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已升，此時的洛陽宮內，秦亮才剛剛起來。
    他也沒叫醒後妃們，反正有昭陽殿的宮女侍候起居。洗漱一番，他便到後殿吃早飯。
    這時有個宮女來通傳，宦官龐黑送東西來了。
    秦亮一邊喝著菜粥，一邊叫人召龐黑入內。
    龐黑送的奏書，是大臣們對慶功宴的安排事宜。秦亮吃著東西，隨手翻看了一會，發現慶功宴的時間是明日。他沒說什麽，這種事拖太久了也不妥，慶祝的氣氛會漸漸平複。
    不過別的事，他暫時不想理會，今日更不願意去太極殿。
    秦亮合上奏書說道：“告訴士季等，慶功宴便設在華林園。那地方風景好，地方又大，沒那麽拘束。”
    龐黑頓首：“奴婢遵命！”
    華林園原先叫芳林園，乃一片占地廣闊的皇家園林，位於洛陽宮北側，卻又不屬於皇宮區域。君臣宴飲同樂，在此地倒很合適。
    秦亮接著說道：“準備車駕，一會我要去宣光殿。”
    龐黑應喏，隨後跟著一個宮女離開了後殿。
    宣光殿即是後宮的主殿，郭皇後的宮殿就是那地方。但她受到大晉朝的策封之前，長時間住在西遊園的靈芝殿。或許是西遊園的風景更好，後來她仍然經常居住於靈芝殿。
    牽著羊車來昭陽殿的宦官，不再是龐黑，而是黃豔。
    羊車並非用羊驅動，起初是用人拉，後世有人腦洞一開，覺得羊車就應該用羊拉，才有拉車的羊邊走邊啃鹽粒的事。而秦亮在宮中坐的羊車用駑馬，宦官在前麵牽馬。
    果然黃豔聲稱，郭皇後不在宣光殿，而在西遊園的靈芝殿。
    黃豔當然能猜到，皇帝去宣光殿是見郭皇後，而不是去看一座建築，因此專門說了一句。
    於是秦亮下令，直接去西遊園。
    西遊園的景色果然很美。昨日才下過雨，濕潤的空氣中，一層霧氣籠罩在湖水與亭台樓閣之間，太陽出來之後，亦未盡然驅散。
    如煙似霧的霧氣，水波灩灩的湖麵，在陽光下流光十色，如夢似幻。
    郭皇後率眾已迎接到了靈芝殿外，居住在後宮區域的妃嬪，幾乎都來了。
    潘淑、小虎、張璿、甄夫人四人在郭皇後身後，跟著一起揖拜，“妾等恭賀陛下，北征大捷，攜勝歸來！”
    “好！免禮吧。”秦亮笑著看了一遍幾個都很貌美的妃嬪。真是燕肥環瘦，這是他一大早就能看的風景嗎？
    不過離別數月剛回來，確實也該先和大家都團聚一下。
    秦亮很快就發現，這裏麵少了個甄瑤。不過他暫且也沒多問。
    郭皇後站直身子，走到了秦亮身邊，眼睛裏藏著喜悅與期待，朱唇輕啟。
    “我們提前為陛下準備了表演，須有燈光輔佐。卻未料陛下這麽快就來了後宮，不過此時也能欣賞，陛下請上閣樓。”
    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乍聽字正腔圓，吐字之間的輔音，卻自有嬌媚音色。
    “那我們上去說話。”秦亮隨口道。
    秦亮趁著聽她說話，眼睛瞥向她那好看的嘴唇，胭脂隻塗抹了中間、唇角未有，顯得嘴小而嬌美。
    她的五官生得端莊漂亮，加上有過臨朝經曆的儀態氣質，看起來很是大方。而略尖的下巴，還有顯得嬌美的嘴唇，又多了幾分秀氣。隨著衣袂帶起的微風，秦亮頓時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幽香。
    郭皇後的年紀雖然有點偏大，但秦亮的眼光不錯，老早就隔著垂簾，知道她是個藏在深宮的絕色美人。
    一行人上了閣樓，接著又穿過前方的廳堂，來到後側稍小的屋子裏。
    秦亮隨便找了個席位，端坐其中，等著郭皇後安排的節目。
    郭皇後的義妹甄氏帶著大家，很快把四麵的厚實帷幔給放下，光線頓時被遮擋，整個屋子都暗了下來。
    接著又開了一小處透光的地方，那裏有一塊白絹屏風。郭皇後跪坐在對麵，轉頭輕聲道：“影子戲。”
    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屏風後麵，果然幾乎隻能看到個影子形狀。若說不清晰，影子的輪廓卻十分清楚，連細節都不例外，若說清晰，卻隻有黑白的影子，倒是別致有趣。
    秦亮原以為，影子戲隻有傀儡木偶表演，沒想到還可以用人演。
    “叮咚……”潘淑輕輕撫琴，甄氏也跪坐下來，用手在梧桐琴身上擊打節拍。
    一曲很雅致的小曲，沒有響亮繁複的合奏，亦非空靈幽遠的高雅。
    琴聲輕快清脆，加上拍擊梧桐的節奏，聽起來簡潔悅耳，有一種輕鬆的喜悅之感。
    屏風後麵的人影隻穿著輕紗，看不清五官，但秦亮一眼就認出，她就是甄瑤。
    難怪先前在外麵，沒見著甄瑤，原來她在這裏。影子雖然體現不出，甄瑤那膚如凝脂之美，但甄瑤以前常穿的寬大禮服之下，其實身段非常好。
    此刻甄瑤的影子正側身對著屏風，她的姿態輕柔，動作輕緩地屈膝，雲鬢螓首上揚，雙臂舞到頭頂。秦亮一眼看去，不由得又坐正了幾分，浩然之氣毫無防備地騰起。
    不過秦亮也很快看出來，甄瑤其實不太會舞蹈，隻是能跟上音律節奏而已，全靠身段才依舊賞心悅目。
    終於她跳錯了一個動作，一時間又沒能隨機應變，將錯就錯，姿態頓時出現了慌亂。
    “哈哈！”秦亮不禁笑出了聲，莫名覺得可愛。
    秦亮笑著與郭皇後對視一眼，郭皇後似笑非笑地柔聲道：“陛下喜歡這場影子戲嗎？”
    先前在閣樓下見麵，光天化日，郭皇後等人又穿戴得整齊華麗，原本秦亮還稍微顧及自己的禮儀。此時他終於放鬆隨性起來，當即調整了一下袍服，換了個坐姿，麵帶笑容點點頭。
    再看撫琴的潘淑、以及張璿等人，早已麵紅耳赤。實際上郭皇後沒讓她們如此跳舞，大抵也是因為她們是吳國來的，而甄瑤是郭皇後自己的小輩親戚，反而不存在屈辱之類的誤會。
    還是郭皇後大氣，依舊儀態端莊，為秦亮斟酒的手也十分沉穩。
    琴聲與節拍未歇，秦亮喝著葡萄酒，興致勃勃地繼續欣賞著舞蹈。此情此景，讓他明白，今日又是荒疏無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