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謝禮?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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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孝庭當然查不到那兩個書童的來曆,因為這兩個書童,早就被大理寺保護了起來,擔心有人滅口。

    他們都是人牙子精挑細選識字的少年,專門培養來賣給大戶人家做書童或賬房先生的助手,但凡人牙子想要賺的多,普通的粗使下人是賺不了多少錢的,唯有這些挑選出來的少年、長相清麗的女孩等,才能夠大賺一筆。

    這樣的人牙子一抓一大把,賣掉這兩個書童的還是官牙,這兩個書童就是培養出來專門在赴京趕考時聽用的,不但熟悉入京的路線,還能伺候筆墨、處理瑣事,甚至還會一點防身的本事。

    不是這樣,孫青和韓元林的族中也不會花大價錢買他們。

    方孝庭相信韓元林和孫清的話,這樣的人家,不可能從私牙裏買小奴,而官牙都是過來明路的,最多能追查到是什麽時候賣掉的,再查不到其他。

    王韜家中。

    “哈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王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你那兩個弟子居然真的見死不救了!”

    “你們是不明白那邊的傳統,尋常鄉裏培養一個讀書人不容易,往往私塾先生說誰有潛質,那便是舉族培養。我沒受征召來國子監的時候,便在當地的官學裏做監學,負責各地私塾的巡視,我是親眼見到當地人是如何讓子弟讀書的……”

    朱謙搖了搖頭,“為了不讓這些學子有後顧之憂,他們的租庸和徭役都是由族中提供的,他們每個月能在族中領取米糧,甚至還能拿銀子。一旦過了鄉試,舉族便敲鑼打鼓,歡慶三天,流水宴擺上幾天幾夜……”

    “那豈不是除了讀書什麽都不做?”

    王韜錯愕。

    “正是如此。”朱謙有些不屑,“士子如果隻懂得讀書,也無非就是個迂腐的蠢人罷了,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如果閉門造車,任他學問再好,談吐多能打動人,一到處理實務之時,便是禍國殃民。”

    “像是孫清和韓元林,是後來進的官學。他們在官學裏的成績不算太好,但好勝心極強,論刻苦,絕對在官學名列前茅,概因他們承擔著整個族中的期望和人情,若不能出仕,便是辜負了族中那麽多人的辛苦。讀書是件極費心血和錢財的事情,孫清那族中,私塾裏原有十四五個孩子,可能一直讀下來的,不過是三四人而已,族中願意供養的隻有孫清一個,他每年應該服徭役四個月,皆有族中堂親承擔……”

    “舉族無怨無悔地提供便利,為的是什麽?就是為了他們能夠出人頭地,為族中設立更多的祭天、幫襯提攜族中的子弟,讓一族的人才越來越多。這便是宗族的力量,有時候甚至淩駕在朝廷之上。”

    朱謙歎了口氣。

    “我一點都不懷疑孫清和韓元林會對柳興的行卷動心,他們雖然有詩文之才,但畢竟是鄉野出身,眼界並不開闊,寫出的時務策並不能打動達官貴人,他們也清楚自己的不足在哪裏,無奈人有專才,知道也無能為力,這並不是悶頭苦讀就能學成的。”

    “更何況……”

    朱謙看向陸凡。

    後者正閉著眼睛假寐。

    “……更何況,那篇行卷是陸凡寫的。”王韜也露出複雜的表情,“陸凡捉刀的行卷,何止是萬裏挑一。隻要一心想走行卷這條路的,怎會有不動心的道理?”

    “其實這麽一想,我們……未免有些,有些……”

    “此乃陽謀。”朱謙並不覺得自己缺德,“如果孫清和韓元林是心性正直之輩,乍逢同伴遇難,哪怕冒著這屆科舉被耽誤的危險,也會設法救他,即使不能救回他,哪怕尋到他的遺骨也是好的。雖說那兩個書童怕事,有攛掇之舉,但一個人的本質如何,決定了他會如何做。他們自己心術不正,即使沒有今日之事,日後為官隻會更加變本加厲,那才是大害。”

    “那柳興,又為何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配合你演這場戲?”王韜滿臉疑惑,“雖說得了陸凡的行卷日後一定名聲大噪,可要是一個沒跳好,掉到了樹外,那就真死了!”

    “這便是有因必有果。”

    朱謙的神情更加複雜。

    “我方才說,有時候舉族之力,方能培養一個孩子一直就讀,端看這個孩子的才情如何,有沒有潛質,這柳興,昔年便是被韓氏家族放棄的孩子,被迫中斷了私塾的學業……”

    “咦?”

    “他原本姓韓,父親早逝,母親撫養他長大,進入鄉中的私塾,但他小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多麽的聰穎,所以族中選擇重點培養的孩子時,直接放棄了他,按照族規,他家還得同時供養被選中的孩子日常用度。她的母親性子也是剛烈,不服族中的安排,索性賣了他父親遺下的田地和房舍,離開了丈夫的族中,改嫁一讀書人做續弦,韓興也就改名柳興,在十一二歲時表現出驚人的才華,被收入了官學,恰巧也是我的學生。”

    朱謙言語中頗有遺憾之意。

    “這世上雖然也有神童,但畢竟是少數。許多孩子,小時候並不明白自己要什麽,到了十一二歲的時才一飛衝天也是尋常,僅僅憑私塾先生的一麵之詞便斷人前程,還不如一開始便不教他們識字讀書,不給他們希望。韓興便是如此,他心中一直對韓家有恨,也迫切的想出人頭,好在祭祀生父時向族中控訴他們的不平。隻是他畢竟是寒門出身,又沒有什麽門路……”

    “他的繼父當年和我是同進,他去世之前,寫信希望我照顧這個孩子。我看過他的文章,才氣是有的,閱曆也比同齡人更加深厚,隻是心中有一腔怨氣,又太想要做官,言辭中總是帶著一股偏激激昂之氣,像是這樣的性子,是吏部和禮部最不討喜的那種寒門士子,落弟也是尋常。”

    “我怕他是個容易走極端的孩子,原想著讓他在外麵磨練幾年再舉薦入國子監,卻沒想到他卻想著繼父的囑托,求到了我這裏來,希望我能給他一個前途……”

    朱謙對著陸凡努了努嘴,“正好他需要下一盤棋,就缺棋子,柳興身份正合適,也不介意‘劍走偏鋒’,他果真是個容易走極端的性子,此事也就這麽成了。”

    “那兩個書童?”

    王韜對朱謙歎為觀止。

    “我雖識人,卻沒有那麽大的本事,那兩個書童,不是我找來的。”朱謙搖了搖頭,“陸凡,是不是你的人?”

    “是薛棣的人。”

    陸凡緩緩睜開眼睛。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他外表風光霽月,其實也有顆狠厲的心腸,如此善於猜度人心,若不用在正道上……”

    “他可是薛家的後人,陸凡你多慮了!”

    王韜笑著反駁他的話。

    薛家後人的招牌,簡直就跟天生帶著“鐵骨丹心”、“忠君愛國”的刺青一般,天下的讀書人會如此崇敬薛門,可不僅僅尊敬的是他們的學問,更多的是他們的氣節。

    “現在這種局麵,方老賊家一定是焦頭爛額,二皇子恐怕要哭著鼻子找阿公了!”王韜擠眉弄眼地說,“我們是不是該乘勝追擊,煽動士子們……”

    “不可!”

    陸凡連忙製止。

    “我觀陛下對方孝庭多有容忍,不像是忌憚他,倒像是怕逼急了把他逼跑了,說不得陛下還有什麽後招,就等著收線。此時我們若行動過多,反倒會弄巧成拙。”

    “你確定?”

    朱謙也有些可惜。

    “世上的事,就怕過猶不及。多少聰明機變之輩,都栽在畫蛇添足上,反倒毀了一手好棋。其實就算我們不做這些,三皇子也有極大的可能登上那個位置,我們如此做,不過是希望日後奪嫡時對朝廷的動蕩更小些,如今目的已經達到,又何必冒著危險去煽動其他的士子?”

    陸凡正色道:“不要將天下人都當傻子,年輕的士子雖然年輕氣盛,但這不是我們利用他們一腔熱血的理由。柳興是自願入局,其他人卻不一定是……”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用一種警告的眼神凝視兩位好友。

    “……是。”

    “受教了。”

    朱謙和王韜心中雖然可惜,但他們能和陸凡這麽多年來一直互為知交,便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此時不但不惱怒,反倒生出一絲欽佩來。

    “你話說的不錯……”

    朱謙摸了摸臉上的毫毛。

    “但你說陛下在故意容忍方黨……”

    “難道陛下要對方黨動手了?!”

    ***

    “難道陛下要對方黨動手了?”

    工部尚書看著手中列出的單子,麵色難看地問起身前的門下侍郎莊駿。

    “突然要秘密準備這麽多的攻城梯……”

    京城中有許多守城器械,卻沒有太多的攻城器械,就算哪裏需要攻城,這些器械也大多是在當地組裝,斷沒有在京城中組裝再運到各地的。

    代國久不攻城陷地,宮中但凡有需要梯子等修葺宮殿的東西,大多是由宮中的將作監提供,不會走工部的路子。

    而今天門下侍郎卻突然帶著皇帝密旨悄悄拜訪了他家,要工部在限期內準備相應的攻城梯、撞木等器械……

    由不得他多想!

    “將作監裏有不少細作,袁大人也應該知道上元節的事情……”莊駿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工部尚書,“本官聽聞令堂也在這場禍事中受了傷,至今昏迷不醒……”

    聽到這件事,工部尚書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望著那張單子的眼神也並沒有那麽像是麵對洪水猛獸了。

    “方黨圖謀之大,已經到了讓人忌憚的地步。更可怕的是,方孝庭年歲已大,是個根本不會顧慮將來局麵的人,這幾年他身體越來越不如從前,行事也就越發百無禁忌,上元節之事,隻要是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莊駿和方孝庭鬥了一輩子,可能比他自己還了解他,“方順德如今被罷官在家,他還在得意洋洋與陛下的退讓,斷不會想到陛下已經開始考慮剪除他的羽翼了,此時是最好的機會!”

    “方家的府宅哪怕加高加固,也用不上這麽多攻城梯,何況方家的宅邸並非當年賜下的王公府邸,檑木這種撞城門的東西……”工部尚書苦笑,“這種紮眼的東西,怎麽可能‘秘密’地製造!”

    “如果南方告急,兵部下了折子要求工部準備攻城器械呢?”莊駿胸有成竹地問:“能不能在兵部所要數目之外再多做幾部?”

    “可以倒是可以,可一般南方的戰事,攻城器械都是南方自行組裝,由工部和兵部共同派工匠去當地……”

    工部尚書表情更加為難,“兵部器械司居然沒有這些器械了嗎?”

    “多年不打仗,有些都腐了……”

    莊駿默了默,居然吐出一句話來。

    “聖賢曰,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我以前不理解,到老了,反倒受教了……”

    “如果兵部還有存餘,隻是不能用了,兵部倒是能對工部下一個請折,要求工部檢查入庫的器械,更換新的。”工部尚書摸了摸下巴,想出一個辦法,“不過維護舊有的器械不比造新的更省事,花費也頗巨,需要從戶部走……”

    “這筆錢,由陛下的內庫出。”

    莊駿難得也有這樣愉快的時候,笑的輕鬆極了:“陛下已經在著手選拔皇商之事了,這保金的銀子如今可不交到戶部,暫時挪用來修一修攻城器械還是夠的。”

    難怪陛下敢動手,現在財大氣粗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可以商議下此事。除此之外,兵部也需要配合,這件事瞞不過器械司的耳目。”工部尚書有些擔心,“此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走漏了消息……”

    “袁尚書放心,陛下正是擔心這種事,已經派出了不少禁軍喬裝打扮,守衛在您宅邸的附近。您上朝下朝的途中,亦有專門的人保護……”

    莊駿的話語中頗有一絲深意。

    “保證您全家老小安全無虞!”

    工部尚書聽了莊駿的話,表情又青又紅,像是開玩笑一般苦笑著開口:“莊大人真是說笑了,在下不過是區區一工部尚書,怎能讓陛下如此勞心?您放心,下官一定盡快安排好這件事,絕不會出什麽差錯!”

    莊駿了然地笑了笑,一攏身上的披風。

    “袁尚書果然是聰明人!既然如此,本官也要回去了,陛下還在等消息。”

    工部尚書不敢阻攔這位朝中僅剩的宰相,直將他送到了角門,小心翼翼地送上了馬車,才倚在車窗邊猶豫著開口:“莊相,如今京中這局麵下官是越來越看不清了,到底陛下是……”

    他伸出手,比了比二,又比了比三。

    莊駿斜覷了袁尚書一眼,知道他心中實在沒底,如今又被逼著投向了陛下這邊,更是需要保證的時候。

    他稍微沉默了一會兒,用手指在馬車的車窗上輕敲了三下,轉頭吩咐車夫:

    “走!”

    “是!駕!”

    ***

    劉淩從未覺得日子過的這麽“充實”。

    幾乎是從上元節過後,兵部的事情開始一下子多了起來,幾乎每天每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劉淩甚至恨不得向父皇上奏,幹脆讓自己宿在兵部算了,隻是這念頭很快就被打消,因為他心裏明白,父皇是不會同意他住宿在兵部的。

    因為兵部發現了地方上將領的貪腐和荒疏武備、操練的情況,軍隊的改革就迫在眉睫,按照雷尚書的話,除了當將領的還能維持個人樣,什麽都不成樣子,恨不得從上到下一起擼了。

    雷尚書現在恨不得天天打起來,軍隊最好的試煉石就是打仗,甭管能打不能打人數夠不夠,統統拉到陣上去,用鐵一般的手段約束著,大浪淘沙之後,總能留下一些可用的。

    不可用的都死了,再招新兵,又是另外一副樣子。

    劉淩心中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問題,但看兵部似乎對此都深以為然,認為沒打過仗的兵就不叫兵,也隻能當做武將的想法和正常人不同,沒有和他們爭執什麽。

    除此之外,劉淩還比較困擾一件事,便是從他回到兵部之後,來拜訪他的人越來越多了。

    “殿下,殿下,外麵又有人找!”

    戴良匆匆忙忙從外麵跑進了衙門中,上氣不接下氣。

    “是太常寺卿大人!”

    “太常寺卿?”劉淩困擾地皺了皺眉,“我和他隻不過是宣政殿外見過幾麵的交情……”

    “他說上元節那天你救下了他的侄子,所以親自來道謝。”戴良也有些覺得匪夷所思,“您有印象嗎?”

    “上元節那天那麽多人,誰能記得是誰?”劉淩不敢怠慢,歎了口氣,在滿屋子其他官員議論紛紛表情中站起了身,出門會客。

    太常寺卿的母親是皇帝的姑姑魯元大長公主,其妹便是嫁給呂鵬程的榮壽大長公主,兩位大長公主都不是先帝劉甘的胞妹。

    劉淩其實很不願意和呂鵬程一派打交道,從他知道這個人是蕭貴妃以前的未婚夫後,劉淩就渾身不自在。

    如今的蕭太妃是個男人,這呂鵬程無論對冷宮裏的什麽感興趣,都注定不能如願,況且他的行為總是讓自己覺得很危險,雖然他一向都對他表現出善意。

    劉淩出了屋子,見到太常寺卿領著兩個隨員,手中捧著高高的匣子,就知道他和之前不少官員一樣,是特地來送謝禮的。

    這段時間劉淩已經接了不少謝禮,剛開始接到這些謝禮的時候,劉淩還有些擔憂,還特意為此去請示過父皇,結果皇帝輕描淡寫的一句“你收下吧,就當壓壓驚”,就這麽打消了劉淩僅有的一些疑慮。

    就因為最近送謝禮的官員太多,劉淩也沒法推辭,以至於兵部他的班房裏如今堆滿了東西,每天晚上回宮時都要有專門的馬車拉回,也算是一道奇景。

    太常寺卿見了劉淩,也沒有多做寒暄,大致介紹了下自己侄兒的情況,謝過劉淩那天當機立斷的先救了官員,所以他侄兒才逃過一命。

    劉淩自然也是客套了一會兒,命身後已經輕車熟路的戴良接過了這些謝禮,送回了兵部。

    回了衙門,戴良已經在那裏開始“拆禮單”了,並非他們眼皮子淺,而是有些太貴重的禮物他們也不敢收,還要記錄下來,把單子送到皇帝那裏去,好走個明路。

    這太常寺卿不愧是宗親世家,出手的禮物自然是不凡,更讓人意外的是,這禮物裏居然有一把可以做武器的簪刺,外麵有一層玉骨包著,看起來隻是普通的發簪,用來束發的那種,但其實中間別有玄機。

    劉淩和戴良檢查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劉淩便隨手抖開匣子,直接將那枚簪刺插入冠中了。

    他今年才十三歲,還沒有到束發戴冠的年紀。但天家的皇子和民間的皇子有所不同,在六部曆練的皇子都是要穿官服的,戴冠就在所難免。

    這太常寺卿竟然送了這般實用又不紮眼之物,也可見用心之處了。

    兩人正在議論間,又見外麵來了一小吏,滿臉疑惑了求見了劉淩之後,向他通報道:“外麵來了一個大漢,自稱是王家商隊的什麽護衛首領,來找殿下要回寄存在這裏的兵器……”

    商人和士族尚且很少接觸,更別說是皇子,所以來了一個商家的下人,還直接點名要找皇子,為的不過是要回東西,也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戴良並不知道劉淩和王七之間的關係,見劉淩有些發怔,便準備替他拒了:“什麽兵器?我等會去幫殿下取了,給他送……”

    “不必,我親自還去給他吧。”

    劉淩知道王七不會無緣無故派人來,當時故意交出武器在他這裏保管,說不定都是為了日後找機會再見,所以隻是思忖了一會兒,就起身又要出去相見。

    他對那漢子印象深刻,當時他遇刺,幸虧他提早預警,劉淩才躲過了那一記匕首的攻擊。連素華都盛讚他內力深厚,恐怕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劉淩一向對奇人異士十分好奇,命人去他屋子的書櫃裏取回了那把軟劍和袖劍,便提著兩把武器去見他。

    隻見兵部衙門的門外,身材魁梧的漢子像是一尊鐵塔一般立在那裏,使得路過的官員和差吏都忍不住對他指指點點,還以為兵部新來了什麽來報道的武將,隻不過沒過通報而已。

    也怪不得他們這樣想,時人選拔武將,兵法、韜略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比身高、體格、膂力和武藝,畢竟帥才不易得,但猛將卻是能後天培養的。所以無論是劉未的金甲衛,還是京中守衛京畿地方的禁衛將領,無一不是人高馬大之人,連帶著兵部的官員也比尋常官員要高大魁梧。

    也虧得這漢子太像是武將,這麽一個引人注目之人站在兵部門口,居然沒讓人覺得奇怪,隻是看到這樣一條好漢,忍不住多看幾眼而已。

    劉淩也是一樣,雖然他身為皇子,卻並沒有倨傲之氣。走到那漢子麵前時,劉淩命戴良把兩把武器送上,那漢子接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複又開始用和看兵器一樣的眼神看著劉淩。

    劉淩還未惱怒,戴良先惱了。

    “有你這麽看人的嗎?你怎麽回事!”

    那人並不理會戴良,自顧自地收起軟劍,而後對劉淩認真地開口:“殿下,在下是王七的貼身護衛,因為在家中行十四,別人喚我十四郎。”

    這個排行自然是按整個家族算,同宗同族裏所有同輩兄弟按年紀排行,以區分長幼。

    能排到十四郎的,說明是一個大家族了,就不知為何他說起“十四郎”時,眼神中隱隱帶有悲色。

    劉淩忍住滿肚子狐疑,拱了拱手:“幸會幸會。”

    “殿下,在下姓蕭。”

    他突然認真地說道。

    “隴右蕭。”

    劉淩一怔。

    “天下姓蕭的多了去了,哪裏有你這樣巴巴地湊上來自報家門的!”戴良傻乎乎地咋呼,“既然拿了武器,還請……”

    “上次閣下出聲救了我一命,我還沒有謝過,能否請壯士移步入兵部,讓我好好招待您一杯好茶?”

    劉淩在戴良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羞澀”地笑了。

    “兵部沒有酒,我也不擅飲酒,否則一定和壯士對酌幾杯。”

    “無妨,清水即可。”

    那叫做蕭十四的似乎也不明白禮法規矩為何物,邁腳就跟劉淩往兵部裏走。

    見這位“武將”跟著劉淩進了兵部,許多兵部小吏都露出了然的表情。

    就說是位將軍吧!

    之前毛將軍也特意來拜訪過三殿下呢!

    入了兵部,進了班房,劉淩剛剛將他引入自己獨處的書房,突見得這個漢子手臂一伸,竟直直地衝著他的麵門打出一拳來!

    “有刺客!”

    戴良赫然一驚,拿起手邊的玉雕就向著蕭十四砸去。

    劉淩聽到“刺客”時就覺得不好,眼前一記砂鍋大的拳頭已經近在眼前,連忙使出蕭家保命的步法急急退了幾步。

    而另一邊,戴良舉起一匹玉馬已經朝著蕭十四的頭部擲了過去,這一記如果砸中了,不來個頭破血流至少也是鼻梁盡斷,蕭十四一拳陡然收回,腳下滑步一帶,也往後急急退了幾步。

    這一退,就連砸出玉馬的戴良都愣住了。

    隻要不是個瞎子,都看得出,這位蕭十四的應對方式及躲避的步法,和劉淩用的……

    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