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紅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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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蜘蛛女]

    “有趣!有趣!~”

    “真有意思呀!~大衛·維克托!喂!你醒了嗎?”

    薇爾莉特女士坐在床邊,從醫生包裏翻找出大衛先生的筆記本。

    她從旅行隨記一路看到住店心得,從取材內容中發現了維克托的小秘密。

    “你想體驗當女人的感覺?天哪!~太有意思了!”

    這身材高大體態健美的妖豔女郎倚著床架,佝身低頭靠近昏迷不醒的維克托,從鮮豔的紅唇之間淌下一點點唾液,拉絲的口水幾乎要滴在維克托的額頭上。

    她連忙打理好儀容儀表,把這細膩如蛛絲的唾沫給吸了回去,臉上都是嬌俏、尷尬、嫵媚和興奮。

    “在亞利桑那州,從來隻有女人痛恨這副肉身不能胯下生根!也沒有男人想把卵蛋騸了!維克托!你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麽?頑皮鬼!機靈怪!你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要知道沒錢的賤種就隻能賣身求財,有錢的富貴女兒還得套上我這身束腰裙撐,去聯誼酒會嫁到領主家裏,把那滾燙的男根給伺候好了,再生幾個大胖小子!”

    薇爾莉特眨巴著眼睛,咧嘴邪笑——

    “——要是敢偷情,哈!刺激!吊在籬笆架上挨鞭子吧!說不定還會吃槍子兒!隻要一槍,二十來年辛苦養大的女兒身,就要香消玉殞,白白送命咯!~”

    大衛·維克托睜開雙眼,他像一尊雕塑,沒有立刻起身。

    薇爾莉特女士驚喜道:“你醒啦?!~”

    維克托先生沒有立刻動彈,他意識恍惚,隻覺得右胸鈍痛,身上涼颼颼的,也沒有任何衣物——似乎被人扒光了衣服。

    勉強支撐著身體爬起,癱坐在床頭,低頭看向傷處,就見到一個好似愛心形狀的傷疤印在胸前,那是騾馬人姚管家用蹄髈打出來的拳印!

    “怎麽會!”維克托心神巨震,還不敢相信這一切。

    對他來說,人類動物園裏發生的種種變化就像一場夢。

    他在噩夢之中與這頭野獸怪胎搏命廝殺,恰好是薇爾莉特受到[地獄高速公路]的影響,開出至關重要的一槍。

    他贏了嗎?或許贏了!可是怎麽活下來的呢?貫穿胸肺打斷骨頭的致命傷!是如何痊愈的?!

    “是我!”薇爾莉特女士叉腰挺身,滿臉得意,從胸衣裏拿出一瓶白夫人幹粉試劑:“是我呀!我救了你一命!大衛·維克托!”

    “從瑪雅神廟深處挖到的蟲子!再精製提純萃取晾幹,隻要一把火,隻要一壺滾燙的茶水,就能讓它煥發活力,讓你重新站起來!~是天底下最好的壯陽藥!~”

    “維克托,你要感謝我”

    大衛·維克托非但沒有說謝謝,反倒變得極恐極怒。

    他看見私人醫生包已經打開,薇爾莉特女士還翻開了日誌本!

    “臭婊子!你對我的日誌做了什麽?!你在看什麽!”

    “啊?!”薇爾莉特女士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可理喻,她被嚇住了,“啊?啊?!維克托?你在說什麽?”

    從被子裏翻身而起,大衛幾乎赤身**滾下床榻,他的肢體剛剛痊愈,手腳卻異常僵硬,他想去拿回醫生包,也要拿回自己的衣物和行李,最重要的是——

    “——不妙啊!真的很不妙!”

    維克托緊張到舌頭都開始流汗。

    “如果說沒有經過修改的一稿就像是光溜溜的屁股”

    “那麽收集來的靈感,這些意義不明的創意注解,這些早早準備好的線索筆記。簡直和我的直腸一樣!”

    薇爾莉特哭笑不得。

    大衛·維克托卻異常執著:“你在笑什麽!賤人!你把我的直腸翻出來了!天哪!天哪.我感覺呼吸困難.我感覺呼吸困難.”

    “小甜心!~”薇爾莉特一點都不在乎維克托的辱罵,她從小到大都是被罵大的,隻要她體態不夠好,吃飯時發出太大的聲音,吉姆·克勞和大首腦都要來教訓她,要鞭打她——她必須成為完美的商品,成為迷倒眾生的那朵霸王花。

    “你真是太可愛啦!~”

    “不要靠近我呀!——”維克托逮住衣物,護著日誌本,臉色變得蒼白,身體愈發無力。

    薇爾莉特女士打開雙臂,慢慢從床邊站起,厚實的裙擺下傳出窸窸窣窣的古怪響動,她走得很慢,步態端莊,以兩百一十五公分的身高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位小作家。

    “你沒有傷害我!~你在保護我!~”

    這妖豔婆娘心花怒放,人類動物園裏短短幾分鍾的經曆,讓她感受到了維克托的濃烈愛意——這顆滾燙炙熱的心不會說謊。

    與嫖客或土匪虛假的口頭承諾完全不同,大衛·維克托的一舉一動,好像灼人烈焰,把真情實感都寫在臉上了!

    “你還在擔心我嗎?怕我受欺負?”

    薇爾莉特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從喉舌之中能夠發出跨越時空的古怪笑聲,七哥聽了也要點個讚。

    “嘻嘻嘻嘻!咦嘻嘻嘻嘻!~桀桀桀JiaJiaJiaZhaZha!”

    “小甜心!~小甜心!~小甜心!~好想嚐一口!好想嚐一口!~”

    在大衛·維克托熟睡之時,薇爾莉特沒有侵犯這個膚白貌美的奧地利人。在她看來,不會反抗的獵物毫無價值,就像爛醉如泥的腐肉,根本就不好吃。

    現在維克托活過來啦!看看他的眼神!仔細去體會這純真靈魂所散發出來的良善,那是多麽美妙的藝術品?!

    “哇喔!~你居然會關心我!~”

    薇爾莉特強調著,反複念誦著。

    “在蛇蟲虎豹土匪盤踞的大本營!居然還有你這樣的小英雄,要把我護在身後!~讓我遠離怪獸和子彈!天哪!天哪!~天哪!~我感覺身體好熱,維克托,給我解解渴嘛!~”

    “薇爾莉特!”大衛·維克托勉強穿上褲子,再想去提拉腰帶,手腳卻不受控製軟弱無力:“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美好!”

    “你在說什麽?”薇爾莉特僵在半路,笑容也消失。

    “我發自內心認為,要尊重每一個女人!”大衛先生信誓旦旦的說:“絕不可對女人動粗,在危難時刻也要施以援手,讓女人遠離危險——這是騎士的原則。”

    “如果不能保護弱者,我的心也會跟著裂開,更無法向人們講述騎士遊俠的故事!”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守則!怎麽能說給別人聽!薇爾莉特小姐,你可不要誤會了!”

    “騎士故事?”薇爾莉特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聽:“原則?”

    “沒錯,就是原則!”大衛·維克托以指為槍,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無論你美麗或醜陋,正如你所說的,既然這片西部熱土對你如此殘酷,那麽你就是弱者——我作為一個男人,必須站出來保護你。”

    “無聊!無聊!無聊!”薇爾莉特驚聲尖叫:“難道不是因為我的美貌嗎?!”

    大衛·維克托:“並非美貌!”

    “難道.”薇爾莉特又開始挺身翹臀,裙撐也跟著拱起:“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身段?”

    大衛·維克托:“並非好色之徒!”

    “虛偽!懦弱!你就是喜歡我!你肯定愛上我啦!”薇爾莉特捂著嘴巴難以置信大聲吼道:“維克托!維克托!維克托!你說實話!”

    大衛·維克托:“並非愛情!並非謊言!我的勇氣貨真價實!”

    像是霜打的茄子,薇爾莉特一下子整個人都蔫了,她失魂落魄,不願意接受這個故事的結局。

    “你不是想體驗體驗當女人的感覺嗎?維克托”

    她主動走向大衛,把桌台的鋼筆對準自己的喉嚨。

    “來吧!來吧!進入我吧!我願意.”

    她的眼角流下黑漆漆的眼淚,融化了眼線油墨。

    “請不要再拷打我!侮辱我了!薇爾莉特女士!”大衛·維克托厲聲說道:“攪拌咖啡的方式有兩種!用湯匙也好,用餐叉也罷,喝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區別——但是文森特的拳頭打在我的臉上,它實在太疼了!實在太疼!”

    “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薇爾莉特隻覺得匪夷所思。

    “我不能走進同一條河流兩次!也不能反複犯同一種錯誤!”大衛·維克托信誓旦旦說道:“隨意窺探他人的內心?這種事情我不會再做了!你隻是想要與我爭強鬥勝,與我分個高低!”

    “這就是湯匙和餐叉的區別,薇爾莉特女士!”

    “你要贏了我!要證明自己的魅力,想征服我,試圖占有我,卻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這不光是我和文森特的騎士比武,對我寄予厚望的傑克·馬丁,我也不能辜負!”

    “我的作品需要生命力!它是活生生的!絕不可從你這副空殼之中搜取虛假的愛意,獲得所謂[女人]的體驗!”

    [Par·石頭的意義]

    空氣中突然浮現出燦爛耀眼的冰晶,它來自[衣冠禽獸],來自吉姆·克勞的魂威神力。

    薇爾莉特女士的臉色鐵青,似乎破了大防,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既是馬戲團的當家花旦,也是珍奇館的頂級妓女,自然是無情無義到了根底裏去。可是大衛·維克托這番高高在上的傲慢說辭,好像熔岩烈火,幾乎要把她燒幹!

    “我要強奸你呀!我要看清楚!到了床上你是嘴巴硬還是√巴硬!”

    維克托臉色劇變,提拉褲子往後退縮,兩條腿卻完全失去了力氣,裸露的肚腹皮膚漸漸浮現出青灰色的血管,嘴唇也要發黑!這才發覺肩頭的紫色牙印!

    薇爾莉特女士緩緩揭開裙擺,就看見髖胯之間造型奇特的吊帶和褻衣,漁網襪勾勒出修長美腿,足有三對鮮紅高跟鞋,總共六條扭曲變形的古怪步肢!她麵露笑意,吐出四顆犬齒尖牙,慢慢往維克托這頭爬!

    “OhMyGod!”維克托麵如土色,氣血翻湧,眼睛裏滿是血絲,卻感覺異常興奮:“這是什麽怪物!我得記下來!我得寫在日誌本裏!畫下來也好!如果有相機的話.”

    “蛛毒已經滲到你的腦子裏去咯?”薇爾莉特眯著眼,纖纖素手提拉裙子,歪著腦袋吹出紫紅色的香煙毒氣:“維克托先生,我要開飯咯!~”

    大衛依然被這獵奇卻香豔無比的畸形怪肢所吸引,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身體不由自主的吊起,有肉眼看不見的細絲牽連著他的頭頸和腋窩,扯動膝蓋提拉髖胯,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薇爾莉特女士幾乎沒有改變站姿,伸出其中一條步肢足趾,輕輕搭在小作家的肩頭。

    她媚眼如絲吐氣如蘭,高傲的看著這個失魂落魄的金發怪人。

    “好看麽?”

    維克托沒有作出任何有效回答,反而是語速極快神神叨叨的。

    “皮膚好像小麥粉摻了太多水分的麵糊,氣泡全都去掉了,似乎非常光滑。”

    “網襪的材質是山羊毛,送去鞣革廠除臭,確實很細心,但是反而沾上了牛皮的臭味,可惜了。”

    “足趾的指甲油選品是下下品,誰是你的化妝師?這家夥真該死呀,金屬質感油脂的自然發色糟糕透頂,根本就無法襯托出這條足掌的美.”

    “扭曲反折的膝關節有太多皺紋,似乎這種變形巫術還有一些缺陷,這些樹皮一樣的紋理令我感到恐懼!是的!這種恐懼又怪誕的感覺!我要寫下來!一定要寫下來!”

    薇爾莉特女士瞪大了眼睛:“你到底在說什麽?!”

    腳趾踩在維克托的側臉,踩著他有棱有角的顴骨。

    “沒有多少體味,無法想象這條腿的主人會做什麽體力活,似乎每天要走的路也分成了六份,極少出汗”大衛·維克托眼神失焦,突然聞到濃烈的臭氣。

    那是從薇爾莉特唇齒之間,從食道喉嚨裏散發出來的氣味。

    “給我專心!保持專注呀!”薇爾莉特抓緊了大衛先生的腰帶,同時也抓住了腰帶上的銀貓配飾,還有那一顆鮮紅的石頭。

    “抱歉。”大衛如此回應道:“能不能把腰帶還給我,請不要如此粗魯的對待它,它很重要。”

    “你居然會說對不起?哈哈哈哈哈!~”蜘蛛女郎收回腿腳,合上裙擺,似乎找到了維克托先生的死門所在:“我的上帝!你好像很關心它?很在乎它?”

    抬起胳膊,扯來這條銀貓腰帶,薇爾莉特仔細看去,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銀子打的首飾?不值幾個錢吧?”

    “和錢沒有關係.”維克托被蛛絲吊了起來,卻沒有扯謊狡辯的意思:“重要的是那顆石頭。”

    “紅寶石?”薇爾莉特歪著腦袋,透過油燈辨認寶石的光度,“嗬,這種垃圾貨色,都不配進我的化妝間.”

    “我從監獄裏來。”維克托認真執著,要講清楚紅石配飾的來曆:“有個小姑娘為了給她的母親治病,從珠寶店偷走了這顆石頭,被警衛抓了個現行,關進監獄裏,看見警衛來了,她就跪地磕頭,每天要磕滿一百個頭來認錯——她流血也流淚。”

    “結果這顆石頭根本不值什麽錢,隻是用來欺騙罪犯的假貨。但是小偷依然要定偷盜罪,要關上好幾年!她病重的母親怎麽辦?!”

    “我寫信托父親給這家人籌集善款,結果父親卻罵我多管閑事——於是我又提議,用書房裏的收藏品換來一些錢。這些藏書對我來說一文不值,所有的學識,所有的故事都已經留在我的腦子裏,放在書房喂蟲子隻是浪費錢財。”

    “確實如你所說,它隻是用來欺騙窮人的展品而已。”

    “不過我堅持自己的想法!我認為寶石的意義由人來賦予!”

    “它能換來一條命,換來這個孩子的希望!”

    “我孤身一人漂洋過海來到美利堅合眾國,它是我的勇氣,它對我很重要!”

    “薇爾莉特女士!請你尊重它!”

    大衛·維克托瞪大了雙眼。

    “哢擦!——”

    難以透光的假珠寶,在蜘蛛女的掌心裂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