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怎麽了？！”喬瀝也慌了，他隻知道自己的父親年紀大了以後偶爾會暈眩，眼睛稍微有點花。在他的印象裏，父親的精神一直都是很好的。

    

    怎麽會突然這樣？麵色蒼白，捂住心口，這都是之前從未發生在父親身上的症狀。

    

    “老喬！”喬母注意到餐廳的動靜，立刻跑回餐廳，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手帕，仔細地擦著喬父額角滲出的汗。

    

    喬母平日裏沒有隨身帶著手帕的習慣。莫非是因為喬父的病症，喬母才隨身帶著手帕，方便為他擦掉額上的冷汗？

    

    “媽，爸這樣的症狀有多久了？”

    

    喬母走到客廳，從喬父的皮包裏拿出一隻藥瓶，倒出兩粒，喂給喬父。“他這個毛病說時間長，也不算長。就是在你……就在你上一次因為不願意回到超芯的事情和他吵，他氣極了，後來才開始產生這種心髒痛的症狀。”

    

    聽到這些，喬瀝再看向嘴唇已經有些微微發紫的喬父，終於開始反思自己之前一意孤行的決定。

    

    他的確做得太過了。

    

    至少，那時候有些話，是可以心平氣和地和自己最親的人說的。

    

    即使他已經讓自己的父親失望、生氣，可是他的父親還是能夠很堅定地告訴他，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一切都好，會為自己兒子的事情擔心。

    

    如果他當時對父母不那麽抗拒，態度不那麽強硬，現在的局麵至少不會是這樣的吧……

    

    “爸，我來幫您聯係醫生。”他雖然現在公司做得不景氣，但是這並不代表其他的領域他就沒有了熟悉的朋友。

    

    說起喬瀝的醫生朋友，還真有那麽一位。高中的時候去讀了八年製本碩連讀的臨床醫學，後來正好成為了一位內科大夫。

    

    “就不折騰了。我吃完藥，已經好一些了。”喬父嘴上說著自己沒事，實際上心口一直很疼痛，他還一下一下地撫著自己的胸口。

    

    “您還是去看一下吧。畢竟我難得認識一位內科大夫。我去問問他他的專家號在幾號還有剩餘，我掛一下號，到時候帶您過去。”喬瀝堅持認為，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才能減輕一點自己內心的歉疚。

    

    “也好……無論你信不信爸，爸這次都要給你一個忠告：白棋影業千萬不要做下去了。以我在商界多年以來的經驗，股價跌勢達到這種程度，這個公司是的確做不下去了。你還是找準時機，盡快把公司的股份轉讓出去吧。或許，公司易主以後，還有一絲希望爭取到很好的發展……”

    

    喬瀝最害怕的就是喬父給他這樣的建議。果然就是順勢讓他放棄白棋影業，把股份出售之後，帶著資金重又回到超芯科技。

    

    他很焦急，他特地低聲下氣地來遊說，絕不是為了這樣一個結果；然而現在喬父病著，喬瀝真生怕自己說出什麽話又刺激到自己的父親。因此，就算他對今天談話的結果很不滿意，也隻能作罷。

    

    沒了父親的支持，目前能夠觸達的其他合作方也都很雞肋。

    

    已經拜托了趙瑾瑜在陳陌的事情上維護自己了，現在再讓他在白棋影業的事情上無條件幫助自己，就欠了他太多人情，做得太過了。無論情況再危機，“凡事留一線”的社交原則還是需要秉持的。

    

    受到各種條件的限製，喬瀝現在被推往一條很極端卻不得不走的路——舍車保帥，舍棄白棋影業，留下靈感傳媒，還要把事業重心逐漸往超芯偏移，預備著接手超芯科技的所有事務。

    

    為了方便管理，喬瀝需得用超芯科技的名義，把靈感傳媒收購，作為超芯的一個媒體相關的部門運作。這樣既方便他統一集中管理，也可以促成兩個公司的利益聯合。

    

    從前在他全心經營靈感傳媒和白棋影業的時候，因為這兩個公司分別管理更有助於擴大客戶麵，並且公司的規模都不是很大，所以就沒有考慮過合並的問題；而一旦把白棋影業換成超芯科技，情況就大有不同了。超芯科技是在全國各地都有多家分公司的互聯網大廠，分量與靈感傳媒和白棋影業顯然不是同一個量級。

    

    “好的，我記住了。我一定會做好超芯科技的事務。隻一點，靈感傳媒這幾年的盈利和發展還是比較穩定的，我打算以超芯的名義收購靈感，方便我合並管理，也好擴大靈感傳媒的全國客戶群。”

    

    “你自己看吧。”喬父服過藥之後，明顯有些疲倦，臉上的怒容消失不見，甚至還闔上了眼睛。

    

    “實在累了就進屋睡吧，在這裏睡覺，被子也不蓋，最容易著涼。”喬母哄勸著喬父，扶著他走進了臥室。

    

    ……

    

    季筱最近幾天的工作狀態極度糟糕。她不僅因為被抽檢的工作內容質量不好被主管反複地點名，還在工作時間伏在辦公桌上睡熟，被主管發現三次，其中兩次主管都喊了很多次才喊醒她。

    

    “你到底怎麽回事？你還想不想做這個工作了？”作為部門的總負責人，主管永遠都不會浪費精力在關心下屬究竟因為哪些私事耽誤了自己的工作上。發現下屬有一次工作力不從心，她可以隨口勸一勸，算是提供點情緒價值；但是如果下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上道，她的耐性被磨光，自然就會嚴肅提醒。

    

    “我沒事。不好意思主管，這段時間沒能做好手上的工作。我馬上就回去修正您指出的問題。”季筱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空洞得有些悚然。

    

    “……你等等，”主管看著季筱的眼神心底都發慌，趕忙叫住她，“你最近都沒有睡覺嗎？”

    

    黑眼圈也太重了。

    

    季筱應該是在全臉使用了素顏霜，膚色在視覺上很勻很亮。可即使有素顏霜的遮擋，她臉上的黑眼圈依然清晰可見。她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神采，有的隻是膨脹的紅血絲。

    

    “……我睡了。”

    

    “睡了是這個狀態？”主管對她逃避的態度不是很滿意，“季筱，希望你能夠認真地對待工作。你是很有潛力的職員，如果你因為一些什麽事耽擱了自己的發展，拖累了整個新媒組，我會替你感到不值，也會替其他的職員感到不值。”

    

    季筱表麵上認真地點著頭，內心卻想著，哦，就這樣啊。

    

    依然是那套認為你很有潛力，很看好你的“鼓勵性”話術，話內的意思，無非就是你現在的能力不行。能力不行的人，發展空間永遠比其他人都要大。

    

    除此以外，就是告誡她不要因為自己的一點點私事忽略集體的利益，成為一個拖累吧。

    

    “好的，謝謝主管關心。”她營造出一副主管關心之下的告誡特別有用的樣子，應付完主管就匆匆退出了辦公室。

    

    不想與她多費口舌。

    

    季筱認為，誰也不了解自己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

    

    那個之前還離自己很近的人，一個明明高高在上，卻對於自己而言近在眼前的存在……那樣一個，有著俊朗外表，親和性情的人；對自己會貼心關懷，會邀請自己一起約會的人；在遇到難處的時候，也會希望自己給予關懷的人……

    

    這麽一個人，這樣一個令人傾慕的形象，竟然可以如此不堪一擊。

    

    原來他也可能會被戴上冰冷的手銬，臉上掛著那種很邪性，甚至藐視道德和法律的笑容。

    

    一直以為遇到了愛情，沒想到是遇到了惡棍。

    

    自己還滿心地以為對方最多就是想要她以媒體人的身份維護一下自己，這樣的利用似乎無可厚非……哪想到對方是隱瞞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在沒有媒體人願意幫助他的情況下，發現這個偶然遇到的女孩不僅是個媒體人，而且精神和頭腦都很操控。

    

    他會不會，不僅從來沒有喜歡過她，還把她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會不會，就連受到她的幫助和關心的時候，都沒有感謝過她、依賴過她？

    

    在看到陳陌的真麵目之後，季筱的內心五味雜陳。她一麵為自己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感到傷感，一麵對陳陌的真實麵目感到厭惡甚至痛恨。當然，她也是心慌的。她當時用自己實名認證過的微博黃v賬號發文力挺陳陌，就算她沒在微博上公開過自己的姓名，可網友不知道不代表警方不會知道，畢竟她為了申請黃v完成了實名認證，後台都是保存了數據的……

    

    為著這所有的情緒，季筱的情緒內耗極其嚴重，已經一連幾天都沒能睡好覺了。

    

    她知道陳陌在她的心中早就占據了一定的地位。可是她沒能預料到，陳陌的離開，這樣形式的離開，竟然會給她帶來這麽大的後勁。

    

    非要追溯原因的話，隻能說是因為很喜歡吧。在喜歡還沒有消滅的時候，部分的喜歡轉變成恨，兩者攀扯著彼此，無法分離，在季筱的心底折磨、肆虐。

    

    陳陌此刻在她心底留下的印象，完全是割裂開來的。有時候，季筱容易回憶起戴著手銬，滿臉戾氣的陳陌；有時候她也會回憶起那個言行舉止都溫柔得讓人心疼的陳陌。