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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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宋城的東隧,一路向北而行,舞陽帶領著村裏的鄉親遷徙。

    “今天就到這裏了吧,男人都去伐木,搭建臨時的住所,女人懸鍋熬粥。”舞陽向大夥發號施令,劌和軻把鄉親們都托付給了他。

    一整天行軍般的遷徙讓野人們疲態畢露,即使有租來車馬的幫助。

    “舞陽,我們現在到哪兒了?”有人詢問道。

    “看到眼前的大河了嗎?”舞陽一指“這應該就是丹水了。按照軻規劃的路線,這裏應該位於楚丘的東南方向、孟諸澤的東方。

    明日一早,我們就伐木作舟,順著丹水向東行船,然後在彭城轉入泗水水道,一路北駛,就可以抵達魯國的國都,曲阜。”

    “魯國啊!”那人流露出神往的表情“我聽說當代的魯公是一個有德行的君主,他任用了柳下禽(史稱柳下惠)、臧辰(史稱臧文仲)等賢能的臣子。”

    “不錯。“舞陽點點頭“柳下大夫執掌刑名,訟獄公平;臧大夫廢除關卡,我們也能毫無障礙地進入魯國。

    宋國的行商都盛讚臧大夫人品超絕,連國內的殘疾人,他都不加歧視,魯國災荒的時候,甚至說服魯公,計劃賣寶器於齊國,以換取糧食賑濟災民。

    在這樣的國家裏,一定不會受到像宋國一樣的欺侮。隻是不知道兩位賢人現在還在世否,還當政否,畢竟兩位的年紀也不小了。”

    “但願上天保佑。”那人閉目祈禱一陣,然後抄起了石斧“走吧,天色不早了。伐木去吧。”

    秋夏之交的暑氣是最熬人的,空氣中彌漫著熱氣,沒有一絲一毫的風,憋得人喘不過氣來,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大蒸爐。

    森林就在丹水的北麵,河水上架著一座橋梁,森林就在橋梁的左邊,右麵則是大道。一抬頭,一群受驚的鳥兒爭先恐後地從枝椏上飛起,天地間響起他們撲騰羽翼的聲響。

    “這麽荒涼的地方,怎麽會有木橋?”野人沒有注意鳥兒為什麽受驚,隻是這麽問道。

    舞陽淒然道“我雖然沒有見識,但是我祖上可是曾經被動員參加過郜城攻防戰。那一年,還是宋殤公當政,鄭莊公假借天子之命,聯合魯公、齊侯進攻宋國。我家也被動員,跟著君子的戰車,在郜城攻防拉鋸。為了把商丘的糧食運往前線,就有了這座木橋。

    哎,說來難受,我們的祖先為了捍衛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現在我們卻要背棄這個國家,離開這個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地。”

    遠處的女人們看著漢子們一一過橋、入林,也開始了手中的活計。

    忽然,異變橫生!

    一抹血光從舞陽的咽喉飆出,緊接著是急促的馬蹄聲,男人的哀嚎此起彼伏地回響。

    “有戎狄!”一個野人在重箭奪取生命前的最後一息,用盡全身的氣力,向河岸對麵的妻兒報警。

    女人們這才看到銅盔銅甲的騎兵魚貫而來,馬蹄踏過木橋,直逼手無寸鐵的婦孺而來。

    舞陽的兒子吃驚地看著來騎風馳電掣奔來,那人帶著青銅的麵甲,隻露出一雙嗜血的眼睛。

    騎射手在他母親八米處勒馬,從背後取出不對稱的彎弓,搭上箭矢。

    “嗖”地一聲,母親手足無措的時候,銅製的雙翼箭鏃如同一把銳利的匕首,洞穿了婦人的咽喉。殷紅的鮮血,從箭鏃翼尾的血槽處噴薄而出,把正在熬煮的小米粥染上一抹殘酷的顏色。

    “娘!”舞陽的兒子從喉頭發出一陣悲鳴,劇烈的恐懼奪取了他身體的控製權,他的小腿止不住地抽搐,最後穩不住身形跪倒在黃土地上。

    騎射手注意到了男孩,再次拍馬加速,隨著一陣破風之聲,悲鳴聲戛然而止,一具年輕的轟然倒在地上,血泊漸漸四散開去。

    一村才掏出狼穴的野人又進入虎口,短短幾分鍾,殺戮就高效地結束了。

    “都說了留幾個活口!”為首的戎狄看著滿地的狼藉,憤憤然。

    “這麽多糧食,殺光了又得自己人費力氣拉車!你們這些漢子,就不會過過腦子嗎?”

    ……

    商丘的東郊,劌的房子內。

    軻拉開竹門進去,用低沉的語氣道“劌,算算他們應該到預定的地方了,後麵即使昏君出兵去追,應該也追不上了。後麵我來和他們周旋,你先去我們預計的那個地方藏身吧。”

    劌點點頭“一切順利,後麵就拜托你了。”

    劌把周刀遞給了軻,拉開了竹門,道“我們一定會一起走的對吧?”

    “嗯。”軻用蚊子般的聲音回複道。

    劌大踏步走出房門,旋即竹門又被打開,一個黑影衝進來保住軻,聲音哽咽道“一定要安全回合啊!”

    劌完全沒有先前冷靜的樣子,淚眼婆娑。

    “莫要作兒女態,讓肉食者看了笑話。”軻勉強地拉開蘋果機,強笑道。

    “他們不一定會殺我,殺了我這麽一個螻蟻般的人物,誰來告訴他們,租用的馬車放在什麽地方?”軻和鄉親們事先約定好把馬車藏在丹水之陰的密林中,到時候讓宋君自取。

    “馬車很貴的,他們一定舍不得。殺了我,他們可就什麽也得不到了。”

    劌仍然不放心“他們或許憎恨你勝過顧惜馬車的財產。也有可能他們拿到了馬車,但你的脫身之計不奏效。”

    “去吧,一切有我。”

    ……

    劌離開良久後,軻才解開了杵臼身縛的繩索。

    “你自由了。”

    杵臼戒備地離開了竹房,外麵的親信大臣一下子湧了上來,公孫鍾離扶刀橫立在杵臼背後,公孫孔叔和杵臼分享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來人!”身後一個年邁的聲音厲聲下令“上!”

    幾個全副武裝的甲士立即進屋把軻像拎小雞一樣提了出來,軻的周刀在搏鬥中給輕易收了去。

    “跪下!”

    軻的小腿從背後被人一腳踹翻,他一個踉蹌,雙膝著地。

    “樂大夫,下令吧。”幾個騎手端坐在坐騎上,眼光緊緊注視著樂豫的右手。

    “去!追蹤那些叛逆的野人,把他們一個不留,統統刺死!”樂豫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的右手用力向下揮,軻感覺仿佛是巨石撞向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