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手忙腳亂

    夜色正濃，月光如銀，正好是陰曆十六，高懸天邊的玉盤又大又亮。

    辦公室裏還沒關燈，明晃晃的光線照的周遭明亮如晝。

    薑宴枕著半條胳膊趴在辦公桌上，興許是太過勞累，瞟了一眼手機屏幕上寥寥字眼，注意到是短信對話框，她隻以為是發錯了號碼，昏昏沉沉地再度闔上了眼。

    嘴裏默默囁嚅了一句：“躲誰啊？”

    靜寂兩秒過後，桌上的人突然瞪大了瞳仁，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猛地抽離椅子站直了身子。

    急匆匆摁亮手機屏幕，一行熟悉的數字闖入眼簾，薑宴才驀地繃緊了神經。

    下午隻記得忙案子，完全忘記了碰上陸彧這回事。

    她苦惱地揉了揉眉心，短暫的記憶終於重新湧進腦海。

    她記得分別之前陸彧好像是提了那麽一句晚上會來找她，思緒瞬間炸開，她慌忙垂眸瞧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十點四十五。

    仔細斟酌男人發來的兩個字，內心頓時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薑宴長呼了一口氣，才抬手叩字發出——

    薑宴：？

    薑宴：你在哪裏？

    幾秒過後，手機一抖，閃來對方的回複——

    198****8779：你家門口。

    *

    雖是剛進七月，容城的氣溫卻是接連攀升。

    夏天來地氣勢洶洶，即使到了晚上白日裏蒸騰的熱氣仍未消散，有柔風繾綣襲來，勉強帶走了額間的一分汗意。

    老舊的居民樓裏，樓道裏的燈盞昏黃，照不清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

    陸彧也道不明自己究竟在這裏等了多久，隻記得循著地址找過來時才不過夜幕降臨。

    如今轉頭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男人目光如鋒芒銳利，硬朗的眉峰藏在暗處，讓人辨不清晦明。

    握在掌心裏的手機輕微顫動，垂目瞄了一眼上頭的消息，他坐在冰冷的台階上，瞬間啞然失笑。

    時間仍舊一分一秒地流逝，隻這般靜悄悄地等著，他卻並不覺得難熬。

    畢竟漫長的八個年頭他都等過來了，區區幾個小時對比起來隻是相形見絀。

    這些年來他始終沒能戒掉煙癮，獨身一人在異國他鄉，偶爾寂寞難耐，與其去尋人陪伴，倒不如直接一支煙解得了愁腸。

    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隻剩下最後一支，男人神情閑適，微微掀開眼瞼，送到嘴邊點燃。

    細小火星冒出，一道青光劃過，淺嚐一口，長指夾煙，有薄薄霧氣氤氳開來。

    尼古丁的氣息撫平內心煩躁，晦暗的光芒灑下，勾勒出暗夜裏男人的背影略顯寂寥。

    最後一支燃盡，再伸手去探，煙盒內已經空空如矣，撳滅手裏的煙蒂，坐在台階上的男人伸展長腿，筆直的西褲已經蹭上了灰塵，他卻毫不在意地站直了身子。

    樓道裏的空間逼仄，身旁隻有一扇小窗，氣溫燥熱難堪，有飛蟲縈繞燈底，頭頂的光亮愈發暗淡。

    陸彧剛想扭頭望一眼窗外，一通踢踢踏踏的響聲突然回蕩在樓道裏。

    應聲回眸，視線循著耳邊傳來的響動垂下，猝不及防，和樓梯下跑地氣喘籲籲的薑宴四目相對。

    他站在高處，居高臨下，深深地望著扒著欄杆同樣頓在原地的薑宴。

    隻一瞬的目光交接，中間隔著整整八年的日日夜夜。

    借著樓道裏的淡淡橘芒，薑宴站在台階下，得以看清男人的臉。

    或許早已記不清上一次相見是在何時何地，但男人一如記憶裏那般高大挺拔，身上仍穿著今天在機場時那套黑色西裝，相比於高中時期的桀驁不馴，儼然已經變得成熟許多。

    孤身一人挺立在昏暗的角落裏，周遭散發的氣息與身後小廣告遍布的牆壁格格不入。

    對視片刻，薑宴率先抬腳上樓，女人從地鐵站一路跑來，滿臉漲得通紅，急匆匆邁著台階，說話的氣息明顯不穩：“六哥，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加班了。”

    一邊解釋原因，一邊手忙腳亂地湊上去開門，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插進去來回扭了兩下，眼前的房門巋然不動。

    動作愈發慌亂，像是要偏偏和她作對，嚐試良久也沒能成功。

    陸彧在背後默默端量著女人手忙腳亂的模樣，隻抿緊薄唇耐心等著。

    似乎是為了掩飾尷尬，薑宴繼續轉動手裏的鑰匙，轉過頭來輕笑著解釋：“鑰匙不太好用了。”

    話音剛落，“哢擦”一聲，這場天人交戰終於結束，率先探進身子開了燈，薑宴回頭看向身後的人，嗓音莫名發幹：“六哥，快進來吧。”

    聞言，一直守在旁邊的陸彧拉上身後的行李箱，終於抬腳走進去。

    玄關處隻胡亂擺著幾隻鞋子，一眼看去運動鞋居多，家居拖鞋隻有一雙，薑宴在男人身後關上門，發覺堵在玄關處的人，搶先一步說道：“不用換鞋。”

    說完視線下移，注意到男人拉在手裏的行李箱。

    她這才恍然想起今天他們是在機場裏遇到的，那陸彧也應該是今天剛到容城才對。

    來不及多想，疑惑一霎，薑宴率先引著男人往客廳裏走。

    讓人等了這麽久，心中終究有愧，薑宴本能地揚手指向沙發的位置，語氣局促客氣：“快坐吧。”

    陸彧亦步亦趨地跟上，目光還在四處打量，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房子有些老，家具也都是舊的，麵積略顯擁擠，但好在各種東西還算是齊全。

    拖著行李箱往裏走，剛靠近沙發，就看到薑宴像炸了毛一樣小跑過去。

    他垂眸瞧去，捕捉到茶幾上的一桌狼藉。

    東西堆得雜七雜八，有沒吃光的泡麵，還有揉成團的紙巾，角落裏還散著幾個香蕉皮，總之隻能用“髒亂差”來形容。

    薑宴顯然已經一臉窘狀，彎身三下五除二將上頭的東掃進垃圾桶，沒敢抬頭去察看陸彧的眼神。

    “之前忘了收拾，有點亂，你快坐。”

    轉眼一瞧，沙發上同樣也堆了東西，見狀，薑宴又慌忙去把上頭的抱枕拿開，忙活了好一通，才終於讓開了供人坐下的位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