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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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原本十平方不到的空間,被開拓出無邊黑暗。
廣寒置身黑暗中,除了腳下立足之地,四周似乎全是廣袤無底的深淵。
進一步,可能萬劫不複,退一步,同樣自身難保。
這是一個陣法。
布陣人以鬼神莫測之能,在鶴城郊外一棟廢棄大樓地下室布了這麽一個經天緯地的陣法,可謂大材小用,殺雞焉用牛刀。
廣寒叫不出陣法的名字,但他能感覺到其中生生不息的氣機循環往複,如千絲萬縷看不見的線團團包圍,隻要他敢踏出一步,這些“絲線”所暗含的陷阱,必定會前仆後繼將他拖入無盡深淵。
這樣類似的陣法,他曾經在龍虎山後山見過,那是龍虎山距今一千年左右留下來的護山大陣,原理是將山中天地草木靈氣融入陣中,一方麵是起到屏障的保護作用,另一方麵則是抵禦外敵入侵。
普通人進山,根本看不見護山大陣的存在,但如果是心懷不軌的邪魔外道,就會直接被阻攔在外麵兜圈子,永遠找不到入口。
龍虎山現在雖然不如祖輩風光,但護山大陣就是門派的底蘊之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一點怎麽也要比其他門派強。
但眼前這個陣法,雖然跟龍虎山護山大陣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明顯不是借助什麽山氣精髓,而是鋪天蓋地濃鬱如潮的死氣和陰氣。
此陣竟全是用陰魂煉化而成的!
廣寒想起那個附身在李助理身上的女鬼,她就是無意中被吸引過來的,隻不過運氣好逃過一劫,何疏念在她過往沒作惡的份上也把她放了,否則她現在也會是陣法裏的一縷陰氣。
現在看來,此人為了煉陣,恐怕把荒墳那塊所有陰魂都吸過來了。
這世上雖然孤魂野鬼不少,但厲鬼並不多,因為要變成厲鬼,需要的條件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維持數十年如一日的恨意執念。
就算是厲鬼,能夠煉陣吸魂的,也絕無僅有。
此人需要熟悉陣法,精通五行八卦,乾坤術數,甚至對陰陽規律熟稔於心,才能悄無聲息幹成此事,而不引來天降雷劫。
那麽布陣人的身份,似乎就能呼之欲出了。
“周卿。”廣寒緩緩道,“出來吧。”
隨著他話音方落,廣寒看見前方暗處逐漸浮現身影。
雖然有半麵還隱在黑暗,但廣寒清楚知道,對方就是從陰間逃走的周判官。
當時周判官雖然拉北號當擋箭牌,成功逃離,但也身負重傷,他自己本身就是陰魂,別的修煉辦法都不適合他,隻有這個陰魂煉就的陣法,可以幫助他恢複元氣。
更重要的是,此人逃走的時候,手裏還抓著前三殿殿主的殘魂,這些殘魂也有助於他修煉恢複,這是廣寒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
“廣寒,你應該感謝我的。”
周判官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張嘴就是老友敘舊的口吻。
“沒有我,何疏就無法拿到閻王令,你們前世今生的牽絆,可能永遠無法圓滿。”
廣寒沒有接話的意思,隻是冷冷道:“陰陽兩界到處在找你,哪怕有這個陣法,你也躲不了多久,不如少造點殺孽,早日束手就擒。”周判官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你也配跟我說少造殺孽?你殺過多少人,你又沒喝孟婆湯,別跟我在這裏扯什麽仁義道德!要論手上的鮮血,我說不定沾得還沒你多,你現在上岸洗白了,就來教訓我了?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陰間那些主掌一殿的,誰不是斑斑血跡?”
廣寒:“你想要幹什麽?”
周判官:“我要見何疏。”
廣寒:“不可能。”
周判官笑道:“你別急著拒絕我。我現在有三殿殘魂在手,還有一個活人為人質,如果你不把何疏喊來,回頭他一定會怪你的,你願意你們之間產生隔閡麽?”
廣寒伸手,長||槍影現,紅光劃過槍身,仿佛淌血修羅。
周判官不為所動:“現在陣法未成,或許無法殺你們,但隻要我自爆,陣法瞬間摧毀的威力,足以讓附近方圓幾十裏都受到影響,會有多少人因為陰氣侵蝕而重病,更可能有瘟疫爆發,你可以不在乎,但你在乎的人自然會在意這些後果,你也無所謂嗎?”
廣寒握緊長||槍,周判官與他對視。
黑暗之中,兩人紋絲未動,卻又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周判官完全掌握了廣寒的軟肋,在所有人,甚至連何疏自己都尚未完全了解廣寒的心思之前,周判官卻已提前知曉廣寒的所有心思,並將其作為威脅的把柄,他勝券在握,知道對方絕不會反其道而行。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靜默之後,廣寒依舊沒有出手。
周判官知道對方已經通知了何疏,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廣寒,你知道嗎?你的成就本來遠不至於此,青璽的作用,也不止是你所了解的那些,你甚至有朝一日可以統一陰間,將十殿收入囊中,為什麽要委委屈屈在人間過著凡人那些柴米油鹽的日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得到你的力量嗎?”
蠱惑的聲音,周圍無孔不入的陰寒之氣,在絲絲縷縷侵蝕著肌膚毛孔,五髒六腑,廣寒的耳畔,腦海,無不回蕩對方的話語。
那仿佛是世上最甜美的糖果,催發人心深處的欲望,無法抗拒伸出手的衝動。
青璽似乎有所感應,在廣寒身上微微顫動,也叫囂著想要出去統率萬軍,衝鋒陷陣。
廣寒一動未動。
周判官嘴角的笑容逐漸凝固。
他不信廣寒沒有欲望。
每個人都會有對名利力量的渴求,未必全部,卻必定有其中之一,這是人性決定的。
不止是人,連鬼、神也無法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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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自然不可能是超脫神明的存在。
那此人,為什麽沒動?
“廣寒?”
一個聲音插入他們的對峙。
是何疏!
廣寒心念一動,正想開口,就聽見何疏驀然警惕起來。
“宮廷玉液酒?”
廣寒:……
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新寰大廈裏就用過一次,難不成對方以為他是假的嗎?
但就算明知道引他來的可能是假廣寒,何疏還是義無反顧過來了。
思及此,廣寒輕輕歎了口氣。
“一百八一杯,是我。”
誰知對方還是沒有放鬆警惕。“我平時喊你什麽?溫馨提示,多選題。”
廣寒有點無奈,卻又很耐心的:“老寒,寒寶。”
“回答正確,我過來了。”何疏道。
“這
“什麽陣法在小爺麵前也好意思班門弄斧,不知道小爺外公從小就讓我背各種陣法圖嗎……哎喲,還真有兩把刷子,什麽鬼玩意兒!”
黑暗中紅光乍閃,何疏轉危為安。
其實廣寒也不是很擔心。
這個陣法雖然很厲害,但就像周判官自己說的,還未大成,是個半成品,周判官自己也傷勢未愈,陣法能發揮多少威力還是個未知數,不過周判官行事陰毒詭譎,很難判斷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陣法誰弄的啊?”何疏有點惱怒,“太毒了吧,消滅肉||體不算,還想勾魂攝魄,提煉法陣?這是想讓人死都不得安寧啊!”
“你的老熟人。”換作從前,廣寒絕不會有這種苦中作樂的幽默感,但現在跟何疏相處久了,他身上或多或少也沾了煙火氣,以及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鮮活。
原來不求名,不求利,是惦記這個。
黑暗中的周判官歎息一聲,似乎看明白了。
歎息之餘,他又覺得可笑。
所謂情意,無論是父母,兄弟,朋友,夫妻,彼此之間的牽絆,不是比名利更來得虛無縹緲嗎?
“周判官?”
就是這一聲歎息,讓何疏立馬認出對方身份。
“是我。”周判官大大方方承認,“好久不見,你的氣息精純許多,看來閻王令對你還是有助益的。”
“也不算很久,你的傷還沒全好吧,時間也不太夠,才弄出這麽一個不倫不類的陣法來。”何疏開啟嘲諷技能,完全沒有敘舊的打算。
周判官實事求是道:“沒辦法,我不知道你們會過來,法陣也不能挪地方,隻能把你們請過來談判了。”
何疏:“我們為什麽要跟你談判?”
周判官:“因為我手上有一個活人,兩個小鬼,以及三位殿主殘魂,你也不希望看著他們被煉化到法陣裏吧?”
活人是李助理,至於兩個小鬼,肯定就是夏橘的兒子小越,還有從謝婧婧身邊跑出來的小鬼了。
周判官譏諷反問:“執掌閻王令的新閻王,應該不會像我一樣草菅生靈性命吧?”
何疏:“怎麽談判?”
周判官:“我要你們手上的閻王令和青璽,換我手上這些,你覺得夠嗎?”
何疏想也不想:“閻王令不可能給你!”
他哪怕現在執掌第五殿,也沒真把自己當成閻王,還總覺得自己隻是個“臨時工”,遲早有一天會有個真正的殿主接替他的位置,到時候何疏就可以卸下重擔,重新當他的網約車司機,繼續快樂鹹魚生活了。
周判官微微一笑:“那我隻好撕票了。”
話音方落,他握住掌心氣息,驀地收緊!
“住手!”
何疏跟廣寒臉色大變。
但已經晚了半步,隨著慘叫聲掠過,那個曾經被謝婧婧供起來,又自己逃離的小鬼,直接在周判官手中灰飛煙滅,粉末很快被吸入法陣,成為周圍的一部分。
周判官說到做到,是真敢下手。
“下一個,是誰好呢?要不就,第一殿的殿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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