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的秦小楓被程文萱牽著去簽租房合同，像牧羊犬領著隻興高采烈的羊羔子。江城頭天晚上下了場雨，盡管已經停了，可是空氣還是潮呼呼的。人行道被亂停的車壓鬆了，雨後一踩就從地磚縫裏滋滋地濺水，防不勝防，堪比唐門暗器，行人一不留神就中招。兩個人憑眼力和運氣走著梅花樁，即將喬遷之喜的好心情絲毫沒有被破壞。

    煙不離手的大波浪卷兒房東是個爽快人，問清楚秦小楓的裝修要求，一口答應了。當然秦小楓的要求相當合理，不外乎是牆壁重新粉刷、廚房廁所翻新。秦小楓說自己想住很長時間，所以請房東的裝修師傅就手幫著把地板裝上；這是個人的偏好，因此秦小楓不顧程文萱的怒視表示自己承擔費用。房東想了一下，主動說地板她攤一半費用，程文萱這才麵色稍霽。秦小楓要簽五年合同，約好這期間房租不變，房東也沒異議，兩人說好付了定金就開工，半個月內就能弄好，再四敞大開透半個月的氣，就能交房搬家了。

    房東徐大姐叼著煙挨到秦小楓跟前，對她眨眨眼“妹妹，幫姐個忙行不行？定金能取成現金給姐不？嗬嗬，姐藏起來當個私房。女人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嘛。”

    這沒啥不行的，秦小楓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一向好講話得很，而且基本上任何事情在她那兒都是無關緊要的，到目前為止程文萱還沒發現例外；眼看要混成一點五線城市中心城區的城裏人了，她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二話不說，點點頭就出門去街角的銀行。

    程文萱在銀行門口等得都不耐煩了，踱來踱去往裏麵張望也挺形跡可疑，保安隔著玻璃剜了她好幾眼。她索性竄進去找人，看見她的小羊羔呆呆地站在自動取款機旁，一動也不動，手裏攥著一張卡。

    程文萱瞟了一眼“怎麽，這張卡的密碼真的不記得了？你今天簽約，正好帶身份證了，去櫃台上辦吧。”

    秦小楓沒回答，也沒動彈。

    “錢不夠？哈哈，你平時都怎麽教育我的？行了行了，我這兒有，我哥剛偷偷給我轉了幾萬，怕他胖妹妹餓瘦了…給你取哈，你別急。起開、起開！”

    秦小楓清了清嗓子，按住了程文萱在包裏亂摸的手，聲音有些飄“我記得。我有。”

    她轉過身去，慢騰騰地取了錢，把錢遞給程文萱。“阿萱，我有點累，不想走來走去了，你把錢拿去給徐姐姐吧，我在這兒等你。”

    程文萱端詳著她蒼白的臉，頓了一會兒，接過錢跑著去了。她很快又跑著回來，遠遠看見秦小楓還站在原地。孤獨的小羊羔站在曠野中，耳朵耷拉著，尾巴夾得緊緊，沒有羊媽媽也沒有牧羊犬，小小的一團，肩都塌下去了。

    她安靜地站著，沒有表情，但程文萱沒來由地感到了悲傷。程文萱碰碰她，她很乖地跟著走。等兩個人默默走回學校，秦小楓看起來已經與平常沒有什麽不同了。她認真地聽了金老師對下周的公開課的設想，埋頭查資料、做ppt，專注得忘了時間，差點誤了晚上上課的點，一溜小跑趕去公交車站。但後來幾天秦小楓話一直不多，第二天的蹄髈大餐也沒有露麵，程文萱心裏直犯嘀咕。但秦小楓看似柔順，偶爾倔起來也難弄得很。她不想說的話，誰都聽不到；她不想做的事，誰也叫不動她。程文萱輕易也不想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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