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伸了個懶腰，用簪子隨意攏著的長發隨之搖曳了一下，明媚如畫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了起來，帶了些笑意與平和。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等了這許久，茶都喝了一盞了。這些老朋友新朋友都沒有動靜，那隻好我自己過去了。”

    燕寧雙手抱著胸，在門口頓住了腳步，很是認真地低頭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道，“該從哪邊開始呢，算了，誰離得近誰先吧”

    言罷，還轉身對著霍安說道，“你幫我看著上頭，等到舉到五十萬兩銀，就不必湊熱鬧了，我們還是等著黃雀在後算了，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可不信，他們誰出門還帶著五十萬兩銀的現錢”

    燕寧甜甜一笑，道，“大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我肯定回來了”

    大門被拉開，紅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間裏。

    謝元慈和霍安對視一眼，都有些難以消化，甚至根本摸不準燕寧的想法。

    心裏幾乎隻有一個想法。

    燕寧瘋了。

    跟出來的隻有謝明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郡主，那我們現在去做什麽”

    “人家來了我們的地盤，怎能不禁盡地主之誼呢，你家郡主我一貫熱情好客！”燕寧挑了挑眉，嘴角微揚了一下，看著眼前的門牌笑著不說話。

    地字二號包廂，也是老熟人了，不知道兩年沒見，這位老朋友過得怎麽樣。

    “喏，叫門遞帖子吧”，燕寧朝著包廂的方向努了努嘴。

    明華雖然不大搞得清楚她家主子想要做什麽，但還是認命地聽從她的命令，上前扣響了包廂的門框。

    “不知哪位貴客在此，鎮北王府燕寧郡主求見”

    裏頭沒有反應，謝明華秉持著敲門的手勢，猶疑地回頭看向燕寧。

    “別急，會開門的”

    話音未落，大門被打開，出來的人穿著件青色道袍，滿臉寫著質樸，有些淳樸的可愛。

    “這位施主，我家少主請見”

    燕寧笑著點了點頭，眉眼勾起好看的弧度，本有些清冷的五官一下子顯得活色生香，顏色逼人。

    小道士有些看蒙了，愣愣地沒有帶路，裏頭傳來一聲清冷又有些熟悉的男聲。

    “守清，把客人請進來”

    遲守清收回驚豔的目光，趕忙低下了頭，做了個恭迎的手勢。

    包廂的格局和她的一樣，正當中一個圓桌，可以將下頭的拍賣會場景盡數收入眼中。

    主位上端坐著一個少年，整個人坐得板正，身上穿著一身紫色提花暗紋道袍，頭頂一紫金冠，桌上放著柄玉質佛塵。

    看著他，就有一種隔斷塵凡的超世脫俗之感。

    “紫袍金冠事無塵，金相玉質入凡塵。長生殿的玉少主，果然名不虛傳，久仰了，玉少主”

    桌前的人緩緩回頭，門口的人背著光，看不清五官，長發被梳起，用一個簪子挽著，一身紅色的長裙，這裝束，太熟悉了，玉無塵下意識皺起了眉。

    很快，燕寧走到了他的身邊，光打到她的臉上，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不像，燕寧郡主太好看了，比起那位名震江湖的月令宮宮主夫人，這位郡主委實太好看了一些，眉目之間的冷峻也少了太多。

    即使都穿了紅裳，周身的氣度是騙不了人了，燕寧身上是貴氣，而秦陽靈的身上，更重的是匪氣，不是一個人，他在心裏下了判斷。

    “見過燕寧郡主”

    玉無塵沒有起身，隻是點了點頭，算作行禮了。

    燕寧也沒有計較，抬了抬手回應，隨意看了眼，台下的價格已經抬到了三十五萬兩銀。

    她的眼睛微睜了一下，嘖地歎了一聲，看來長生殿擔得上一句家纏萬貫富可敵國啊，三十五萬兩銀，這位少主大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有錢人啊。

    燕寧不慌不忙地笑說道，“赤血珠是一味靈藥，想要的人很多，這並不稀奇，我對它是誌在必得，倒是不知玉少主求這位藥是為了什麽，若是可以的話，還請少主割愛”

    明明是懇求的話，從燕寧嘴裏說出來竟半點不落人下，說得像是懇請，話裏話外很有些威脅的意思。

    玉無塵眉心跳了一下，臉上一片平靜，心底卻有些煩躁，他是真的討厭皇家的官府的人，滑不留手又麻煩的地很，正準備回複的時候，燕寧又接著往下說了。

    “我知道，長生殿不大喜歡和皇家打交道，巧合的是，我也不大喜歡和長生殿打交道，但方外之人，皇家總是有一份尊敬在的，北周也好，皇朝也好，南詔也好，燕北也好，對長生殿都有一份敬意，我，亦是如此。”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玉無塵，笑著說道，“我瞧著招搖過市也不是少主喜歡幹的事情，不知道是哪位貴人能讓玉少主破費幾十萬銀，倒真是手眼通天了。”

    他想回複，可燕寧並不給他一點回複的機會，繼續往下說。

    他也看出了燕寧並沒有希望他回複的意思，樂得自在，很是有趣地聽著她絮絮叨叨念叨。

    “望北樓的樓主與我是好友，他的麵子，我沒辦法不給，望北樓的規矩，樓裏的客人也都一定要守。說起來，玉少主出世已久，又甚少到我燕北，也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望北樓萬華宴的規矩，若是不知道的話，可要找人好好給您介紹一下，不過我覺得玉少主這樣的人，不打無把握之戰，一定是摸透了的”

    燕寧有些好奇地想，他知不知道規矩裏有一條，在萬華宴拍下的東西，三天內，就要把錢奉上，不然就會收到望北樓的十殺令，不知道長生殿的手，能不能伸過燕北之主對薊州的封攔。

    若不是那是赤血珠，長生殿少主拍了東西付不出錢，這事還是很值得看一下的熱鬧。

    她看了眼前頭的長明燈，托著下巴懶懶說道，“也不知道是誰那樣大的顏麵，能讓玉世子為之費心費力入紅塵。說實在的，方外之人，還是適合高高掛在世外，披著一副謫仙的皮，如玉世子這樣的，就很有高人的樣子。”

    “本該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但本郡主今個兒滿心想著這味赤血珠，怕是沒什麽心思帶少主逛逛這燕雲十六州，見著少主這樣的神仙人物，倒有些想念雲山的金頂日出了”

    話到這裏，他算是聽清楚了。

    第一段，燕寧在指摘長生殿牽扯到四方博弈裏頭去，也知道他來這裏是受了誰的指示，同時給了個許諾，不管她和金陵未來如何搏殺，長生殿不受波及。

    第二段，燕寧郡主的意思是，他要是出手，出了望北樓，這樓主的麵子就不管用了。

    第三段，則是明明白白威脅了，長生殿可是有個分壇在燕北的雲山上的，蘇月明兩年前才拆了他一個金殿，他可不想被燕寧帶兵拆了第二個。

    陛下要他奪藥，嗯，他參與了，心意到了就好，在燕北的地盤，長生殿鞭長莫及也是正常，畢竟長生殿不是皇家的天師殿，不受皇朝直接治轄。

    而燕寧這個人，看著胡鬧，卻是城府極深，讓人摸不透在想什麽的。

    沒必要這麽早和燕北，和燕寧這個人撕破臉，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金陵的鹿不一定守得住，燕北未必不是最後圈鹿的人。

    “既是郡主心之所愛，無塵不敢奪愛，守清，撤燈，這藥，我們不要了，雲山日出甚好，下次郡主可提前遞個帖子過來，無塵掃室以待”

    燕寧滿意地笑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一刻鍾，和她想的差不多。

    “世子不必送了，我還有幾位客人要見，就先告辭了，來日請世子府上做客”

    玉無塵笑著點了點頭，看著燕寧的背影，出神地思考著什麽，眸色深得像是寒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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