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毛遂自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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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神台旁,圍了黑壓壓一幫人,目視著燕寧走下請神台,目光中帶著敬意。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霍安正偏過頭看她,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意,似乎剛剛打了敗仗的那個並不是她,平靜而又端莊,看不出一絲頹敗之態,也沒有一絲不悅,似乎有一個瞬間,她都在懷疑,她到底真的贏了沒有。

    秦傾見她下來,也走了上前,謝明華見他走上前來,繞到了另一邊和謝明霞走在一起。

    他走在她身側,問道“我們回擁金閣嗎?剛剛的席麵才吃了一半,怕是已經冷了,不過你應該也已經不餓了,聽說擁金閣有一種北地特有的油酥茶和奶酥,剛好嚐一嚐,如果不好吃的話,我再讓相月去小廚房做一點核桃酪出來,他這個甜點做的倒是格外好吃,是你會喜歡吃的口味”

    燕寧的腳步一頓,看著他的眼神帶著些戲謔,“確實是要回擁金閣的,不過,秦世子,不是我們回,是我回我的,你回你的”

    剩下三人有些不解地看向她,隻聽得她繼續說道,“畢竟,這位霍姑娘千方百計地繞著法子表現自己,不就是為了引起你這位世子殿下的注意嗎?”燕寧臉上帶著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嘖嘖出聲,當真是藍顏禍水啊。

    “你果然是看出來了,所以這才上去和她比個輸贏的是吧,阿寧,你醋了!”他走得不緊不慢,語中盡是篤定,聽了她的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輕輕地笑了起來。

    燕寧走得快他一步,聽得他的最後一句話,腳下一頓,頗為不可思議地回過頭,少年一身白衣,容色似玉,墨黑的長發盡數束於白玉冠中,負手而來,臉上盡是溫和而又滿足的笑容,眉目之間似有春意,好看地有些過分。

    剛剛想說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了,愣了許久,隻留下一句“瘋子”,然後飛快地走開了,隻是走得時候,耳根藏著一抹粉色,被秦傾巧妙地捕捉到了。

    謝明霞和謝明華看著似乎怒衝衝走了的燕寧,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急急追上去,喊道“公子且慢些,人太多了,仔細摔了”

    看著遠去的三人,相月猶豫了一會兒,湊上前對著背著手閑庭漫步的人說道,“公子,不追嗎?”

    秦傾沒有答話,回過頭,第一次認真看了眼高台上的女子,確實當得一個清麗佳人,隻是,這雙眼,太厲了,燕寧的眼睛讓人感覺很澄淨,而霍安,她的眼裏,滿是與野心,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

    其實燕寧剛剛說錯了,她為他而來,又似乎隱約覺得不是為他而來。

    燕寧回到擁金閣的時候,大口直接喝幹了兩大杯茶,看得一旁的男子大笑起來,有些寵溺地遞上自己的帕子,“你慢點,剛剛在請神台上那樣威風淩淩,怎地下台就成了一頭水牛”

    連閻清風這樣清冷的性子也在眉角染上了幾分笑意,燕寧嗔怪地看了一眼看看出言勸阻的人,有些委屈地喊了聲,“小舅舅,你再這麽說,我可是要生氣的”

    清朗的笑聲回響在雅間之內,似乎剛剛的插曲都沒影響到她們的心情。

    “言歸正傳,不換個地方聊天嗎”謝元慈含笑掃了一眼高台之上的身影,那是一個即使在夜裏也很是顯眼的人。

    嘴裏叼著隻茶杯,擺了擺手,“不換,憑什麽因為在人家的地方我就不能說話了,她開門做生意,我上門喝口茶,不是很公平的買賣,又不是不給錢了,再說了,我們這不是還有燕北小霸王嗎?”

    “郡主!”謝明霞又羞又惱,氣得直跺腳,謝元慈扶著額頭,不忍再看,明明這燕北小霸王就在他跟前坐著不是嗎。

    霍安下來的時候,底下突然竄出了個小孩子,有些憤怒地往她身上砸了個雞蛋,“都是你,居然詆毀鎮北王,他是那麽那麽好的人,你這個壞女人”

    蛋液隨著湖綠色的長裙流了下來,自裙角直留到地上,她走上前,看著一臉戒備的眾人和眼中帶著憤怒的小孩子,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沒有絕對的是與非,小弟弟,謝謝你的禮物,正好讓我換一件衣服去見我很久之前想見的人”

    麵上盡是從容,圍觀的人群似有些被她身上的平和之氣感染,竟緩緩讓出一條通道,讓她從中走了過去。

    燕寧守著窗戶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這一幕,輕搖了搖頭,這位霍姑娘啊,真是有些厲害的人物,大概她全身而退的難度,和北周那位長孫殿下能在燕北全身而退一樣難得,話說她似乎從未見過那位殿下,倒是有些讓人惋惜。

    嘖嘖,想了想,關上窗子,越來越沒趣了。

    擁金閣的一號雅間,臨著永定河而設立,月色漸起,河上籠上了一層溫和的月光,映襯著一旁集市的燈光,波光粼粼分外好看,雅間裏已經換上了茶席和新的茶水,點上了熏香,最上首的茶席隻擺了茶桌和茶具,未上茶品,秦傾挑了挑眉,看來這位準備甚為充分啊。

    相月掃了一眼,咦了一聲。

    一旁的小廝立刻說道,“主人聽聞公子對茶道很是講究,擔心閣中所藏有所招待不周,特意沒有為客人添置擁金閣的茶,怕反而唐突了貴客”

    秦傾輕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

    水已微沸,相月上前為他準備著茶席,扶桑這味茶挑的很,準確的說,是這位主實在毛病太多了,水不好不行,水溫不好不行,手法不好不行,但凡相差那麽一丁點,都不能讓這位爺滿意。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侍從退到一旁,從後頭走出一個少女,向他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

    與剛剛高台上淡泊的樣子不同,一身繡金絲的紅色長裙,耀眼奪目,不怒自威。

    紅色是極顯白的顏色,何況她本來就白,清麗的長相著紅衣極易讓人忘記樣貌,可霍安著紅衣,隻會讓人對她那雙眼印象更深。

    心底閃過一絲異樣,眉頭微簇,很快又是熟悉的笑容,可霍安依然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一瞬即逝的不滿,那一瞬,她感受到了一閃而過的令人湮滅的殺意。

    “世子殿下似乎並不詫異我在這裏”

    “擁金閣的主人在擁金閣豈不是很正常”

    霍安輕歎了一口氣,果然是秦傾啊,一點都瞞不住他,突然有些好奇,“世子殿下怎麽猜到我是擁金閣的主人的”

    “霍姑娘大費心力地高台論學,若是看客不到位,豈不是白費了心力。來的時候,在門口,突然有很多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去,相互議論著要去擁金閣吃飯。等我們進來了,席至半程,外頭又熱鬧了起來,勾得人忍不住想去看。中間最大的關竅就是擁金閣了,若是這個雅間瞧不得熱鬧,下頭的人沒有提議要去擁金閣,想來她也不會突然想去看熱鬧的。霍姑娘確實神機妙算,於人心的研究大有所成。知道人之為人,從眾與獵奇,乃是本性,不得掙脫。”

    霍安揮退了侍從,在下頭的茶席上頭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說道“世子與我多年未見,就給了這樣的評論,實在讓人心寒。不過我覺得,世子若是說我是心機深沉,我可能更自在一些,倒不用如此斟酌委婉,我一向覺得這於我而言,是個好詞”

    “姑娘說笑了”

    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帶著些好奇,聞道,“世子難道就不想問問我怎麽發現你的下落的,多年未見,我都有些認不出世子了”

    相月正好遞上茶盞,茶色清亮,茶香初聞清幽後複沁人醇厚,霍安準備的水確實不錯,應是用的臘月裏的無根水。

    “倒也不奇怪,我最近也就大張旗鼓地露了這麽一次麵,霍姑娘既然手裏握著這幽州第一大酒樓,西京城中這點消息應該不難得到”

    霍安輕歎了口氣,回話的時候笑得有些僵硬,“難倒是不難”,確實不難,就是費錢,五十兩金,擁金閣一天的營收也不過就這麽數,就為了一張他秦傾世子的畫像,消息一到,馬不停蹄的送到擁金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花出去的銀錢啊,著實讓人心疼。

    語音突轉,“不過,姑娘的手筆這樣快,我確實沒有想到,秦傾一介不入流的局外之人,勞得姑娘大費周章,這一點上,我確實很有興趣聽一聽,霍姑娘想要做什麽”,他想過他露麵燕北會引起一些波浪,可有人這麽惦記著他,這樣做手段,倒還真是難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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