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傾病發(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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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解決了心頭一件大事,燕寧靠著他就睡了過去,睡得還格外得沉。

    秦傾輕喚了她兩遍,都沒有將她喊醒。

    外頭的孟月小心地問道,“公子,咱這下車嗎?這馬車在府門前杵著也不是辦法啊”

    “就下來了”

    正準備將她打橫抱起,胸口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疼痛。

    果然,還是發生了,真是一幅破落身子。

    燕寧被身邊的動作驚醒,睜開眼,就看見秦傾滿臉是汗,正很吃力地在她身邊,似乎也在很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痛苦。

    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她抓著他的手,有些不安地問道,“怎麽了?”

    見他下意識地想說我沒事,燕寧厲聲打斷,“不要和我說你沒事,你說過的,你與我再無秘密,不許欺我。孟月,進來!”

    孟月聽裏頭燕寧的呼喚又急又厲,隱隱之中還帶著怒氣。

    一刻不敢耽擱,他立時掀開簾子往裏頭看去,秦傾此時滿頭大汗,整個人就像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你看他這是怎麽回事”

    “應該是天機咒,提前,發作了”

    燕寧的右手微微抖了抖,又很快用衣袖蓋住,但是從秦傾的角度,還是看到了。

    他又讓她擔心了。

    “不是說八月十五的嗎?會不會是你認錯了,是什麽別的病症”

    “天機咒在月圓之夜發作之前,會先發作兩次,第一次發作之時,周身痙攣,疼痛難忍,隨後,十分內力僅能保留五分,第二次發作之時,周身經脈有斷絕之感,心髒絞痛難忍,剩下的五分內力也將蕩然無存。等到十五之日,正式病發,受筋骨盡斷之苦。”

    世子這樣子,應該是發作提前了,天機咒的發作越來越頻繁了,這可不是好征兆,怪不得這次,相月死活要攔住他。

    他現在有些後悔送信回去給他了。

    “我送你回琴山,我們回青湖,我們去藥池”,她的聲音裏帶著微顫。

    “我靠著你睡一會兒就好,阿寧,我沒事”

    秦傾靠著燕寧,勉力擠出一個笑容。

    燕寧在他頭頂輕輕撫了撫,帶著溫和的笑意,暖暖的,聲音輕輕的,“那你睡吧,沒事,睡醒了就好了。別怕,我帶你回家”

    隨後,秦傾似乎是卸去了所有的擔憂,笑著點了點頭,漫天的疼痛襲來,意識最終漸漸減淡。

    在孟月的驚呼中,燕寧將秦傾一把抱起,下了馬車。

    “郡主”

    眼前的一幕實在有些違和,少女許是今日參加遷墳的葬禮,一身白衣,看著嬌小玲瓏的樣子,手裏抱著的卻是比她一人都要高出大半個頭的少年。

    燕原正遷墳的事情,燕歸巢不希望太多人參與,所以隻有燕寧早早地起來去吊唁,秦傾不放心她,帶著孟月,死皮賴臉地跟著和她過去。

    謝元慈和霍安就在嚴府裏頭,燕寧提出之後會把中心遷往薊州城,他們在討論薊州城的未來的發展管理問題,畢竟是公事,即使有些不對盤,但在這件事情上,還是態度和善的,討論的倒也融洽。

    一聽說外頭的事情,兩人急衝衝地從房間裏頭趕了出來,入了花廳,就看到這樣讓人震撼的一幕。

    “郡主”

    “阿寧”

    兩聲帶著急切的驚喚直直闖入所有人耳朵裏。

    她的額頭隱隱滲著汗,但腳下的步伐即使走得有些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堅挺,似乎生怕自己走得有一個不穩當的,驚擾了懷裏失去意識沉睡的少年。

    謝元慈走上前去,臉色有些沉重,伸出手,輕歎了口氣道,“我來吧”

    燕寧搖了搖頭,她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無意識地往她脖子鑽了鑽,似是剛剛才經曆過一陣劇痛,嘴裏都是無意識地呢喃。

    “不用了,就這麽點路,我送他回去,秦傾這個人嬌氣的很,你一接手,他又該疼了”

    謝元慈冷著臉,看著遠去的兩人,走得雖然一步一頓,但莫名地有一種雋永的感覺。

    “也不知道她找的是夫君還是兒子”

    霍安被他的話噎了噎,挑了挑眉,這算是娘家人的抱怨嗎?

    “我現在真的萬分討厭秦傾了”

    謝元慈想了想,又補充道,最後無視霍安有些錯亂的眼神,徑直回到自己房中,巧奪天資的謝家元君,第一次不管禮儀,重重摔了門。

    霍安輕歎了口氣,有時候真的覺得老天挺不公平的,擁有的和想要的似乎都不能全然對上,但她真想看一看,驕傲堅韌如她,能不能從老天爺手上,奪回一條命回來。

    燕寧將秦傾放在床榻上,他的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尤其是臉上,一陣一陣的汗水往外頭冒出來,第一次見真正的汗如雨下。

    顧不上驚歎,正想拿條帕子讓他舒服一點,秦傾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扣住。

    “我不走,我就給你拿條帕子,這樣可以舒服點”,燕寧輕拍了拍扣在她手腕上的那隻不斷冒著汗的手。

    眼前的人已經沒了意識,但並沒有鬆開,反而緊緊握住了她蓋上來的另一隻手。

    燕寧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床榻邊上,秦傾敏銳地往她身邊靠了靠。

    手抽不出來,就用額頭輕輕撫了撫他的臉,淚水滴在他的臉上,和汗珠融為一體。

    “應該很疼很疼吧,但我們秦傾很厲害啊。”

    “沒事了,秦傾。”

    “沒事了,我在你邊上,我在你身邊的,秦傾。”

    “睡吧,沒事了,別怕,我們沒事了,我帶你回家了”

    渾身的經脈似乎都在抽搐,幾乎全部挪位,他想要睜開眼,但是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巨大的痛感來襲,他根本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可是即使這樣,在幾乎混亂的意識裏,她的聲音還是清晰地透了出來,直傳到他的心底。

    他的阿寧啊,也隻有她會問那個眾人心中高遠慈悲一如神佛的世子殿下,那個江湖人心中無所不能的月令宮主,問他應該很疼很疼吧,告訴他不要怕。

    他的阿寧啊。

    燕寧看著眼前無意識呢喃的人,再一次向滿天神佛禱告,自重生前,她似乎就開始信了神佛,但所求的不過一件事,往生者安息。

    但現在的現在,她想,能不能求求滿天神佛,放她的愛人一條生路,可不可以,不要讓他這樣痛苦。

    可是現在她好像也隻能這樣看著,看著她愛的人,那樣高傲的人,在床榻之上蜷縮成一團,受著斷筋挫骨的疼痛,而這樣堪比煉獄刑罰的苦痛,折磨了他十七年。

    蒲月看著房間裏兩道白色的身影,郡主之尊的女子此時跪坐在床榻前,眼底緋紅,淚水順著臉頰滴落,臉上的表情盡是不忍,和感同身受的疼痛,輕聲說著什。

    床榻之上的人,已經沒了意識,但還緊緊扣住眼前的人的手,即使雙手交握之處已經有些我現在紅腫,可兩個人都沒哼上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