話，我並沒有把握。祂向來擅長安排，未必會給我們這樣的機會……”

    他的聲音停住了。一隻纖細潔白的手指點在了他的唇上

    “你不用這樣解釋。我當然明白你的顧慮。”

    “你的所有選擇，我都理解和讚成。”

    ……

    “我不理解，你為什麽要直接向‘愚者’請求交易？”

    幽暗的水光中，阿蒙倒在光柱下問道

    “這反倒暴露了我的目的是‘星之匙’，而非‘時之蟲’。”

    “我之前故意襲擊帕列斯，誤導祂對我的認知，那場表演的效果就這麽作廢了。”

    光柱搖晃了一下，亞當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

    “看來你依然隻會用自己的辦法爭取，而不肯接受我對你的教導。”

    “不過沒有關係。我已經和祂坦誠過我們的目的，你再使用你擅長的手段去搶奪‘星之匙’，這就不再是欺詐。”

    阿蒙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和無語“不是欺詐，那是什麽？”

    “是孩子的玩鬧。”

    什麽啊……阿蒙拿起尖頂軟帽，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

    在這個夢境聯結成片的夜晚，奧黛麗的曆史投影攤開了手心。

    她的手中是一張人格麵具——

    傲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