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出事了。”一碰麵，喬瀝就壓低聲音，告訴宋謙目前的情形。

    

    一聽說陳陌出事，宋謙瞬間就領會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說陳陌是白棋影業的主要收入來源都不為過，而這個主要的收入來源已經進了監獄。哪怕消息再封鎖，那些曾經投資給陳陌的、準備和陳陌合作的商界大佬，怎可能看不出這個人還有沒有扶植的必要呢？

    

    這麽久不見消息，不是被雪藏了就是遇上了什麽需要他長期離開演藝圈的事，這其中包括但不僅限於坐牢。不說大佬們消息靈通了，就算他們真的完全不知道陳陌因偷稅之事屬實而被捕，他們的目光也是一杆精準的稱，能夠準確測算出陳陌暫離娛樂圈之後，白棋影業還有哪些可靠的資源，以及等到陳陌還有機會再複出的時候，他的商業價值還有多少。

    

    白棋影業的股價，正在因為大佬們心中對陳陌的商業價值估值的波動，不斷地下跌。

    

    “我最近就按照您的要求，在沈小姐的手下做事，已經開始接觸和推進一些新的項目了。一個是美發產品的廣告，還有一個是新建商圈的宣傳。或許……您可以注入少量資金？這兩個項目目前來看，前景都是很好的。我們這個項目月底就結尾款，您如果投入一些資金，下個月就可以初見成效了。或許能幫白棋影業周轉一些。”宋謙時時感念喬瀝對他的知遇之恩，所以也是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想方設法地讓白棋影業的市值回暖，“還有，我離開白棋影業之後，凝零七工作室沒有上班打卡的要求，工作之餘，我也私接了項目，積攢了一些尾款。我都可以給您用於白棋的周轉。”

    

    宋謙比喬瀝預期當中的樣子還要熱心。可是喬瀝並不是希望宋謙在錢的事情上接濟他，而是想要一個能夠停止目前這種糟糕的情況的策略。

    

    “你能想到這些，我真的很感動，”喬瀝說道，“不過這些方案都是治標不治本的。就算資金一批一批地湧進公司，我們不再有像陳陌那樣強勢的創收者，其他重頭的投資人都不再考慮我們，還是沒有用的。現在如果穩不住股價，我們還反而把精力轉移到調集資金這些事情上麵，隻能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您確定現在暫時不調集資金嗎？”宋謙很擔心喬瀝，也擔心白棋影業的安危，“不去累積資金，繼續吃老本，風險還是很大的。”

    

    “我們還是要找到合適的方式，挽回這些投資人的心，或者爭取到一些新的投資人資源。”喬瀝卻很堅定，他一心隻想著讓公司盡快恢複從前的投資規模，不論其他。

    

    和投資人洽淡之類的場合，在必須要喬瀝親自出馬的時候，喬瀝一定會把宋謙帶在身邊。因此，在喬瀝需要整理人脈和調整吸引資金的思路時，宋謙是能夠直接幫助他的唯一人選。

    

    “投資人裏，趙總肯定是會長期協助我們的，這點毋庸置疑；除了趙總，其他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靠不住的。但是細細算起來，財力最雄厚的當屬首光集團的梁總，人脈最廣的還是千一公司的邢總，這些人，您也要先籠絡住。”宋謙反應的快，不到半分鍾就想出三個關鍵的人選了。

    

    喬瀝想了想，趙瑾瑜和他一向交好，隻是隻有他一個人支持還不足以扭轉目前急轉直下的局麵；梁總之前對沈凝不利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梁總生出了齟齬，這次估計是沒有辦法談攏合作了。至於邢總，他自己人脈好的原因，多半也是因為千一公司的原始資本積累來自於他的父輩，他自己能力一般，卻有著厚實的家底，這才吸引了一眾人奉承巴結。事實上，他本人情商並不算高，和他交流總是不大暢快，想讓他許諾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還有其他人選嗎？”喬瀝不認為這樣的三個人非常靠得住，“你再想一想，看看還有誰是可以考慮的？”

    

    “這……”宋謙也犯了難。

    

    “有想到誰了嗎？可以直接和我說，剩下的交給我來判斷。”

    

    “我……我想到了……喬總……”宋謙有些支支吾吾。

    

    他所說的喬總，自然不是指喬瀝本人，而是指喬瀝的父親，互聯網大廠超芯科技的總裁。

    

    這些年，喬父年事漸高，在管理超芯科技這件事情上沒有辦法投入太多的精力，隻能寄希望於讓喬瀝提早接手。

    

    然而喬瀝正看到靈感傳媒和白棋影業都蒸蒸日上地發展著，怎舍得半途退出？他又是個任何事情都一心要自己做主的人，父親越是勸他回到超芯去，他就越抵觸超芯的事務。現在超芯在行業內的日子也不算好過，頗有種“英雄遲暮”之感，名氣和盈利額都不如前幾年那麽優越了。然而無論怎樣，超芯至少還是在常規運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喬瀝向自己的父親低個頭，興許就能讓白棋影業好起來。

    

    “不不不，”喬瀝下意識地就想回絕這個提議，結果卻發現自己今時今日，早就沒有那個底氣去拒絕采納這個提議了，“……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回頭想想辦法。”

    

    喬瀝想到自己此刻正在向自己的父親承認曾經的輕狂和幼稚，自己需要懇求父親為了曾經的錯誤和不成熟買單，心裏就莫名地感到一陣屈辱。

    

    可是如果不做，那麽白棋影業就會徹底崩盤，更大的恥辱還在後麵等著他。

    

    ……

    

    於是喬瀝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回到家裏，準備主動和喬父提及此事。

    

    “回來啦。”喬瀝的父母看到他回家，沒有過多的言語。

    

    喬瀝走到餐桌邊，等到父母都落座之後，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從前他經常和喬父置氣，永遠不會在上餐桌之前禮讓他們。他骨子裏就認為這些所謂的孝悌，都是繁文縟節，沒有任何的意義。他的事業發達了，已經越過了他的父親，那麽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先落座。

    

    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在喬瀝的腦海裏，是時時都可能出現的。他堅持自己，同時和喬父逆著幹。或者對於喬瀝來說，堅持自己，就等於和喬父逆著幹。

    

    今天，他不準備再繼續這麽做了。

    

    對於喬瀝的改變，喬父和喬母誰也沒有說什麽。他們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一樣，淡然地坐到座位上，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起伏。

    

    喬母還是像往常一樣，在用餐之前，要順手給喬瀝盛一碗湯。

    

    “今天燉的是蘆筍鴨湯，飯前來一碗暖暖胃。”她拿起湯勺和喬瀝的飯碗，正準備給喬瀝盛上一碗湯，卻被喬瀝攔住，“媽，你們先吃，我自己來吧。”

    

    喬母這才坐下，和喬父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預感到，喬瀝應該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求著家裏幫他做，所以今天對家人的態度和緩了不少。

    

    喬父收到喬母的眼神，心領神會。孩子最終還是準備收收心，為家族效力了。這就是好事。

    

    作為父親，他必須穩住，讓喬瀝主動把自己經曆的事和訴求說出來。

    

    整個餐廳當中，除去餐具的聲音之外，徒有靜寂。

    

    “爸，我想和你說件事。”半晌，喬瀝開口。

    

    “嗯。”喬老爺子依然不急不躁，等著喬瀝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是這樣的……”喬瀝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雙親都在場的話，麵子上實在有些抹不開，囁嚅著半天沒有說出口，和他平時在公司的樣子判若兩人。

    

    喬母覺出他神情的尷尬，收拾著碗筷離席了。

    

    “爸，白棋影業那邊，陳陌出事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些問題！防人之心不可無！”當真聽到喬瀝親口說出是他自己自作主張要做的公司出了問題，喬父還是怒了，“你看看，這個人靠得住嗎？你偏要護著他，偏要捧他。如果你事先對他的人品和能力知根知底也就罷了，這現在你看看……”

    

    “爸，我已經和他解約了。”陳陌入獄，按照藝人合同，喬瀝確實有權單方麵解除和陳陌的合約。他也隻好用這種溫和的說法，硬著頭皮鼓動他父親出資，繼續支持白棋影業開下去，“現在公司內部其他的運營都還一切正常，但是股價不是很理想。所以……”

    

    “不是很理想？什麽叫不是很理想，那明明叫很不理想！”喬父也不想吹胡子瞪眼，可是這麽聰明的兒子，這時候卻給他添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他怎能不急，“你以為我沒有在關注白棋影業？再怎麽說，我不關心這公司，我也關心你。你說說，這個股價跌成這樣，我怎麽放心你繼續做這個公司？”

    

    “喬瀝，我不是不願意幫你做自己的公司，我隻是擔心你吃大虧。我是你父親，當然會一心為你著想。我可以選擇幫你填了這個坑。可後麵呢？後麵你又打算怎麽做？你確實在這個領域有突出的能力，但是你沒有初始人脈的積累。你憑著自己的直覺去摸索，就時刻都有遇上下一個陳陌的風險……”喬父說著說著，心口突然感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