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四章 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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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曹兵殺出包圍圈後,眾人都為劫後餘生感到僥幸,唯有太子壽麵色陰沉得可怕,猶如鍋底一般無二。
“騎兵斷後!”太子壽衝出包圍圈後,就全身貫注地盯著對麵宋兵的動向,宛如貓頭鷹一樣用眼神竭力捕獲敵人的細微變化。他不得不考慮身後步兵的死活,如果隻有這些騎兵回去,不要說開疆拓土,就連華氏、魚氏和鱗氏獻出的城池,都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守衛。
“必須掩護步兵撤退!”
騎兵駐足、撥動馬轡、調轉馬頭,在軍隊的一側列出縱隊,而蜂擁而出的步兵丟掉了自己的旌旗,在軍官的帶領下爭先恐後離開戰場。
武功的包圍圈越縮越緊,半數以上的曹國士兵被重新組織起來的陣列團團包圍。
“太子。”一個曹國將領看見漸漸被潮水一般的白色旌旗淹沒的曹國後隊,臉上露出不忍之色。
“沒有辦法去管他們了。”太子壽臉上露出冷酷之色:“圍棋裏麵有一種下法,喚作扭羊頭,一旦被纏上,就要學會放手,否則不但救不了被圍困的棋子,還會全局崩潰。”
現有的斷後兵力能不能擋住宋軍的追擊,太子壽心中都全無把握,之前身在險境,將士們能舍生忘死,但是既然已經脫困,難保身邊的騎兵不會拋棄袍澤,兀自逃生。
這時太子壽看到己方的步兵已經全無章法了,後隊的士兵因為恐懼互相推搡。
“宋國是有騎兵的!”先前華元給的情報顯示,公子卬擁有一支機動部隊,宋國的馬鐙和騎兵戰術就是他的發明。按理說,宋國的騎兵早應該出現在追亡逐北的戰場上了。
“他們的騎兵在哪裏?”太子壽握著武器的手已經汗涔涔了,他很懷疑宋國的一隻騎兵就潛藏在不知哪個方向的荒草中,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全軍撤退!”
曹國的步兵已經脫離了和宋兵的視野接觸,太子壽所在的斷後部隊也勒馬、全體後轉。
身後的金鼓之聲漸行漸遠。在左右的簇擁下,他安然離開了戰場:“宋卬的反應不是很快啊?騎兵也沒有影子。竟然讓我把四成的騎兵、兩成的步兵都帶出來了。我還擔心步兵能不能生還呢。”
他回過頭,不再看這傷心地,在心裏想著。
太子壽離開後,包圍圈裏的曹兵困獸猶鬥,直到火海不斷壓縮逼仄的空間,才承認事不可為,放棄掙紮,棄械投降。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宋國士卒不再客氣,要求每一個降卒抱頭、納膝、跪行。凡是膽敢抬頭打量宋兵的降卒一律視作詐降,當場處死。
“少司馬真乃神人!”底下士卒均不知公子卬的遺計,紛紛上來祝賀這一場大捷。
隻有武功苦瓜著臉:“今夜犒賞士卒,明日進逼,務必把曹人困在梁丘,無使逃竄。”
……
原計劃在曹兵發起進攻之前把國書遞交鞌城的曹國使者,因為路上意外,從馬上摔下,耽擱了時辰,最終抵達鞌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日薄西山。
曹國使者趾高氣昂地進入鞌城,揚言要親見鞌城的公邑大夫。
善兒和管理知道曹國使者此來必無好事,又見使者跛腳而行,於是也派了個跛子來接待他。
曹國使者受到羞辱後,赤紅著臉,大叫士可殺,不可辱,把國書從懷裏掏出,高聲誦讀著其中的內容:
“夫宋室者,殷紂之餘孽也。當是時,牝雞司晨,婦言是用;貪杯好酒,象牙作箸;不答祭祀,昬棄家國;不用叔、兄,拔擢逋捕;饕餮放橫,傷化虐民,此所以商所以亡國也。
成王懷仁,不絕人祭,乃封微子於宋,續成湯之德行,繼亳社之香火。
然則山河易改,本性難匡。比及宋襄,不度德量力,乃欲稱伯霸於天下,遂用猖獗於陶丘;至於宋成,固饕餮遺醜,好亂樂禍,複懷喰曹之野望。
宋公杵臼、太傅公子卬者,本無懿德,犭票狡鋒協,司寇華氏,曆奉三朝,人所頌德,宋室不酬其功,反慳吝其賞,構以非罪;司徒鱗氏,忠諫直言,義有可納,宋室乃杜絕言路,擅收討殺。
曆觀載籍,無道君臣,貪殘酷烈,於宋為甚。
孤一人自繼大寶以來,曆三十又三年矣。宋之三代桀紂之君,迭我土地,奸絕我好,伐我都城,殄滅我師,撓亂我郊遂,傾覆我國家,使民有不能安也,大夫無有尺寸之封。
天道好還,齊襄猶念九世之仇;人心足恃,曹國豈有納膝之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孤當獎帥三軍,勵刃備駒,發傾國之壯碩,方與申積年之夙願。
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而令天下聞。”
曹國使者雄辯濤濤,抑揚頓挫,時而舉頭嗟歎,時而扼腕訴仇。善兒隻是冷冷地盯著縱情開地圖炮的使者,隻等“聞”字落下,遞書上傳,就從嘴裏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拿下!”
左右甲士早就摩拳擦掌,一擁而上把曹使捆了個結實。
曹使直接傻眼了,半晌才恢複過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不斬來使啊!”
善兒又吐出兩個字:“下獄。”
曹使的腦袋被甲士狠狠按下,兩條胳膊被押送著前往陰暗的牢房。
……
且說一日前,公子卬弑殺宋公杵臼之後,與蕩虺料理善後之事宜。
“此番弑君,誠不得已而為之,皆是宋公受他國奸細衛伯唆使。如果因此被冠上弑君、弑兄的罪名,恩師何其冤枉?”蕩虺道:“恩師早晚將親登大寶,主宰社稷,倘若聲名受累,於國不利,晉宋、魯宋之情誼,或將因人言可畏,暗淡如微星;於兵不利,楚、鄭、衛之國或將以此為口實,興兵犯境。”
“天未開明,日未東出,四周昏暗,無人見事。恩師不如早早遁出都城,留十甲於我,料理後事。我將為杵臼發喪、治棺,佯作緝拿,使人皆以為,國君為衛伯所戕害——事實上,杵臼的死,原本就是衛伯一力策劃的,我等也未扯謊過甚。”(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