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尚洪元語驚四座。而作為君王的趙禎，對於變法，他的心中並不是那麽支持。

    他沒有太上皇趙旭的那種豪邁，性格稍有懦弱。本來就不是接受過儲君教導的皇帝，更多的是習慣於安穩的處理方式。

    “此事暫且放下，讓朕好好想想。”

    尚洪元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他原本還想再爭取一下皇帝的支持，不過旁邊的王拓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便沒有開口。

    倒是賈珩說道“陛下，臣支持變法！”

    尚洪元的眼中再次露出了希冀的眼神，沒想到作為武勳的賈珩，竟然會支持自己。

    隻聽賈珩說道“臣在九邊多年，深感邊軍戰力已經逐年衰弱。且不言有些將領貪汙，單論朝廷派發的軍餉糧草也是逐年遞增。而賦稅卻是年年遞減，如此下去，稅收不上來，軍費開支年年增加，戰力卻是逐漸衰弱，這到最後，後果不堪設想！”

    英國公張輔也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臣這幾年一直關注這京城禁軍與邊軍戰力對比，京城周邊還好，沒有吃空餉冒領軍功的事情。但根據臣的調查，邊軍中不少地方存在這些問題。貪腐之風已經越發嚴重，確實需要整頓一番。”

    趙禎起身在勤政殿內踱步，眾人不敢打擾皇帝，隻能用眼神稍稍交流一下。

    此時趙禎有些煩悶，他隻想求穩，又不想把問題留給自己的兒孫去解決。

    其實他早就知道尚洪元與賈珩說的是真的，龍禁衛的探子又不是吃素的，早就把各地的情報送到他的案頭了。

    琢磨了半天，他還是沒能做出決定。這件事，還是去龍首宮找太上皇請教一吧。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朕會好好考慮一番，此事暫時不要傳出去，以防朝堂動蕩。至於貪腐之事，讓三司並龍禁衛去查一查，內閣出個條陳遞上來。”

    眾人之好稱諾退下，這次尚洪元倒是不那麽失望了。

    有武勳兩個最高品級的人支持，內閣再加把勁，這變法的事就十拿九穩了。

    等眾人走出勤政殿，尚洪元見四周並無他人，對張輔與賈珩說道“大都督與冠軍侯若無他事，可否去內閣坐坐？”

    兩本都知道尚洪元這是準備尋求支持，不過皆是搖搖頭。

    張輔說道“尚相，此時不宜著急，待過幾日陛下有了決定再討論不遲。我等今日已經表明了態度，尚相此時最緊要的，應當是那份條陳才是！”

    不愧是坐鎮五軍都督府近二十年的大都督，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文武畢竟有別，你可以爭鬥，也可以協作，但決不能聯合。

    若是今日剛剛與皇帝表明了態度，還沒等皇帝做出決定，文武最高品級的幾人就坐在一起商議變法之事，這讓皇帝怎麽想？

    哪怕皇帝再信任你，心中也不免有個疙瘩，說不定會讓皇帝對變法的態度產生更大的反感。

    尚洪元也察覺了自己的不妥，苦笑一聲說道“是老夫著像了！”

    於是眾人不再言語，宮城之中，永遠不會缺少其他人的探子，還是先離開再說。

    ……

    賈珩與眾人告別，騎馬回府。明日就是他與黛玉訂婚的日子，要不是今日有大朝會，此時的自己應該樂嗬嗬在家準備訂親之事。

    等到他回到家中，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賈珩與黛玉的婚事“三書六禮”已經走完了納采、問名、納吉，明日便是納征與請期。

    這也是迎娶前最重要的一步，待請期之後，就等明年黛玉及笄之後，把美嬌娘娶回家了。

    一進府門，便看到賈母正由迎春扶著在檢查著明日要送去林家的聘禮。院子中擺的滿滿當當。

    看到賈珩回來，賈母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招手讓他過去。

    “老祖宗，這些事讓管家看著就好了，怎麽能讓您在大熱天忙碌著？”

    賈珩大步上前，扶住了賈母另一隻手臂。

    賈母笑道“我不看著，萬一有什麽疏漏，豈不是讓別人笑話咱們家？你姑父那邊明日定少不了要來不少朝中重臣，你大嫂又不是很懂這些，隻好由我來看著了！”

    賈珩與迎春一邊扶著賈母往寧輝堂走去，一邊聽她說道“你的婚事定下，接著就是迎姐兒，然後是蓉哥兒。你看，這一個個都擠在一起了，老婆子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雖然口中是在抱怨，但賈母臉上滿是紅光，她心中那是高興的很。

    賈家兩年內有不下四場喜事，這是家族興旺的象征。

    賈珩陪笑說道“那可不，老祖宗忙完我們幾個的婚事，接著還有寶玉幾個小子的，還有三妹妹雲妹妹她們，依孫兒看，沒個十幾年，光是這一個接一個的婚事，就夠老祖宗操心的。”

    賈母輕輕拍打了一下賈珩的手臂，開懷笑道“怎麽？你們幾個都不打算管事，讓我這個老人一直替你們操心下去？”

    “您哪裏老了？孫兒還盼著您替我們教導未來的孩子呢！”

    賈珩眨巴著眼睛，還給迎春扮鬼臉，直接把迎春給逗笑了。

    賈母被賈珩逗的開懷大笑，讓附近忙碌的下人都不禁抬頭看了過來。

    三人走進寧輝堂中，賈珩囑咐丫鬟去取茶飲，他扶著賈母坐下，自己與迎春陪坐一旁。

    “老祖宗，孫兒明日去姑父家，家裏還得托付您與璉二哥照看。你也知道，我大哥對於這些事並不精通，還是得靠您掌舵了。”

    說到這個賈珩就頭疼，寧國府除了父親賈敬，剩下的人中，壓根就沒有能頂事的。

    明日父親賈敬是要陪自己去林家的，賈珍……不提也罷。

    剩下的賈蓉賈薔還未成長起來，家中來客，最後還得榮國府來人幫忙。

    賈母聞言點頭說道“放心吧，我早就與你父親說好了，家裏有我與你璉二哥看著，你們自去林家就是。”

    賈珩起身拜謝，正好丫鬟端來冰鎮蓮子湯，他就親手給賈母端了過去。

    賈母笑眯眯喝了一口，剛剛身上帶著的暑氣隨著冰冰涼涼的蓮子湯逐漸消去。

    三人說著閑話，突然賈母像是想起了什麽，隻聽她說“差點忘了，今日我過來還有一件事要囑托你。”

    “老祖宗您說。”

    “是關於雲姐兒的事。”賈母歎了口氣，她神情有些黯然“昨日我讓老大去了保齡侯府，史家還是死撐著不鬆口，這件事還得你想想辦法。”

    賈珩有些驚訝，沒想到史家還挺能扛的，這是打算一直扛過這個風頭？

    他安慰賈母道“老祖宗放心，這件事孫兒一直盯著呢，隻要雲妹妹不出府，他們暫時也沒辦法。待這兩日忙完了，孫兒再給保齡侯府送一份‘大禮’，相信史家叔父看到這份‘大禮’，一定會把過繼文書，親手送到您麵前的！”

    賈母知道賈珩的性子，沒把握的事情，他不會誇下海口的。

    如今她也不再考慮娘家的名聲了，隻要能把湘雲過繼賈家，史家剩下的人，愛怎樣就怎樣吧。

    穀<spa>　　“我就不問你打算怎麽做了，你的心裏一定早就有了主意。別顧及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隻要能把雲姐兒過繼到咱們家，你做什麽都成！”

    賈珩點頭應下，隨即又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

    ……

    隆聖五年六月二十六日，晴空萬裏，微風拂麵。

    今日是冠軍侯賈珩與金紫光祿大夫、督察院右都禦史林如海之女納征之日。

    一大早，寧國府中門大開，賈珩一身麒麟服，旁邊是一身華服的賈敬。

    隨著賈珩一聲出發，從寧國府中走出兩隊紅袍親衛，護衛著聘禮向林家走去。

    一路上，喜餅喜錢灑向路邊圍觀的人群，聽著眾人的恭喜聲，賈珩滿是欣喜的同人群拱手致謝。

    還有不少小孩子在旁邊跟著賈家的隊伍跑來跑去，一邊撿著銅錢，一邊喊著吉祥話。

    “麒麟子，打獵忙，

    捉了大雁娶新娘。

    美嬌娘，繡鴛鴦，

    穿了嫁衣當嬌娘。

    吃了生果吃四糖，

    生了娃娃喊爹娘！”

    也不知道這是誰編的，賈珩一聽還挺順的，連忙給天樞說道“給這群小娃娃多撒些喜錢喜糖，讓他們多喊幾遍！”

    他騎在馬上笑得合不攏嘴，天樞直接過去給這些孩子一人一大把銅錢，派人一直跟著孩子們，等他們多喊了幾次後，親自送到了他們的爹娘身邊。

    待到林家門口，天樞安排唱禮。

    “寧國府送聘禮嘍！”

    “寧國府聘金黃金一萬零一兩，白銀五十萬零一兩。京郊莊子兩座，京城、金陵商鋪各兩間。聘餅一擔……”

    隨著唱禮，林家門口站著的賓客與圍觀的人群都聽出了賈珩對黛玉的重視。

    隻見寧國府的聘禮一箱一箱的往林家抬，不一會院子裏都放滿了賈家的聘禮。

    像是海味、三牲、魚、四京果、四色糖等等，這些最普通的略過不提。

    光是那箱子中林林總總不下百萬兩銀子的各類寶物，就讓他們瞠目結舌。

    林如海看著這一院子的聘禮，當即明白了賈敬前些日子那些酸溜溜的話是為什麽了。

    “如海啊，侄女以後若是不給珩兒飯吃，我就讓他直接來你家住下了啊！”

    這賈珩是把所有的家當都當聘禮送過來了？

    ……

    前院之中，主客也是其樂融融。而後院的黛玉，此時身邊也是為了一圈人。

    已經盤起頭發的元春今日也來到了林家，孫家與賈家結親，與林家自然也就成了親戚。

    還有薛寶釵、榮國府的迎春、探春、湘雲。隻有惜春，今日要在府中接待賓客，估計這會正領著她的宮女內侍，跟在大嫂尤氏身後跑前跑後呢。

    雖說盧姨娘肚子已經顯懷，哪怕她隻是林如海的良妾，但林家沒有主母的情況下，隻能由她前來接待女眷。

    黛玉今日俏臉紅撲撲的，惹得眾女一個接一個的上前摸了摸。姐妹們一陣接一陣的玩鬧，好似從前一樣，讓黛玉緊張的心情緩解不少。

    盤起秀發的元春，發髻上插著精致的步搖，神采奕奕，滿臉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新婚燕爾的她過的很幸福。

    還未到滿月，她也不好直接回榮國府。今日借著黛玉納征之喜，重新與姐妹們團聚，心中好一陣感慨。

    “大姐姐，還有你就到歸寧的日子了吧？”

    湘雲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元春，開口說道“大姐姐現在好漂亮！”

    元春捏了捏她圓潤的臉蛋，笑吟吟回道“雲妹妹是說，姐姐以前不漂亮嗎？”

    “沒有沒有，我是說，大姐姐現在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就像盛開的牡丹花一樣！”

    湘雲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旁邊的眾姐妹也是點頭附和。

    隻有盧姨娘明白元春現在的變化是因為什麽，成親後的元春，已經完全綻放了她最美豔的一麵。

    婚後的生活如此甜蜜，曾經的擔憂、自哀已經煙消雲散。

    隻見元春挨個摸了摸妹妹們的頭頂，她開口說道“妹妹們才是嬌花朵朵，特別是三妹妹，雲妹妹和寶釵妹妹，一定會找個如意郎君，今後你們比一比，看誰是最嬌豔的那朵牡丹花。”

    眾女先是嬌羞，隨後又相互揶揄打鬧，哪怕今日納征的對象黛玉，也跟著姐妹們玩鬧起來。

    ……

    待到午宴時，賓客滿座的林府觥籌交錯，賈珩今日被灌了不少酒水，哪怕他修為絕頂，也覺得腦袋發懵。

    幸虧天樞替他擋了不少酒，要不然他生怕自己喝醉在林府回不了家。

    今日能來林府的，除了親戚之外，更多的是林如海的官場同僚和科舉同年。

    經過近二十年的經營，林如海在文官一係中，有了一個龐大的好友圈子。紫袍緋衣的不下十數人，腰掛金銀魚袋的更是數不勝數。

    剛剛灌酒最厲害的一桌，一開口就是詩詞歌賦，很明顯就是林如海在翰林院的朋友。

    而翰林院，就是詹士府與內閣的儲備。林如海剛才特地給賈珩介紹他們，就是為了給賈珩增添文官一係的助力。

    歡飲之後，賓客陸續離去。隻剩下賈敬父子倆留了下來，他們還要與林如海商議後麵的請期迎娶之事。

    不過看到被灌了不少流水的賈珩迷迷糊糊的樣子，兩個長輩不禁好笑的讓人送了他去客房休息。

    反正後麵的事他們定好就行了，還是讓其好好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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