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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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麻煩?”

    謝元慈有些好奇,對著他,霍安都是遊刃有餘雲淡風輕的,對著許文和反而用了這樣曲折又頗費心思的局,實在難得。

    霍安輕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說道,“昨天我和他過招,不過隻折了他一個侍衛和一個不起眼的下屬,麵上他半點沒輸,還風度翩翩邀我入暗度司,一副主人姿態,一路上格外從容不迫,那可真是連梨園最好的戲子都比不過”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許文和可實打實是隻成了精的老狐狸,在暗度司又有幾十年的經營,城府深沉,謀定後動,確實是個很大的挑戰。

    搬倒他著實不易,又不能直接清除,先不說樹大根深,難免留有後手的事情,光光此人倒台之後的暗度司就足夠讓人頭疼的了。

    屆時,她初初上手根本無法主事,到時候讓整個燕北政局財權陷入癱瘓,那麽對整個燕雲十六州來說,災難程度無異於北周南侵。

    而且這個人,她若是沒有猜錯,真的去查的話,賬麵上應該連半點錯處也抓不到,一片清正廉潔,他可不是會在這些地方留下把柄的人。

    花那麽多時間去查一件可能沒有回報的事情不是她的風格,現在她最缺的,就是時間。

    所以一定要想想別的辦法。

    “這麽難贏的局,這麽麻煩的人,你先前還拒絕了讓鎮北王陪著你去暗度司,狐假虎威,不是與你更有利嗎?”

    謝元慈笑著看向她,眼裏卻淡漠平靜。

    “謝元君大早上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個?難贏不是不能贏,狐假虎威不成,反而打草驚蛇,豈不是得不償失,怎麽,你都猜到了還要我來解釋嗎?存心看笑話嗎”,霍安有些不耐地回道。

    明明這種都瞞不住他一眼的把戲,偏生要她親口去解釋,怎麽,他謝元慈的腦子就比常人金貴些,動都懶得動?

    “不,我隻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你既然知道‘狐假虎威’和‘打草驚蛇’這兩句話看似謬之千裏,實則如出一轍。那麽‘敲山震虎’和‘打草驚蛇’,雖是同義詞,但失之毫厘,謬以千裏的意思也應該明白”

    輕哼一聲,燕寧收下了他的提醒,心裏暗暗想,這才是他謝元慈該說的話,嘴角微揚,淡淡道,“不勞元君費心”

    外頭傳來閻孟林輕敲車壁的聲音。

    霍安打了個響指,向著車門處揮了揮手,頭向著車門的位置歪了歪,倩笑道,“我等的人來了,元君可以走了,我就不送了,一路順風,後會無期”

    青色身影很快笑著出了馬車。

    人們屏息看著,可等了一會兒,這家名貴的馬車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不多時,轉角處出現一架人們熟悉的車架。

    謝元慈在遠處看了一眼,眸光微動,心中有些了然。

    果然,霍安等的那個人,和他猜的是同一個人。

    暗度司的那位副司大人許文和,手裏頭有兩柄最順手的劍,一柄是左都使沈衛青,另一柄,是右都使伍中平。

    而她等的人,正是這位‘左膀右臂’中的‘左膀’,沈衛青。

    擁金閣清晨本是不開門的,但秉持著主人視錢財如命的閣訓,在金光閃閃的錯愕中,還是迎來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個客人。

    熟悉的那個紙醉金迷包廂,在兩個月後,又迎來了曾經熟悉的客人。

    站在熟悉的窗口,謝元慈看著河對岸的暗度司和熟悉的車架,兩隻手輕輕摩擦著,似是在思考些什麽,眉眼之間微微籠罩著些許擔憂。

    “公子,屬下還是不解,這霍姑娘為什麽不要王爺帶著她去認門啊,這不是輕鬆不少嗎?王爺出場,下頭還有誰敢怠慢她啊”

    謝元慈輕搖了搖頭,“你那不是狐假虎威地借了鎮北王的勢,而是打草驚蛇地驚了文和這條暗度司的地頭蛇”

    他的眸色微暗,看著對麵新出現的那架馬車,眼底隱隱爬上些弑殺的血氣。

    暗度司如今可不姓燕,隻怕許文和執掌了五十五年,早就姓許了。

    若是此人沒有二心還好說,但這人雖然得了鎮北王幾十年信任,從無懷疑,也算盡心維護了燕北的安寧,可背地裏,卻並不是這樣的清白無瑕。

    若隻是貪墨了些錢財其實倒也不打緊,反而讓人安心,畢竟人無完人。

    但就薊州這件事,許文和罔顧人命,欺上瞞下的事情已經被他查明,而且從目前情況看起來,這也不是一時失足,是多年之功。

    那麽許文和與隨應海蒙有光等人的關係,也要好好打個問號,隻怕這暗度司,整個就是一網王府花園夜宴案的漏網之魚。

    這樣反而不能輕舉妄動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隨應海那時候死得太隨便了,心裏隱有些不安。

    許文和在暗度司經營多年根深蒂固,現在要拿下暗度司,要的就不能是一個表麵順從的暗度司,而是一個真正握在手裏的權力中樞。

    不然,若是裏頭的人明裏歸順,暗裏倒戈,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致命的,所以霍安不要燕懷遠出麵也有自己的道理。

    一來是怕打草驚蛇,二來,也是讓許文和等人覺得,鎮北王還是感念他們多年交情的。

    話不說死,事不做絕,也就有無盡想象的空間,也就更讓人可以放鬆警惕。

    “那霍姑娘大早上守在暗度司門口是做什麽?”,竹言指著外頭燕寧的車架,很是不解。

    所以,這霍姑娘,不對,或許應該叫霍司主,想的辦法就是大鬧了一場暗度司,然後隔了一天早起過來堵門?

    這算哪門子的辦法?

    謝元慈輕聲笑了起來,還這是外行看了個熱鬧,竹言他帶了多年,還沒有霍安身邊的秋實聰明。

    “她想謀定而後定,來個黃雀在後,可這不等於什麽都不做。水混了,這魚,也就一抓一個準了”

    竹言再問下去,謝元慈卻不再回複了,隻靜靜看著前頭。

    手上不自覺地攥緊,希望,她能真的敲山震虎,讓這隻老虎有所行動,好露出破綻給她,而不是打草驚蛇,驚動或是放走了那條陰狠的毒蛇。

    老實說,霍安用的這個辦法,不可謂不曲折,甚至有點孤注一擲的驚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但從目前看,似乎她算的分毫不差,每一個點都能環環扣接起來。

    算事容易,算人心難,霍安這多年經營擁金閣的本事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他向著永定河對岸靜靜看過去,認真觀察起了局勢。

    沈衛青作為許文和身邊司財的左都使,為人最是冷靜耿介,做事分毫不差,極有規律,最不喜歡例外,甚至每次出門去暗度司的時間地點,以及回家的時間都掐得極其精準。

    來的剛好,霍安笑著挑起車簾,在秋實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沈衛青蹙起眉頭向外頭詢問著情況。

    “外頭是怎麽回事?”

    暗度司這點事情,旁人或許不知道,但霍安前日在暗度司鬧了這麽大一場,繞著整個暗度司都轉了一圈了,哪裏瞞得住裏頭的人。

    看了一眼對麵的霍安,趕車的小廝忙回道,“大人,是新上任的司主大人攔住了您的馬車”

    沈衛青頓了頓,上前掀開車簾。

    他往外頭瞥了一眼,果然是霍安,對視的時候,霍安正背著手站在他的馬車前頭,見他露麵,偏了偏頭,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早啊,沈大人!”

    霍安看了一眼暗度司,思忖了片刻道,“沈大人還真是勤政啊,這才剛剛卯時過半,就已經‘應卯到衙’了,果然是整個暗度司來得最早的。”

    “呀,我瞧著時間還早,我車上備了一副上好的棋,正發愁沒人陪我,正好沈大人來了,那就一起吧”,她輕拍了拍手掌,頗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眼裏含著興奮。

    沈衛青眉頭緊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正想著拒絕。

    突然,外頭的人多了起來,兩隊燕衛圍得馬車水泄不通的。

    霍安疑惑地回頭說道,“沈大人不過來嗎?”

    “既然司主有請,下官又怎麽好推辭,恭敬不如從命”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可眉眼之中卻不含半點笑意,被濃濃的愁緒所籠罩著。

    直覺告訴他,這是霍安設下的局,可當下,他逃不開也走不掉。

    ------題外話------

    冷知識古代官員卯時上班,所以上班又叫應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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