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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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好說少年人生路漫漫,但在元大光這裏,如他一樣上了年紀的人,人生路亦是漫漫。
不管多大年紀,便是如老廚子這般要說完全活得通透也不可能,所以元大光覺得他自己的日子過得潦草也就有理由說得過去了。
老廚子今日難得清閑,所以與大光他們一起在前廳聊了許久,也說了許久,如往常老廚子是萬萬不會這樣的。
無酒鋪子裏的四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故事,老廚子最多,垂野最少,但不論多少總歸是能讓人向往的。
便是如垂野這樣的邋遢漢子,至少在元大光自己眼裏他比自己邋遢,就連垂野都有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這人啊,一旦過了某個年紀就會這樣,沒辦法的。
故而如此看來,元大光總覺得自己的日子多少年一如既往過的太普通,太平淡。
他想像老廚子那樣,但奈何本事不夠,垂野他又看不上,糾結呦。
但其實這也隻是相對的,元大光的故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算是長久人生路上一段抹之不盡的記憶。多少人羨慕不得,元大光自己卻是毫不在乎。
????????????????如此,鋪子裏的四人難得一起坐在日頭下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今日無事,鬆花釀酒,春水煎茶。
當然,茶是沒人煎的,有一口桂花釀喝已經很不容易了。
日頭漸漸西斜,鋪子裏的四人始終這麽坐著,沒人覺得無聊。
垂野在回憶自己與元大光往日的點點滴滴,這人啊,上了年紀就會念舊。
隻是,沒有姑娘可想這對垂野來說是一大憾事。
老廚子在想什麽?大概是他那些不為人知卻廣為流傳的過往。
這聽上去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但其實可以解釋。老廚子在想過往,不是回憶而是遺忘,老廚子以為也該忘記了。
坐在後方桌旁的暮秋什麽都想,又什麽都不想。
照理說她這麽大人已經算是老姑娘了,是早就該嫁人的年紀了。
但鋪子裏得其餘三人對此不奇怪,因為世間當真沒什麽男子可以配得上他們這位掌櫃。
沒辦法,姑娘家太優秀也是一種煩惱。
如此想著,暮秋的思緒很快飄遠。
坐在門檻上得元大光其實有心想回頭偷看一眼,但思來想去他還是忍住了。
感情一事,又最怕所愛之人無意,大光是最怕打擾旁人的啊!
但,元大光不知道的是,在暮秋某個思緒思量透徹的間隙,她緩緩抬起視線看了一眼元大光的背影,也就那麽一眼,長長遠遠。
算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就還能看,一直如此。
世間不平事,人間煩憂人,一壺桂花釀是不夠下酒的。
可惜好酒隻有這麽一壺,怎麽辦,省著喝唄。
後來暮秋重新回了櫃上,撥弄她那其實沒什麽意義的算盤,鋪子裏每日的流水有限,不多不少,也剛剛好。
而因為沒有客人,老廚子索性就留在了門口。
日頭漸落,來往之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但今日卻是少有登門無酒鋪子的客人,從來往人說話間元大光聽到似乎是姑蘇城裏哪一家楚館的花魁今日出幕,引得不知多少人慕名前往。
聽到這個話題,垂野和元大光仿若滿血複活又嘰嘰喳喳聊了起來。
“老廚子,不是我跟你吹,姑蘇城裏的這些個頭牌或是花魁我就算沒見,也聽過。”元大光得意道。
一旁的垂野聞言順勢就拆台道:“呦嗬,沒看出來咱們元大爺這麽快就在姑蘇各家勾欄楚館吃開了,看來以後得多多仰仗元大爺了。”
元大光聞言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他擺了擺手假裝道:“哎,垂野,瞧你這話說的,你大光哥哥有肉吃肯定有你一碗湯喝,不會忘了你的。”
垂野聞言卻是道:“湯就算了,我無福消受,多給我鋪子裏的一碗水就夠了。”
元大光聞言看向垂野道:“垂野,你這馬屁功夫不輸我當年啊。”
垂野見狀立刻解釋道:“什麽叫馬屁功夫,我這都是實打實的真話,經得起考驗的。”
垂野一句說完,櫃上的暮秋不知為何也跟著插話道:“沒想到咱們元大爺這麽厲害,要不今晚鋪子關了你帶我們一起去楚館逛逛,好讓我們也感受一下元大爺到底如何神通廣大。”
“我看行,元大光這小子我打小就看行。”老廚子笑著插話道。
聽到這話,元大光不幹了,他道:“老廚子你可別趁機占我便宜啊,????????????????什麽叫你打小看我就行,我小時候可沒見過你。”
一旁的垂野可不管元大光這話,他環抱雙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走嘛走嘛,今晚大光你做東請我們逛逛,元大爺的威名我們懂得。”
垂野說完,也不待元大光反應,老廚子便起了身,“哎呀,那我先去後廚看看有沒有雜火,這出門啊就得注意防火。”
“那我去看看上下樓門窗有沒有關好。”垂野緊接著道。
垂野說完按理說就輪到暮秋了,三人也都下意識看向了暮秋,但暮秋沒什麽需要做的,所以她道:“那我就等你們弄完,元大光你可準備好銀子了。”
說著,暮秋在三人的注視下離開了櫃上,看樣子是要回房間。
起身準備回後廚的老廚子拍了拍元大光的肩膀,“你小子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掌櫃的麵前都敢這麽說。不愧是大宗師高手,我是望塵莫及。”
垂野隨即走過來也有模有樣地拍了拍元大光,“好樣的元大光,你是我們鋪子裏繼我之後最有種的男人。”
元大光純粹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是自己先前說錯了話,但已是為時已晚。
元大光坐在門檻上哭喪著臉,既是在後悔說錯了話,也是在可惜自己那可憐的荷包,本就沒幾兩銀子的,可怎麽承受啊。
鋪子從下午開始就沒了生意,原本的清閑聊天到最後卻是急轉直下的情況,元大光不知道自己能和誰說理去。
不久後,各自去準備的老廚子和垂野都回來了,他們兩人也都是糙漢,出門打扮什麽的不適合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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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前廳坐著,垂野是笑得比元大光還開心,老廚子倒還克製,除非忍不住。
垂野隨即安慰道:“大光你別愁眉苦臉的了,咱這是要出去尋樂子,你這個樣像什麽話。”
“尋樂子?你們是尋到樂子了,我怕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了。”元大光瞅著垂野道。
垂野聞言笑道:“這怕什麽,這不還有我和老廚子嘛,你就算找不到路我們也能把你抬回來。”
“我一個人就行。”老廚子強調道。
他們兩人拿元大光尋樂子開心的不行,元大光仿若石佛,後麵也不再反駁了。如此,他們三人又等了片刻後,隻見掌櫃的暮秋從樓上走了下來。
暮秋原本是一身紅色的女子裝扮,多有幾分英氣。而如今她換上了一身男子衣衫,雖還能從眉眼之間看出幾分女兒家獨有的味道,但衣衫上身氣度就不一樣了。
三人幾乎是盯著暮秋走下來的,尤其是元大光差點看呆了。
平日裏暮秋就那一身打扮,少有更改的時候,故而長此以往元大光也看膩了,而如今得見換了一身衣衫,自也多了幾分不同。
暮秋自然注意到了元大光的視線,不過她知元大光就是這樣的人,其實心裏是沒有輕浮的意思的,所以也就沒去說他。
暮秋難得笑道:“元大光你好了沒,好了的話我們就關鋪子走了啊。”
元大光聞言這才從方才的沉浸中醒來,原來還有這在等著自己。
四人出門後,是垂野鎖的門,他可是積極的很。
半部姑蘇地,江南之形盛在此可見一斑。
江南的文人雅士多,酷愛詩詞曲賦的更是不少,也有那些不懂詩文的商人尤愛附庸風雅,讚助一兩個詩會,或????????????????是出錢買詩文去幫助哪位青樓女子問鼎花魁這都是常有的事。
說到底既是才子風流,也是女子柔美,更是商人甚富。
姑蘇城內的青樓楚館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更是林立。
元大光哪是真的知道什麽花魁,無非是聽來鋪子喝酒的那些人道聽途說罷了,有沒有還是另一回事。
暮秋他們也知道元大光不知道,不過他們倒也不是真的想去看什麽花魁,今晚反正就是聽元大光安排就對了。
暮秋和元大光走在前,老廚子和垂野走在後。
元大光當下隻覺得舉步維艱,怎麽走感覺都不太對。
暮秋見狀道:“元大光,你今晚要帶我們去何處,我聽說有意河畔的那幾家姑娘都很不錯。”
元大光聞言故作笑道:“掌櫃的巧了不是,我正要說呢您就開了口。”
暮秋聞言道:“那我們就去有意河那邊,你應該認識路吧。”
“認識,當然認識,這地兒我常來,熟的很。”元大光佯裝道。
他說完,身後的垂野也跟著道:“那是,也不看咱們大光是誰,有意河畔的那幾家媽媽誰敢不給大光幾分薄麵。大光啊,我今晚就跟你走了。”
“我也是。”老廚子附和道。
一旁的暮秋瞥了元大光一眼,其實這個樣子瞧著也沒那麽討厭了。
元大光純粹是被趕鴨子上架,有意河他的確知道,不僅姑娘好看,白花花的銀子也好看,就他這麽點隻夠進去坐著的。
姑蘇城內有一條有意河,大抵就類似於金陵的秦淮河,都是文人墨客匯聚之地。
有意河畔人家閑繞,水流潺潺。
夜色漸漸湧上,河岸兩邊的樓閣也都開了燈火,沿岸兩邊無處不是。
而在那河上,烏篷船搖啊搖,帶走了不知多少人的思念。
元大光他們離開鋪子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所以當他們到了有意河邊天上已經掛了月亮。
還未到河畔,元大光幾人就聽到了鶯鶯燕燕揮之不去的姑娘家嬌笑聲,倒也是真好聽。
老廚子雖對這些無感但還是跟著感歎了一句,繁華之盛。
其實不止是姑蘇,整個江南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