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藍昭的隱晦提醒,即將開戰(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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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秦傾小心地牽著燕寧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手上抹了藥粉,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些疼。
這才發現剛剛因著用力握拳,指甲嵌入手心的肉裏,眉頭緊皺了起來,大抵是經曆了重生這樣傳奇的事情,她對神佛之說多了幾分敬畏。
戰前見血,不是什麽好征兆。
“弄疼你了?”,他看著燕寧眉頭皺起,有些擔憂地問道。
燕寧搖了搖頭。
手上的動作愈發輕了,秦傾一臉心疼地端著她的手,從懷裏掏出藥粉替她小心地處理傷口。
燕寧仔細盤算著目前燕北的局勢,秦傾雖然說要幫著他把完顏烏祿帶回來,但也不能全靠他去,畢竟,她才是燕北的主人,自當護這十六州周全。
一定還有別的,能夠扭轉現在的局勢。
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她看向謝明華,詢問道,“明華,天字四號包廂的客人還在吧”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燕寧現在狀態很不好,聽她點到自己,謝明華不敢耽擱,急忙回道,“在的,發現完顏烏祿已經走了以後,根據元君和霍司主的安排,屬下已經讓人第一時間封了望北樓和薊州城,今日樓裏來的都是貴客,怕出了什麽紕漏,就封樓留人了,尤其是幾個包廂的客人,都安頓下來了,等候您的安排”
燕寧點了點頭,安排道,“幹得很好,傳我的命令,在父王沒回來之前,四號包廂的人,一個,都不許放回金陵,你問孟林直接調燕衛看守,務必給我把人看好了,那裏的客人,可關係著我們燕北的存亡”
藍昭彎了彎嘴角,微點了下頭,眼裏添上幾分讚賞,幹得不錯嘛,反應很快,沒人提醒,也還知道及時止損,立刻想到了挾太子以令諸侯,看來現在腦子是清醒的。
他還擔心剛剛的話太重了,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了。
燕寧這個人的心境,遠比他想得堅強。
已經放走了一個北周的皇長孫,那就絕不能再放走一個金陵的太子殿下了,至少,這樣能夠保障與北周相對的時候,不會腹背受敵。
當今陛下子嗣單薄,現在的太子雖比不上燕寧,卻也有幾分氣候,在金鑾殿那位的心裏還是十分值錢的。
燕寧眼神微動,但很快,按下了心底湧動的殺意。
現在,還不可以。
雖然這個時機真的非常誘人。
說來好笑,長生殿受金陵所托來望北樓奪赤血珠。而陛下就算再多疑,也不會為了一味藥材,讓還尚年幼又被委以期待太子親赴燕北,到燕家的地盤上,況且就算潛入,和長生殿一起不是安全性更高?
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太子殿下,是自己溜出來的。
還真是善良又貼心呢,雪中送炭,既然這樣,她也不用客氣了,送上門來的質子,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這藥給你留著,記得每天監督她塗抹,她這人任性,忙起來顧不上這些,你要強勢些,別放著她胡鬧”
謝明華看著懷裏突然多出來的瓶子愣了愣,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
之前,郡主有些小災小痛的,用的藥世子都是直接交給郡主的,還能尋著由頭隨時檢查她是不是用了,反正就算郡主沒用,世子來燕北或是郡主跑到臨安的時候,都能由秦傾世子親自照看身體。
這次怎麽直接交給她了呢?
藍昭笑著輕哼了一聲,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難道你們就沒有一個人擔憂鎮北王的安危嗎?還有心思管藥不藥的”
秦傾嘴角微揚,睥睨著看了他一眼,也實在可憐,藍家家規甚嚴,像他這樣清冷多年的自是理解不了情有所衷的感覺。
不過,這個問題倒讓他不免懷疑起藍家少主的水準了。
“明華,你來回答吧”,燕寧一手扶額,另一手點了點謝明華,讓她回答一下藍昭的問題,不至冷場,也避開了秦傾和藍昭的眼神來往,準確的說,是避開了秦傾。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她這心裏莫名有些煩躁,總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不過不是源自父王,而是,秦傾。
“是。那就讓屬下來做解答吧。藍少主寬心,王爺當下必定性命無憂,甚至,依我的猜測,應該還沒有被北周的人找到”
藍昭輕笑了一下,也不說同意還是不同意,點頭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第一,邊境雖有衝突,但燕北軍的名聲不是靠紙上談兵才享譽關內外的,燕北軍和北境軍算得上勢均力敵,甚至我軍軍力從來更優於北境軍,王爺帶兵多年,哪怕真的被北周所擒,不至於一點消息也傳不回來。我猜,應該是擔心傳訊的人會打草驚蛇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隱而不發,靜待時機”
“第二,若是王爺已被北周擒獲,那這位長孫殿下就是北周最好的談判使者,這哪怕放到北周朝廷上論起來,也是大功一件,完顏烏祿根本不會什麽都不說,就像逃命似的急急逃離薊州了。隻能是因為,他現在也沒把握王爺是否被北周找到,為了保險起見,首當其衝是自己絕對不能陷入燕北”
藍昭點了點頭,眉眼難得染了點笑意,“說得不錯,但,你是不是還漏了一種情況,萬一,鎮北王已然身隕呢?”
嘶,本在一旁看戲的謝元慈此時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敬佩地看向藍昭,不愧是藍家後人,這不怕死的,置生死於度外的勇氣真是堪比先祖,讓人著實佩服。
他下意識往後頭退了一步,順帶拉了一下霍安。
果然,一股淩厲的氣勁直衝著藍昭麵門而去,藍昭急忙轉身才堪堪避開,茶盞落地,茶水濺濕了他的衣角,一步之外的他和霍安幸免於難,上好的天青盞,就這麽碎了滿地的瓷。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不必說了,如果真的擔心,我就讓你先身隕看看,下去探探路,再上來分享下心得體會”,燕寧眉目盡是寒意,語氣冷得讓人想打顫。
藍昭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像有那麽一點麻煩了,似乎拱火過了頭,讓這頭小老虎暴走了,這就沒有那麽美妙了。
“藍公子還是不要說笑的好,大敵當前的時候,前線戰事還不知是什麽情況,不管勝負幾何,戰爭帶來的都是燕北百姓的傷亡,而王爺也確實下落不明,郡主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還請您不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假設”,謝明華鄭重其事地說道。
“行了,我的好哥哥。北境是不會動王爺的,看夠了戲就說點有用的東西,喊你下山是出謀劃策的,最快的速度救回鎮北王,解決戰事,並把損失降到最低,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霍安瞪了藍昭一眼說道。
謝元慈眉頭輕挑了一下,但沒有說什麽,確實霍安那邊很棘手,戰事一起,所有軍需軍糧軍備的調動都需要暗度司著手跟上補給,此外,薊州的榷場如果關停,損失不可估量,而且往其他諸國的榷場和商棧的計劃可能都要緩一緩。
每打一天仗,流失的都是銀子,有夠她心煩的了。
藍昭搖了搖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很沒有意思,一屋子的聰明人,這些基礎問題都沒有人問了,平白少了許多樂趣。
再說,他不是已經給了出謀劃策了嘛,能不能理解,就看燕寧的本事了。
你看,聰明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大家都不懷疑的一點就是,現在,北周是絕不會動燕懷遠的性命的。
因為,鎮北王府當下還有一個衛北將軍燕懷仁,燕北雙煞星的名聲威震南北,如果隻殺一個燕懷遠,對當下局勢無濟於事,而且還會讓燕北軍群起而憤之,屆時,北周必敗。
所以,隻要燕懷仁還活著,燕懷遠,不會也不能死。
這條原則,對北周適用,對金陵,也同樣適用。
他摸了摸下巴,轉頭有些好奇又有些感慨地看著燕寧,說真的,有時候連他也真的會有些詫異燕寧歪打正著的本事,甚至可以說是未卜先知。
大概旁觀者清,他深入研究了一下燕寧這幾年下手做的事情,比如幾年前她搞得轟轟烈烈的‘王府花園夜宴案’,洗了一次燕北的政局,而這一案最根本的起因,糾起來其實是‘衛北將軍遇襲案’。
而當初燕懷仁遇襲一事極為突然,對方籌備良久,卻被她的人突然出現給打亂了,雖然重傷,最後也被秦傾救了回來,才有了現在即使鎮北王失蹤,燕北的局勢才不至太過被動。
謝元慈眼神微動,藍昭拋出來的點是對的,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是啊,之所以燕懷遠安全,是因為燕懷仁安全。
在這個當口,燕懷仁的安危甚至比燕懷遠的還要重要。
顯然,燕寧也接收到了這個訊號,隻聽她快速吩咐道,“明華,你讓孟林傳訊,告訴清風不要去追完顏烏祿了,趕往前線,貼身保護二叔的安全,點三支燕衛隨行,絕對保障衛北將軍安全,這是死令”
“是”
“另外,霍安,暗度司全麵調配,全力支援前線戰事,讓二叔打回去,狠狠打回去,聲勢一定要浩大,要打得熱鬧,還要贏幾次全麵碾壓的戰役,一直打到北境主動過來求和為止”
“前線聲勢越大,王爺那邊就越安全,這個可以理解。人家欺負上門了,若是不予以還擊,燕北從無敗績的氣勢和底蘊也就廢了,戰場之上,軍心和士氣比什麽都重要,而燕北軍的威亞是幾十年的勝局積攢的,自是不能毀於一旦,我也都可以理解”,謝元慈敲了敲手背,輕歎了口氣。
“但,這一層布一旦撕開,開工可就沒有回頭箭了”
她的回答輕柔,輕飄飄的幾句話,卻給人一種滄桑曆盡的感覺,“可是,我已經等了三年了,不想也不必再等了。太久了,久到世人都忘記了,燕北軍是王師,封狼居胥的王師”
是啊,已經很多年沒有痛快打一場仗了,皇庭南遷以來,作為一個皇朝人,實在是窩囊太久了。
謝元慈突然想起在個園的時候,自信應對他的三個問題的燕寧,風吹得衣炔翻飛,迎風而立的少女臉上披著金光,表情是燕家人一脈相承的狂傲,似是能穿透了風,直撲麵門而來。
剛剛燕寧把自己那一隻天青盞祭給了藍昭,現在手上握著的是秦傾的那隻,她屈著手指,摩挲著薄如蟬翼的茶盞邊緣,瓷色如玉,襯得一雙手修長白嫩,臉上是沉思的模樣。
其實就算北周不發兵擾邊,今年她也是有大動作的,不過動的不是北境,而是金陵。
本來按照最初的設想,會先從威武大將軍李光入手,打一個挑撥離間渾水摸魚,隨後清君側的主意,先拔了秦旭手上唯一一隻兵,那這後方除了秦旭引以為傲的巍巍王權,也就不足為懼了。
她花了三年的時間滲透,徐徐圖之,打算六月十七給金陵送上這一份大禮!
禮尚往來,上一世的情義,這一世來還也不算遲,自小承了父母教導,這這件事情上不好太過失禮。
卻不想現在先動手的,居然是北境,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
看來藍昭的擔憂是對的,她不能,陷在上一世的先知裏頭,先知的消息是優勢,卻不是儀仗,以此為儀仗,隻會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在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上,變局,無處不在,走錯一步,都是萬劫不複。
“李光那邊,需要我親自去走一遍嗎?他這張牌還是很有用的”,謝元慈開口提醒道。
燕寧搖了搖手,嗔怪地笑說道,“先不用,如果這麽點小事就要勞煩人家威武大將軍,這不是小題大做了嗎,金陵的太子殿下都在這裏,陛下對前線自然是很支持的。勞煩李將軍的另有時候”
她笑了起來,運氣最終站在了她身邊一次,這位太子殿下來得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現在把李光搬出來,金陵那邊還要分出人手去應對謀劃,但作用到現在,也隻能是為前線戰事作一道金牌令箭,遠沒有後續另一個用途起得作用大,未免太過浪費了,秦旭的馬前卒,是要給予最大的尊重的。
當初在個園的時候,她也沒有說實話,她和謝元慈說得是要麽用李光與金陵離心,先對金陵下手,再打北周,分而化之;或是引導金陵和北周打起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但其實,有一條她沒有說出來的,她最想選的,是一條謝元慈一定覺得無奈和冒險的路。
那就是後發製人,誰先動手就挑誰。
燕寧彎了彎嘴角,再抬起頭的時候,眼裏滿是意氣風發,可能聽起來任性了些,但,燕家隻信一句話,天下,是打出來的,不是算出來的。
北境兵發燕北,金陵一點沒參與嗎,不可能吧,即使燕北的城防圖兵力部署圖在‘王府花園夜宴案’之後徹底洗牌,但上一份圖對最了解燕北軍的敵人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燕北和北境也好,和金陵也罷,都不會是朋友,既然注定不是一路人,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麽區別。
北周已經幫她選擇了,既如此,她又怎麽好辜負完顏烏祿的善意呢。
那就,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