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吃貨隻是手藝不行，其實都是勤快人，沒課的都早早溜到楊老板那裏要幫忙。楊三江很詫異做個火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呢？無奈幫手們太熱情，一哄而上，亂糟糟地動起手來，廚房裏頓時遍地水漬和菜葉子。丟丟興奮得不知道跟著誰跑才好，最後認定了金老師，絆得金老師跌跌撞撞。楊三江被他們擠到門口，和斜對麵汽車修理店的張老板站著抽煙去了。

    金老師又來請示桌子支在哪兒，楊三江拿手點點寬闊的門廊，又臨時改了主意“支到後院去吧。”這條道路去年改建過，那時特地把人行道拓寬了；可臨停的車越來越多，尤其有輛車最近天天來，從早停到晚，車裏還坐著人，隔著防曬膜都覺得裏頭的人目光如炬。楊三江可沒有吃播的愛好。

    臨著小公園的後院挺大的，楊三江做了個木甲板，再下幾步台階就是平平整整的水泥地，夏天架起充氣泳池，是附近狗狗們的水上樂園；現在空蕩蕩的，隻鋪著張地墊，放了一個巨大的沙袋。楊三江匆匆抽完這支煙，返身往裏走，果然看見那幾隻正自不量力地喊著勞動號子，相互指揮著，徒勞地企圖把沙袋搬到邊上去。

    “放下，放下！”楊三江稍微提高了聲音“今天扭了腰的自個兒爬去醫院啊，我們要吃火鍋，沒空扛死狗。”

    “我們差一丁點兒就把它搬走啦，”秦小楓小臉兒紅撲撲地報告，拿手指掐出一點點表示極小。

    楊三江看了眼立在原地巋然不動的沙袋，很上道地點了下頭。“大力你抬這兒，小金等下我們抬起來的時候抓在這兒…”

    “我在哪兒？”秦小楓躍躍欲試。

    楊三江連話都懶得說，對著甲板努努嘴。

    “哦。”秦小楓乖乖地退上去了。

    三個男人把沙袋靠著牆根兒放好，就聽見店堂裏噠噠噠好像跑進來一隻小牛犢，程文萱快活地問小王“火鍋呢？小金呢？都給爺出來接駕！”

    火鍋沒有腳，寸步難行；金老師進屋去把她和關老師領過來。大家又是一陣忙亂，坐定了發現少了曹子豪。

    “咦，曹警官呢？不叫他他會罵人的吧？”秦小楓朝門口望望。

    “不會，他隻會嘰嘰歪歪說心都碎了之類，個娘娘腔。”程文萱掏出電話就打“曹子豪！我們在楊哥這兒吃火鍋呢，你來不來呀？不來是你自己的事哈，我們可是誠心誠意特~特兒叫了你的……什麽？楊哥叫過你了？你這會兒有事，待會兒到？不等你？磨磨嘰嘰的，吃飯還這麽不積極。行行行，快著點兒快著點兒！衝鴨！哈哈哈！”

    曹子豪過了好半天才到，拎了兩大兜冰飲料，辣得吸溜吸溜的幾個人如獲至寶。程文萱一邊咣咣地往下灌，一邊撥開秦小楓猶猶豫豫試著往紅油鍋裏伸的筷子，瞪了她一眼，還一邊騰出嘴來調戲曹子豪“愛你喲帥哥，麽麽噠。”

    曹子豪的臉比紅油鍋還紅。秦小楓心裏歎了口氣，問起程文萱租房的事兒。程文萱得意地對她擠眉弄眼，說已經跟房東談妥了，房租也降了一點點，隨時可以簽約交定金，房東會動手給簡單地重新裝修。

    “萱爺可真是太能幹了，”早期社恐患者秦小楓發出由衷的讚揚。“我明天就去交定金。跟著萱爺真好混！”

    程文萱嘴塞得滿滿的，對她矜持地點了個頭。

    吃貨們又進入了下一個幸福的議題。本來周四晚上大家都沒事兒，偏偏秦小楓要去上會計課。

    金老師虛心請教為何要不惜攪黃蹄髈大餐去上這個課，秦小楓來勁了。“喏喏喏，金老師，做人要有上進心，還要未雨綢繆，這個你們小年輕沒有體會。天有不測風雲，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爺有體會！”程文萱痛心疾首“說起來都是淚啊！要不是我哥經常幫襯我幾個，我早餓成猴兒了。”

    “…這位好漢別插嘴。藝多不壓身，多一門手藝多一條路。萬一將來咱們學校倒閉了，我還可以去為小微企業代賬。就算一家兩千塊，”她看到大家的表情，改口說“好吧，五百塊，薄利多銷，我有五個客戶就能糊口，十個客戶就直奔小康。有什麽意外發生也不至於走投無路嘛。”

    金老師兩手扶在膝蓋上，欽佩地低頭致意“秦老師真是深謀遠慮。”

    秦小楓高興地與大家分享她的生存心得“我呢，要多多點亮幾個不同的技能點，拓寬我人生的護城河！”她搬著指頭數“翻譯，這個我已經拿證了，準備有空就去考同聲傳譯，隻要有一年的空餘時間專心學習就行；會計，正在進行中；電工，……”

    關思雨打斷了她“o，這個跳過去，人命關天。”

    “……廚師，……”

    “ooooo，這個也跳過去，”這次是程文萱，下巴上還沾著一點紅油，不耐煩地推開曹子豪的紙巾，堅定地否決了“理由同上。”。

    “……挖掘機，”她停下來環顧四周，看還有沒有人反對。

    這次是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的金老師“秦老師的理想固然是極好的，對我也有很大的指導意義。但是我可以建議一下嗎？”

    秦小楓警惕地歪著頭看他“建吧，你先建建，我聽一下再說。”

    “目前看來，秦老師所有的聰明才智都是以書麵形式存在的。我建議你短期內不要涉足任何需要手工操作技能的陌生領域，以免給自己和他人帶來不可挽回、無法彌補的傷害。當然這隻是我個人一點不成熟的意見。”

    秦小楓發出不服的哼哼“我同意金老師意見的後半部分，你的意見確實不成熟，你沒有證據就…”

    “哦哦，”牛大力舉手要求發言“他有證據的，我們都是證人，有目共睹！昭然若揭！”

    秦小楓繼續哼哼“你展開講講。”

    “比如上次，你把拉教材的小平板車推到溝裏去了，並且！還把校長撞下去了！”牛大力抬高聲音“並且！把校長壓在車下麵！”

    金老師搖搖頭“秦老師怎麽做到這一點的，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千古之謎呀。”

    秦小楓也很疑惑“是呀，我往前一拉，咦，車就往後溜，說時遲那時快，哎呀，就都栽溝裏了。”她拍拍胸口“好在溝裏沒水，書沒有弄濕，沾了點灰，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吹吹就好了；校長大人也安然無恙。呼，天佑吾皇啊……”

    金老師憐憫地看看她“天真，秦老師你太天真了，圖樣圖森破呀。那幾天吾皇身上飄著濃鬱的百年老字號跌打油味兒，總不會是陛下他老人家猛然間換的香水吧？”

    秦小楓的表情突然變得呆滯，金老師乘勝追擊“還有上次我換桶裝水，你硬要插進來亂幫忙，結果把我和桶一起……”

    秦小楓回過神來“停停停！”她皺起一點鼻子，強行扯開話題，打斷了自己的黑曆史“請問金老師在我的指導下，人生目標變得更明確了一點兒沒有哇？”

    “有的有的，”金老師誠懇點頭“我打算發揮自己的優勢，拜師楊哥，練、拳、擊！練好了去打拳王爭霸賽、賺大錢！”

    秦小楓熱烈地支持他“好呀好呀，你可以一招製敵，上台就鞠躬，站著鞠，坐下鞠，站起來再鞠，活活拜死他。”

    一個碗砰的一聲掉到地上，是平時八風吹不動的楊三江碰下去的。他笑得發抖，同時用胳膊輕輕擋開旁邊的金老師，把他從碎碗茬子邊上推開一點。

    金老師的臉突然紅了。楊三江笑完了，輕輕拍了拍金老師的背“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有遠大理想，好好幹，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到點兒了，都回去上班吧，周五晚上再來吃蹄髈，咱們好好喝一頓大的。”

    吃貨們轟然同意，七嘴八舌紛紛從不同的側麵表達對楊三江的無上限讚美。程文萱快活地起身，對曹子豪說“我們最近的生活好奢靡啊，我覺得自己都快墮落了，中央得來人管管我們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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