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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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疏還記得,剛畢業時,一個同學去麵試,回來跟他們說,麵試官問了一個很傻逼的問題。
麵試官問他,如果你預知即將發生一場災難,有一個人住在左邊,一群人住在右邊,時間上你隻能通知其中一邊,那你是選擇救左邊的一個,還是救右邊的一群?
當時何疏他們紛紛吐槽,有的說讓同學反問回去,要麵試官自己來回答這種問題,有的讓同學直接換一家公司,說會問這種找茬問題的公司不能待。
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永遠是無解的。
無論救人者選擇哪一邊,另外一邊都會有人犧牲,你無法說一個人的性命就比一群人輕,萬一那個人的學識能力就是足以拯救萬民呢?你也無法說一群人的性命就是比不上那個人,因為生命豈有輕重貴賤之分?庸庸碌碌的人難道就沒有活下來的權利嗎?
隻是何疏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需要麵臨這樣的抉擇。
給了閻王令,李助理他們幾個也許能保全下來,但何疏幾乎想也不用想,周判官肯定會用閻王令去幹更大的事,比如擴大法陣威力,利用閻王令吸納更多陰魂,甚至假裝成閻王……
後果不堪設想。
何疏曾經覺得自己就是一條不求上進的鹹魚,連網約車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是因為他性格懶散,始終不愛受到規矩束縛,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特管局,他卻機會送到眼前也不願意去加入。
但此刻,他卻身負重任,需要承擔眼前幾條性命,甚至是整座鶴城,更大範圍的生靈。
孰輕孰重,他要如何選擇?
何疏腦海裏亂紛紛的,許多念頭一閃而過,要在幾秒鍾內作出可能影響成千上萬人性命的決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周判官不可能給他更多時間。
“既然你不出聲,那我隻好執行下一個了。接下來選誰好呢?小鬼剛死,不如就換第一殿殿主的殘魂吧。”
他輕聲慢語,就像在說等會兒吃什麽,何疏甚至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因為從前他還是無知少年時,周判官也是這麽跟自己說話的,諄諄善誘,耐心有加,他教了許多何疏外公不曾提及的陰陽兩界小常識,也經常會給何疏講睡前故事,如今處境倒置,如兄如友的人正用同樣的語氣在逼迫他。
上次大戰之後,前三殿殿主身殞,殘魂被周判官挾持逃出陰間,雖然就算殘魂還在,他們也無法死而複生,但起碼可以魂歸陰間,清靜滋養,說不定若幹年後,還有一線生機。
周判官將這些殘魂帶在身上,也是為了利用其中殘餘的力量煉化法陣,錦上添花。
“何疏,你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因為你,徹底魂飛魄散,神識破碎嗎?”
他早已看透何疏不動聲色下的心軟,因為沒有人比周判官更了解此人掩蓋在漫不經心和胡作非為表象之下的重情與責任感。
何疏沒有回答。
倒是廣寒先出聲了。
“青璽可以給你,閻王令不行。你拿了青璽,放人,走。”
周判官輕笑:“你不願看我道德綁架他,竟主動想把青璽交出來,是這樣嗎?”
廣寒不語。
周判官又問:“你這份情意,他領嗎?”何疏嘖了一聲:“我領不領情,跟你有關係嗎?你別看我們家廣寒老實,就可勁兒欺負,你——”
他後麵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胳膊被廣寒按住了。
“現在該你選擇了。”廣寒對周判官道。
周判官:“我說過了,青璽、閻王令,我都要,我可以答應你們,你們在鶴城一天,我就一天不會動用它們,我會遠走高飛,免除你們的麻煩。”
這話說得很漂亮,可問題是,青璽跟閻王令是從他們手上沒的,最後追究責任,不仍舊得是他們來負嗎?
何疏早已認清周判官的本性,這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對方早已是個鬼了,可這鬼性與人性無異,周判官這種人,當你不妨礙他時,他可以對你無微不至如親朋摯友,可當你擋到他的路,他也可以毫不猶豫除掉你。
“老周,聽說你還帶了一個朋友過來,不準備讓我們見見嗎?”
何疏忽然道,說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周判官一怔挑眉:“你怎麽知道的?”
何疏:“夏橘告訴我的,她說你們一共來了兩個人,都讓她很忌憚。”
“那女人是個聰明的,本來我還想拿她來煉法陣,既然她自覺縮到五樓去,我就沒動手,畢竟她那裏有陣法護持,真動起手來還是會鬧出點麻煩的。你說的是我徒弟,改天有機會,就讓他過來跟你見見,不過現在,我已經沒有耐心了,何疏,新任閻王大人,我數到五,不把閻王令交出來,前三殿殿主的殘魂,我都會毀掉,作為你拖延時間的懲罰。”
周判官還在笑,隻是笑容變得淡漠,他看似溫柔的皮相之下,有一顆永遠自私殘忍的心。
“五、四——”
“老周,你背叛了那麽多人,有沒有試過被人背叛的感覺?”
何疏忽然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周判官沒有搭理他,數數的聲音也未停止。
“三、二——”
“老周,來不及了。”
何疏說了一句更奇怪的話。
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
周判官眉頭微皺,忽然感覺到危險從後背快速接近。
但何疏跟廣寒明明在他前麵!
是誰偷襲?!
頂樓那個女鬼嗎?
簡直不自量力!
周判官回身拂袖的瞬間,已經作出判斷,他毫不猶豫啟動摧毀法陣的關鍵,刹那間天地崩塌,廣寒隻覺腳下震動,連立足之地也開始寸寸碎裂下沉,人跟著往下急劇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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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疏伸手抓住他,與此同時廣寒長||槍出手,杵在腳底虛空,白光乍起,瞬間蔓延開去,黑暗被照亮,一切了若指掌,絲線縱橫,如刺繡行家往返穿梭織就的半成品。
那些隱隱泛著黑紅不祥光芒的絲線,此刻都被何疏手中的紅光開路,如巨碩刀鋒由上而下劈開,廣寒的長||槍隨後跟上,威懾與壓迫排山倒海而來,絕不給周判官任何喘息的機會。
但讓周判官臉色大變的,並不是來自前麵何疏與廣寒的猛烈攻擊,而是身後的偷襲!
對方似乎知道他的軟肋弱點,一點精光直奔周判官後頸靠近右肩的頸窩處!
那是他從陰間逃出來之後,一直受傷未愈的弱點。
這人是怎麽知道的?
除非——
周判官雙手揮出,絲線化為利刃掠向何疏廣寒。
然後他看也不看兩人,直接回身抽出勾魂鎖鏈,劈向身後來人!
光芒過處,周判官終於看清偷襲者的臉!
竟是他新收不久的徒弟?!
勾魂鎖鏈落在對方身上,卻抽了個空,與此同時,身後刀鋒般的光芒也已轉瞬而至!
周判官一動不動。
他身上多了兩條裂縫。
這裂縫迅速擴大蔓延到全身,像瓷器破碎被慢動作播放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片片分開。
但軀殼偷襲者!
“青璽在此,八方鬼類莫有不從,吾以此璽,鎮八方邪魅,定天地安寧。”
青光驟起,叮鈴璁瓏之聲悅耳不絕,如天籟之音劃過天際,神光降下,大局底定。
黑霧被青光掩蓋並迅速吸收殆盡。
何疏適時拿出閻王令,將周圍陰氣悉數聚斂收容。
那種冰寒至骨的感覺迅速退去,周圍雖然還是黑漆漆,但他們已經不再身處虛無縹緲的法陣之中。
角落裏,李助理抱膝蜷縮,表情茫然,好像剛剛蘇醒過來,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在他旁邊的門後,何疏剛才見過的小孩子也怯生生探出頭,滿臉淚痕。
沒了陣法的禁錮,夏橘衝進來,將兒子一把抱住。
“你沒事吧,小越!”
“小冰、小冰不見了!”小越抽抽噎噎道。
不止謝婧婧養的小鬼被周判官弄死了,前三殿殿主的殘魂,同樣也在最後一刻沒能逃脫魔掌。
剛才周判官想要最後極限翻盤,捏著三道殘魂混雜在鎖鏈之中揮出去,誰知殘魂意誌甚堅,不願意被他左右,竟以最後一絲殘念選擇玉石俱焚,將勾魂鎖鏈摧毀,所以何疏他們才能如此順利將周判官製裁,也徹底破解了法陣。
不過,事情發展能如此效率,還有一個原因——
何疏望向偷襲周判官的人。
“多謝你了,程道友。”
對方微微點頭,什麽也沒說,蹲下身去察看周判官消失原地的痕跡。
這人一身陰沉,像千年化不開的陰天,十個太陽也沒法讓其展顏。
“要不是你,我們可能沒法這麽快將他製服,如果你還想要什麽……”
“答應我的東西呢?”對方打斷他。
何疏從口袋裏摸出羅盤,遞過去。
對方迫不及待拿過來,眼神微動,很快揣入口袋。
“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先走了。”
“等等!”
何疏喊住他。
“程道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姓名,不知道可否告知?”
對方回頭,頓了頓,好像不情願,又有所忌憚,不太敢得罪他們。
“我叫程緣,可以走了嗎?”
“程緣道友,後會有期。”
對方行色匆匆跑上台階,差點跟衝下來的雲滇撞了個滿懷。
“這人是誰?”
雲滇奇怪道,他剛才忙著在大樓四周奔波勘察,驅除法陣殘餘,沒有急著進來。
“他是周判官的徒弟,周判官出來之後,在這裏布陣吸魂,都少不了此人幫忙。剛剛我過來時遇到他了,發現他不是鬼類,而是活人,就嚐試跟他溝通說服他跳反,結果他居然很輕易就答應我了,願意裏應外合,一起除掉周判官,也不要什麽報酬,就要求事成之後不要攔住他,讓他順利離開,最後索要的報酬,僅僅是我隨身常帶的這個羅盤。”
何疏描述時,臉色也很古怪。
不過總的來說,一切還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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